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逝婆母指的人,你敢推拒吗?

    十公主都替宋稚觉得棘手,道:“她说是先王妃指的便是吗?若是信口胡诌,咱们也分辨不出啊!”

    “她亦说,当时还有汝亲王妃在旁。”宋稚有气无力的说。

    十公主怒道:“她倒是忍得住,将这个人藏得这样好。你喝口水,顺顺气。”

    她亲自奉了一盏温水给宋稚,却见她的面色愈发蜡黄憔悴,原只以为她心里郁闷难纾,忙将水送到她唇边,却被宋稚一把推开。

    十公主惊愕的看着水杯脱手而坠,又见宋稚抚着胸口,连连干呕,十公主连忙大喊停车,又叫流星上车服侍。

    流星和菱角见状,虽是着急却也镇定。

    流星从腰际的荷包里拿出一鼻烟壶来,里头不知装了些什么,她一边张罗着,一边道:“公主冒犯了。得请您去王府的马车上坐一坐。”

    流星神色焦急的捏着那个鼻烟壶,宋稚依旧是干呕不停,十公主只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将自己的心肝全数呕出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十公主虽不明就里,还是立即起身出去了。

    她刚迈下马车,便听到里边响起一阵呕吐的微弱水声。

    十公主这才知道为何流星这般急切的请自己出去,她有些担心的立在了马车边上,锦缎道:“公主先去马车里坐着,奴婢在王妃这候着,得了消息再传给您。”

    干站在外头也不成,进去的话又怕宋稚尴尬,十公主也只好朝王府的马车走去,只见一个不远处有一辆宽敞的柚木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位中年妇人,瞧着比林氏的年纪更长上约莫十岁。

    “那不是郑国公夫人吗?”十公主与锦缎对视一眼,忙迎了上去。

    “十公主安好。”郑国公夫人道,十公主偏了偏身子,只受了她半礼。

    “郑国公夫人怎的来了?”十公主不解的说。

    “德容太后今日宣我进宫说话,我远远瞧着你们两家的车马停在此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车里可是坐着王妃?你们何必将车停在这大道上说话呢?”

    这此处离宫门不远,一日三次有士兵巡逻,寻常百姓根本不敢在此处逗留。

    郑国公夫人原先与十公主并不熟识,还是十公主下嫁林家之后,常常由小陈氏领着出席一些后院的茶会诗会,这才渐渐有了些交情。

    她夫君郑老国公是沈白焰的太傅,与王府的交情可是深厚,她也是见到了王府的马车,这才下来察看的。

    十公主有些犹豫的睇了宋稚所在的马车一眼,本不欲详说,却见后头马车上的芬蕊掀开车帘朝外头望了一眼,正被郑国公夫人瞧了个正着!

    “这个宫女为何跟在你们车后?”郑国公夫人更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了。

    眼见事情最难堪处已被郑国公夫人瞧见了,十公主便也不瞒着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此事全数告诉了郑国公夫人,更提及了宋稚此时身子不舒服。

    “怎可如此!?”虽说郑国公早年间也是妾室多多,而且大半还是郑国公夫人安排的,但在正头夫人怀胎之际,强塞一个身份硬气的妾室过来,在郑国公夫人看来,也着实太欺负人了些。

    她朝马车边上走了几步,仔细听着里头的响动,见里边似有主仆交谈之声,道:“王妃可好些了?”

    马车里边默了片刻,只见菱角掀开车帘朝外探出半个脑袋,见是郑国公夫人下车行了礼,又掀开车帘与车内人说了几句话。

    宋稚由菱角和流星搀扶着下了马车,郑国公夫人见她软的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小脸尖瘦蜡黄,唇瓣干裂,心里想起自己那个与宋稚年纪相仿的小女,顿时涌起万般心疼来。

    “这,怎么成这样了?还不快瞧大夫去。不不,走,咱们还是去寻太医更方便些。”郑国公夫人急急道。

    “不妨事了,只是污了公主的马车。”宋稚虽看着憔悴,但是精神却比方才好了很多。

    “说这个做什么!一辆马车罢了!”十公主忙过来扶她。

    “我想回府。”宋稚虚弱的说。

    “走走,我送你回去。”十公主朝郑国公夫人点头示意,扶着宋稚上了王府的马车。

    车轮终于重新滚动起来,马车接二连三的从郑国公的马车边上驶过,跟在最后边的那辆马车车帘微动,像是风吹过一般。

    “姐姐。”小宫女唤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叫错了,像是咬到了舌头一般闭了嘴。

    “叫姨娘吧。”芬蕊双手放在膝上,脊梁挺直,一副端方的坐姿。

    她的眼眸不大不小,形状十分秀雅,鼻梁小巧挺直,脸庞弧度柔和,看着不是个狐媚的长相。

    若不是进了宫,这样的相貌便是出身贫寒,也是够格去普通的富户当个正头夫人的,也难怪当年被先王妃看上。

    “可是王爷还未点头呢。”另一个小宫女道,她们俩一个叫玉坠,一个叫玉扇。自进宫起就跟在芬蕊手下,说话也坦率一些。

    “王爷会点头的,我是先王妃许给他的,他若不点头,便是不孝忤逆。”芬蕊极为笃定的说。

    玉坠既没赞同,也没否认,只道:“方才我偷偷瞧外边,王妃像是不舒服呢。”

