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楚在她房间里换好衣服,总算没有那么凉飕飕的了。

    虽然现在是夏季,但风雨大作,穿着湿衣很容易感冒的,这具身体本就底子差。

    料理完自己,她低头看向秦若若,妹妹怎么办呢?

    老婆子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爱莫能助的摇摇头:“我这里可没有小娃娃的衣裳。”

    没有其它办法,只能让秦若若先套上大人的衣服,待在里屋不动。

    也许是因为秦楚楚给了十文钱,或者老婆子觉得她挺有礼貌,便答应让她们姐妹俩待着了。

    而外头那两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孙老头压根不搭理刘自贵,他煮了开水,也只给方二娘一人。

    可以说刘自贵得以进屋完全是沾光的,可见他在自己村里实在混得不怎么样。

    方二娘再三道谢,喝了热水驱驱湿气,她时常下地劳作,体格较为硬朗,比较能扛得住。

    短时间内风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刘自贵嘴里小声的骂起来,远远看着自家屋子变成一堆废墟,心情别提多烦躁了。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晚饭没着落不说,都不知该上哪去过夜!

    秦楚楚让衣衫不整的若若待着别动,手里拿着她的湿衣出来,给了老婆子两文钱借用炉子烤烤火。

    炉子就搬到堂屋里,方二娘也可以跟着烤烤,夏天也不能这样湿淋淋的呢。

    刘自贵见状厚着脸皮凑过来,他不知道秦楚楚给了铜板的,还以为这隔壁老邻居心软呢。

    他一动孙老头就骂道:“滚去门口蹲着,谁让你进来了?”

    “你!”刘自贵满脸不忿,要换做平日早就顶回去了,但现在人家的地盘,忍住没吭声。

    心里却不住得骂人老不死的,数落完孙老头,又开始骂方二娘。

    说她改嫁过来没下一个蛋,尽是败坏他的气运,现在连个瓦片遮身都没有!

    他被赶了,方二娘头也不抬,似乎周遭很多事情跟她没多大关系。

    秦楚楚看她木着脸的模样,很显然她对刘自贵没什么感情,如今破房子都没了,她愿意跟着她们姐妹离开吗?

    刘自贵是个小人,贪财好色,还欺软怕硬,一看就不是良配。

    若说之前方二娘为了拉扯两个孩子,不得已改嫁给他,有口饭吃便万事大吉。但现在秦楚楚说自己有能力养活母亲和妹妹,前天探她口风,却遭到了拒绝。

    大雨又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才停歇,外头一放晴刘自贵就回到自家院子,扛起锄头去地里排水。

    房子倒塌,这时候庄稼就是救命粮!

    村里人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三三两两围过来议论纷纷。

    “哈哈,瞧他们那破茅屋!”有人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是担心:“里头人没事吧?还有两个孩子呢……”

    “在隔壁孙老头家里呢,我看见了。”

    “孙老头还是好心啊,当年刘自贵做出那种丑事,居然还接纳他们躲雨……”

    大家窸窸窣窣的说起曾经旧事,秦楚楚耳尖地听见了几句大概。

    眼看着天色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接着来一场,今晚他们该上哪去过夜?

    雨水冲刷了泥地,再经人踩踏泥泞一片,秦楚楚思索着能不能现在进城,那边方二娘已经行动起来。

    她过去对着一片废墟,企图翻找有用的器物。

    有个大娘冲她叫唤道:“方二娘还是歇歇吧,这么大一堆,没人帮把手可别折腾到天黑去了。”

    她好心好意,说的不无道理,本身没什么值钱物品,现下容身之处才最要紧。

    然而方二娘恍若不闻,自顾自地从小件开始扒拉。

    “姐姐,我们怎么办?”秦若若已经换回自己的衣裳,小手揪着秦楚楚的袖子,仰头问道。

    小小年纪已能体会到失去房子的无措,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娘亲,没有赖着她寻求安慰,却紧靠着姐姐不放。

    方二娘对姐妹俩一直呈现放养状态的,也难怪孩子跟她不怎么亲近。

    “晚上找个地方过夜,明日进城。”秦楚楚并不怎么着急。

    她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刘自贵在竹排村人缘不好,邻居都苦巴巴的没能力收留他们,也不碍事。

    只是她按捺不动,全因为以她目前的身份来说,钱财露白是为大忌。

    一个穷苦的小姑娘,哪来的那许多铜板,之前出于无奈秦楚楚一口气给出了五百文,在村子里也算出了一把小风头。

    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一切讲究的是循环渐进,才能免去无端的猜疑。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好在过后没多久,转机就出现了,扛着锄头回来的刘自贵,扯上了他堂兄,死皮赖脸的闹着要在他家过夜。

