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却见景熠负手立在远处,一张俊逸的面容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又是你,荀芷。”景熠眸中寒意逐渐浮现。

    荀萱笑了笑,站起身:“这么晚了,皇上怎会突然来此?”

    景熠眯着眼睛打量着荀萱,冷声质问:“难道不是你故意招惹朕前来?”

    荀萱垂了垂眸子,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情绪:“民女没有这个胆子,皇上既然来了,那民女这就离开,不打扰皇上。”

    说罢,荀萱起身,正欲朝着门外走去,景熠却忽然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略显粗鲁:“你到底是何人?”

    荀萱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脸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民女是荀芷啊,皇上为何这么问?”

    “撒谎!”景熠满脸寒霜,冷冷注视着荀萱,语气漠然,“孔明灯上画睡莲,是先太后的习惯,朕命人将你的孔明灯取了下来,那睡莲分明就是先太后所作!她的手笔,我再清楚不过,你还想瞒我?”

    荀萱挣扎着将手腕从景熠的手中抽出,然后畏惧地后退了几步,手指轻轻揉着手腕,低头小心说道:“睡莲是姐姐教我画的。”

    “不可能!就算是她教你,也不可能连笔锋都是一模一样,说!荀萱是不是没死,她是不是还活着!”景熠眼中满是恐怖的杀意。

    他想要荀萱死,她甚至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愧疚与不安,这就是景熠,这就是她一心扶持长大的好皇帝!

    荀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景熠瞧着荀萱的笑容,忽然有了片刻的惊慌失措:“你笑什么?没有朕的允许,不准笑!”

    听语气似乎有些孩子气般的无理取闹,但荀萱知道,这是景熠心虚的表现。荀萱对他太了解了。

    荀萱将掩面的衣袖轻轻放下,目光深沉地看向景熠:“想不到皇上对姐姐这么了解。”

    “既然如此,那皇上可否愿意坐下,陪阿芷再画几幅睡莲,我想为姐姐多放些孔明灯祈福,希望她在天上也能开开心心。”荀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期盼地望着景熠。

    面对这张与荀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孔,面对少女这双充满希冀的干净眸子,景熠身上的杀意终于逐渐收敛了下去。

    几幅睡莲画起来说快也快,荀萱刚搁下手中的朱砂笔,寂静的门外忽然传出一阵嘈杂声。

    “贵妃娘娘,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闪开!娘娘想去哪还要向你禀报吗?”

    声音一落,门便被人用力地推开,祝思侬纤瘦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了佛堂内。

    “皇上怎么也在这儿?臣妾还当您已经睡下了呢!”祝思侬婀娜地走上前,娇柔地靠在景熠肩膀上。

    可今晚的景熠对祝思侬的态度却很不好,直接伸手将人推到了一旁:“贵妃不好好休息,这么晚了跑出来做什么?”

    不管祝思侬的目的是景熠或是荀芷,景熠都不会容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荀萱瞧了眼祝思侬身后宫女手中捧着的一碗羹汤:“这羹汤莫非是贵妃娘娘为皇上准备的?”

    “臣妾来之前,可不知道皇上在此,臣妾是听闻荀姑娘你在佛堂诵经,这才好心给你送些羹汤来做夜宵。”说罢,荀萱便从丫鬟手中端来羹汤,直接递到了荀萱的眼前。

    荀萱目光径直注视着那碗羹汤,正要伸手去接,祝思侬的手却忽然抖了一下,盛汤的碗就这么直直落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哎呀,你看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将好好的一碗羹汤打翻了!”祝思侬装模作样地轻呼了一声,随即转身吩咐丫鬟,“还不快叫人进来收拾碎片,别再伤到皇上!”

    祝思侬的心思,荀萱一清二楚。今日若不是景熠在这儿,只怕这碗羹汤不会被打翻,而是被祝思侬亲手灌进荀萱的喉咙里。

    “那你就一人在这慢慢收拾吧,阿芷!随朕来!”说罢,景熠看也未看祝思侬一眼,冰凉的手指牵住荀萱的手,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什么?”祝思侬脸上瞬间掠过一抹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景熠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疯狂的嫉妒与愤怒,“皇上!”

    她不甘心地跟随上去,拽住景熠的衣袂:“皇上,您怎么能就这么将臣妾丢下?”