    “这样不中用?”芬蕊睇了玉坠一眼,不大相信的说:“太后娘娘与我说,这位宋氏可是个面软心硬之人。”

    “许是怀着身孕,身子不爽快吧。”玉扇的年纪稍大一些,也在宫里见过妇人生产,只其生育之辛苦。

    “谁让她非得要独个霸占着王爷?太后娘娘说,宋氏将自己的贴身婢女给指了出去,宁愿叫她在外头吃苦,也不肯留在自己身边做个通房。而且给她寻的那个丈夫品行不端,现如今还沾染上了人命官司。”芬蕊道,她人在宫中,什么事儿都是嘉安太后说与她听的。

    “瞧着娇娇弱弱,模样俏丽,想不到竟如此小气!”玉坠道。

    芬蕊睇了她一眼,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咱如今是要在王府住着,口舌都要管教好了。”

    玉扇笑道:“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还能不知道这个?姐……姨娘多虑了。”

    芬蕊点了点头,一脸肃然,仿佛要上战场一般,王府在她眼中乃是是刀山火海,而宋稚则是罗刹阎王。

    芬蕊斗志昂扬,只想在这王府里头大展拳脚,可一进王府,就被摆在一旁,冷了整整三日,她连沈白焰的袍角都没有摸到。

    这府里的人倒是对她们十分尊重,整日都是一张张笑脸在跟前转悠着,也只要一问到沈白焰,丫鬟便说:“这得问外院的管事了。”

    可芬蕊连内院的人头都没有混熟,如何打通外院的门路。

    她们费了不少银钱,总算叫一个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实话,原是宋稚那日从宫中一回来便卧床了。胎相虽无大碍,可惹了沈白焰的不快,许是因着吃嘉安太后的气,便没有来见芬蕊。

    “借着孩子装委屈!”芬蕊往圆桌边上一坐,皱着一双细长眉毛,怒道。

    玉坠与玉扇离了宫中,一下没了许多规矩,心里松快。而这王府吃喝不拘,竟一日日胖了起来。

    芬蕊生气时,她们二人正从大厨房端了五色糕回来,心里正美滋滋的,却被芬蕊痛斥一番。

    芬蕊从前教她们二人规矩时,或骂或打都是有的,所以两人有些惯了,并不十分在意。

    这厢憋着气,那厢却是冒着火星子!

    沈白焰那日回来,见宋稚在床上昏睡着,院里院外都是药味,缠着吴大夫问了半日,得知宋稚和孩子都无恙之后,便捉了流星和菱角问询,一问更是怒极。

    拿着亡母做幌子,将怀孕的夫人气的卧床,能不怒吗?

    只是流星的一番话,将沈白焰定在了原地,“若她真是先王妃曾指过的那个丫鬟呢?王爷岂不是让人诟病?王妃便是不想王爷平白添一条不孝罪名,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沈白焰默了良久,转身去宋稚床边守着了。

    宋稚一觉睡到了半夜才醒,不过是略动了动身子,便惊醒了沈白焰。

    夫妇俩人对视良久,沈白焰握着宋稚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脸侧蹭了蹭,说出了一个好消息,“逐月回家了。”

    “嗯?”宋稚还有些迷糊,道:“案子破了?”

    沈白焰‘唔’了一声,“朱家宅院中的下人说漏了嘴,说朱娘子原是扬州瘦马,叫朱霖买了来。素水去扬州查了几日,发觉养瘦马的那个婆子口中的朱娘子与现在去世了的朱娘子并不是一人。”

    宋稚渐渐有些精神了,心里也有几分好奇,问:“长相对不上吗?”

    沈白焰听了这话,不知为何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轻咳一声,道:“倒也不全是,这扬州瘦马自小便是养起来与男人取乐的,有些地方与良家女子不同些。稳婆查验过那个朱娘子,发觉她并不是瘦马出身。”

    “严寺卿可知道了?”宋稚问。

    “严寺卿不笨,朱家满院的下人估摸着都叫人换过了一遭,现下是严寺卿查与不查的事儿了。”沈白焰将一个软垫塞在宋稚背后,叫她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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