“因为我和其他那几个不一样——”
    “因为我是‘贪婪’。”
    他是这么回答她的,说得非常随意,但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卢娜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在片刻的迟疑之后,才再次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道:
    “还是不太懂……是说‘罪’的程度不一样吗?”
    “你很聪明。”
    那黑色的身影在听到卢娜这句话后,似乎对她有些欣赏。只是恶魔的表情实在是人类所无法分辨的东西,除了掌握了共感规则的卢娜能隐约感受到一些对方的心情外,在场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得到。
    而在说了句貌似是称赞的话之后,对方才接着道:
    “当然,除了程度,最主要的其实还是本质上的区别。刚才已经说了,我是贪婪,而要说贪婪是罪,那么这世上一切生命……就都有罪。”
    兴许是卢娜那令他欣赏的疑问挑起了他的兴致,本没有想要讨论太深的他,在顿了顿后不禁又继续道:
    “刚才那位……格兰杰小姐是吧?她说贪婪就是希望占有比所需更多的事物。这句话本身倒是并没有错,但是七大罪……或者说是恶魔所对应的每一项‘大罪’,却都不是只用一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说到这里,卢娜对面那黑色的身影忽而抬起头来,视线越过了卢娜的头顶,落向了后头的赫敏。
    “就比如说‘傲慢’。”他说,“我知道,有人称它是七大罪中最严重的罪恶,是对世间万物的不敬与蔑视,是妄图掌控一切属于或者并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可事实上,你也可以说它是一种贪婪,是对自我存在、对控制欲的贪婪。”
    “又比如说‘暴食’,这一罪当然不会单指对食物的过度索求,非要简单点说明的话,或许可以说就是‘沉迷与浪费’,是对美好现状、对过剩的自我满足的贪婪……”
    七大罪只是挑选其中两项做了简单的分析讲解,他便不再往下去讲了。这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每个都拿出来解读一遍,因为他知道,眼下能留在这高塔平台上的人类,几乎就没有一个是真正蠢笨不堪的。
    不说从无到有的思考,起码像这样通过他的两个举例分析,类比着自己想想大概就都能明白了吧!
    至于像现在这样边说边看着赫敏而非卢娜,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这番解释是对赫敏说的,却也似乎未必。
    很快,就见那黑色身影重又将目光放回到了面前的卢娜脸上,瞧着后者道: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我们应不应该合作’?”
    “嗯,”卢娜点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哦,不过这个已经不用问了——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你当然希望要合作喽!”
    “这倒……没错。”对方听她这么说,倒是微微怔了怔,而后才颔首道。
    “那就没事了。”
    卢娜也跟着点了下头,随后便立马回身看了看后面,道:
    “赫敏,真的要把决定权都交给我吗?”
    赫敏闻言,也不禁又迟疑了一下,但在朝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多看了一眼后,却还是一咬牙、用力点了点头。
    “好,”卢娜冲着她笑了笑,便立刻又扭头直视着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道,“那我们就合作吧!”
    ……
    卢娜的决定,甚至可以用“草率”来形容,这一点尤其令在场的其他小伙伴们感到很是不解。
    可既然赫敏敢将决定权交给卢娜,而卢娜又敢于就这么下了决定,大家伙儿虽然不解,却也不会当着那活尸之主、恶魔“贪婪”的面去提出什么异议。
    时至今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大家的信任已经彻底建立了起来。而既然大家都已经认同了赫敏与卢娜的智慧,那么由她们共同决定的事情,大家就算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首先会考虑的也通常是自己是不是哪里想错了。
    然而,眼下在这平台上的除了卢娜与赫敏的那一众小伙伴,却终究还是有几个“外人”存在的。
    就比方说,那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融入过的布洛瓦家家主先生。
    “我们布洛瓦家族,就不参与这事了。”
    布洛瓦先生说着,将视线落在那道黑色的身影上维持了片刻,随后便轻轻往前跨出了一步。下一刻,就见他周身的空间蓦地扭曲了一下,随即猛一收缩……待得空间平复,布洛瓦便已然自平台上彻底消失离开了。
    是的,虽说空中依旧阴霾笼罩,可这里的确已不再是英国了。没有了那片大地上那仿佛无处不在的灵魂规则之力干扰影响,布洛瓦随时都可以选择幻影移形离开。
    没有人加以阻拦,那活尸之主也没有,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少了一份可观的助力,多少有些可惜,”在布洛瓦贸然离去的几秒钟沉默过后,他才道,“不过,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假如还有谁不愿参与的,尽管离开,谁都不会强迫各位。”
    朗声说罢,他才复又看向了仍坐在对面的卢娜,缓缓说道:
    “既然答应了,那我们就尽快商量一下怎样合作吧!首先,我必须得先告诉你们,有几名恶魔现在就集中在英国南部,靠近英吉利海峡沿岸的某个地方。”
    话至此处,他稍稍停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在片刻的迟滞消退以后,才又继续道:
    “对付恶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任务,特别是当它们聚在了一起的时候,我们既然决定了合作,那么这就是我们所将面临的第一件麻烦事。所以……我是打算先将它们重新引开打散的——起码不能全部扎堆在一起——洛夫古德小姐,还有各位,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卢娜的决定虽然让平台上的伙伴们大都感到有些微妙,却没有人提出反对,那么这场合作还真就这么颇有些戏剧化地谈成了。
    只是很显然,大家已经发现,这位活尸之主似乎对解决恶魔之患的事情,要比大家预想中的还更加热心急切得多。才刚谈判成功,就立马开始说起了最初步的方案讨论。
    没人知道,他那从容不迫的表面之下到底还隐藏什么,居然比人类一方还更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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