    景熠不耐烦地一甩衣袂,袖袍上龙涎香的香味四散开来,带着威严的气息:“朕警告过你,不准欺瞒朕,你将朕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祝思侬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可以轻易逃过景熠的双眼,其实不然,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景熠就已经猜到了她此来的目的。

    若是祝思侬就此乖乖退下也就罢了,可她非要将他当成傻子似的欺瞒,那么拙劣的伎俩,他看了都替她感到尴尬,她倒还是一脸振振有词地质问他的不是。

    “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朕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欺骗!”景熠猛地一挥手,将祝思侬推到了地上。

    祝思侬很久未这般狼狈过了,这一切却都是拜那荀芷所赐,她没想到死了一个荀萱,这世上居然还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这般轻易控制住景熠的情绪。

    祝思侬越发笃定一点,便是荀芷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

    ……

    “贵妃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今晚你就呆在这儿。”景熠将荀萱带到他居住的隔壁屋子,这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布满暗卫,任凭再厉害的杀手也闯不进来这儿。

    “皇上之前不是想杀我,如今又为何救我?”荀萱不解地看着景熠,问道。

    景熠冷笑了一声,面上拂过一抹残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朕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罢了,等朕回了宫,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既是这样,那民女便无须以身相许了?”荀萱戏谑地笑了笑,然后对着景熠微微欠身,“民女恭送皇上!”

    这是明摆着对皇上下逐客令!景熠身边的小太监见这架势,瞬间吓得冷汗直流。

    景熠倒也不恼,只字未语地出了屋子,命人将门从外锁上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荀萱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气定神闲地走到榻边,躺了下来。

    她不想连累傅表姐,今晚也只有这儿才能彻底保她性命。

    祝思侬,你可真是心急啊,才刚见面就急着要取我的性命。

    她不过稍稍动了动心思,那祝思侬便亟不可待地自己上了勾。

    如今皇上和祝思侬闹翻,这一切……也不过只是她的一份见面礼罢了!

    既然对方要将事情做绝,那她也不建议将这层纱彻底捅破。

    ……

    次日一早,荀萱醒来的时候,房门外落下的锁已经打开。

    身边没有随行的丫鬟伺候,荀萱也就只能自己随意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只身出了院子。

    一晚上没回去,傅苧蓉怕是早就担心坏了。

    结果荀萱走出去还没多远,便听见柳氏呼天抢地的喊声:“祝大人啊,您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啊,我身边的管事儿昨儿一晚上没回来,今天一早起来,便在这小竹林子里发现她的尸体,这是有人要故意谋杀!”

    祝巍虽然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柳夫人,这人命案,老夫断不了,还是按照规矩交由大理寺处置更为妥当。”

    此刻小竹林子里已经聚了很多人,所有这次随驾前行的官员大多在这里看着热闹。

    反正先太后的冥寿结束了,众人都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不过就是死了个奴才,众人也不曾多在意,权当是当个笑话看看。

    可柳氏这反应过激了,看着不像是死了奴才,更像是死了娘。

    而在场的官员之中,官位最大的就数祝巍了,再加上祝巍和安府有姻亲,柳氏便逮着这祝巍倒了一顿苦水。

    祝巍也很苦恼,被纠缠着想走也走不掉,只能劝解:“事已至此,柳夫人节哀!”

    “祝大人,民妇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还请祝大人千万替民妇做主!”

    “你想让老夫如何替你做主?”祝巍不耐烦地问道。

    “昨日伺候荀姑娘的丫鬟来报,说荀芷一晚上没有回屋歇息,这管事儿的死定与荀芷脱不开干系!”柳氏一口咬定了荀萱,语气中满是激愤。

    祝巍眉头跳了一下,担心此事将他牵扯出来,随即道:“柳夫人,凡事都要讲证据,荀芷姑娘即便一夜未归,也不能说明她与管事儿的死有关。”

    “可荀芷与管事儿的素有旧怨,再加上她一个姑娘家一夜未归,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能去哪儿啊?”柳氏这一招很是高明,一方面将管事之死的脏水成功泼到了荀萱的头上,另一方面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荀芷彻夜未归的事情。

    彻夜未归,这对于未出阁的姑娘而言,那可是致命的打击啊!

    柳氏这是铁了心不让荀萱翻身了。

    荀萱走到半路,便亲眼瞧见了这一幕,脚下一顿便不打算往前去了,一个转身径直回到了景熠的院儿里。

    此刻景熠正坐在房中用早膳,见荀萱匆匆忙忙回来,俊逸的面孔浮起一抹清朗的笑,满身少年感让人差点忘了他还是个满腹心机的九五之尊:“荀姑娘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寺内出了命案,还请皇上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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