    刘自贵的堂兄名叫刘继恩,虽然两人有个兄弟的名头顶着,实际交情跟隔壁孙老头也差不离了。

    因为亲缘关系,两家田地是挨着的,为了个田垄吵吵闹闹不下十次,小怨积成了大仇。

    再加上村里红白喜丧,祖辈跟某某邻居太爷爷交好,当年相互有往来的。

    曾经人家给你多丰厚的红包,或者是吊丧钱,对方家中出事你就得同份额还回去。

    可多不可少,如此一代一代的规矩延传下来,倒也有点‘世交’的意思。

    祖辈的交情需要顾念,哪怕现今大家往来并不密切,这规矩却是守着的,不然你就会被嚼舌根、穷笑话。

    而刘自贵的父亲和刘继恩父亲早就分家了,这就成了份子钱,各出一半,然后带着老老小小去吃饭。

    不管喜丧,主人家都是要请吃饭的,然后因着这个,堂兄弟俩又对上了。

    十文钱,每人各出五枚铜板,刘继恩家有婆娘儿子,彼时刘自贵还是个光棍。

    同样的钱你家那么多人去吃饭,他觉得不公平,于是说自己出三文,他家出七文。

    刘继恩哪能同意,祖辈谁都有份,这个交情各承一半,凭什么你要少出钱?自己没本事打光棍怪谁呢!

    鸡毛蒜皮鸡飞狗跳,谁也瞧不起谁,闹翻脸一度让村里人笑话。

    两家许久没有往来,现在刘继恩忽然被找上门,让他收留刘自贵一家子,他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大家伙来瞧瞧啊,这种兄弟,还是人吗!”

    刘自贵一路扯着他,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评评理,他惯会这种赖皮的手段。

    无非就是哭穷卖惨,雨夜无家可归,兄弟间这样生分祖坟都要不安宁了云云。

    刘继恩对他的把戏不为所动,直囔囔家里住不开,谁还不是茅草屋了,万一晚上再起风雨给吹倒了呢?

    在瞥见不远处静默站立的秦楚楚姐妹时,他却倏地住了口。

    “也许兄弟间确实不该这样生分,呵呵……”

    刘自贵正准备继续骂他,闻言愣了愣,“你什么意思呢?”

    刘继恩两眼盯着秦楚楚,道:“你家要是与我家亲上加亲,我就收留你们三天,记住,只有三天!”

    亲上加亲?刘自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秦楚楚,顿时悟了。

    刘继恩比刘自贵年长好几岁,他娶妻较早,如今儿子都十二岁了,只比秦楚楚小一岁。

    按理说这个年纪并不急着说亲,可是他家里穷啊,也没本事让儿子谋得什么手艺,长大了一准跟老子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

    现在世道不好,许多人家生下闺女视为赔钱货,要么弄死要么送人,十几年的人头税呢,养不起!

    乡下穷小子娶媳妇难,刘继恩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刘自贵呸了一声:“这个不卖,小的可以给你。”

    在孙老头家里躲雨的时候,他嘴里骂骂咧咧,心里早就盘算上了,先把秦若若卖了,有个立足之地然后再做打算。

    不说秦楚楚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是以前,她也是他自认为的最后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刘继恩朝他冷笑一声。

    他对这个堂弟的秉性太过了解了,见色眼开又没本事,能娶到寡妇都算他的福分!

    现在一准是瞧上了这日渐长大的姑娘,看那热乎劲估计还没得手。

    “你们兄弟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旁人本来是看戏的,却见他们忽然凑一块咬耳朵起来,顿时不乐意了。

    “我看是兄弟情深,准备收留人家过夜了呗!”

    有人大笑起来,出言讽刺:“哦,这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么,还怕我们听见!”

    刘自贵是个混球,兄弟俩闹过笑话,大家说起来丝毫不留脸面。

    人要脸树要皮的,刘继恩早就打算跟他断绝往来,撇嘴不屑道:“既然舍不得就别来找老子,甭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收留你们的,趁早进城去兴许还能讨一口新鲜饭!”

    “你骂我是乞丐呢!”刘自贵大怒。

    转而一想,又硬生生压下怒气,他被拖累到这般境地,可不能继续下去了!

    于是咬牙道:“你要是能拿下秦楚楚做儿媳妇,她就是你的了。”

    这话留有余地的,前提是他家能拿下。反正他如今没有退路了,先稳住脚跟收割庄稼要紧。

    刘继恩想起村里传言,说秦楚楚突然获得大力气……他还不信,收拾不来一个小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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