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爬在地上的陈澄,先是小声啜泣,最后放声大哭,好像要把所有委屈都汇在泪水里流干净。

    “为什么,我不是个大美女?为什么我学习不是拔尖的?为什么我没有过人的特长?为什么我就这么普通!”陈澄像是被洪水冲跨的大坝,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全部倾泻而出:“我也不想这么普通啊……”

    刚才被白尧拉回来的一瞬间,陈澄的眼前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她从那里跳了下去,她的生命结束了,就算吸引来无数围观也没有人为她可惜。她不想死!这一刻,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这个想法了。

    白尧捂着胳膊坐在原地,听陈澄自言自语的说着她的故事。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长相天赋家室都很普通,偏偏有个要强的妈妈。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每天都可以听到妈妈说同一句话:“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可以那么优秀?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长得那么漂亮,可以上台表演?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学习那么好,家长会上老师当众表扬?为什么别的小孩那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得了大奖?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行?”

    “我今天去找你们老师,想谈谈你的学习,你知道怎么了吗?你们老师竟然想不起她有你这么个学生。真是让我丢死人了!”

    “说话啊,你没长嘴巴?叫人!你学学你表姐,你看人家嘴多甜!”

    “你真不配当我的孩子。”

    或许这些语言在家长眼里只是一时气话,但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就如同一柄柄钢针,狠狠的戳在心脏上,不论过去了多少年,都没办法拔出来。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爸妈在吵架。我妈说,你女儿跟你一样没用!我看到就觉得恶心。我爸回她,你女儿跟你一样丑,否则怎么会被老师讨厌。她哪怕能跟学到我一点点,她也不会这么普通,让人记都记不住。”

    这些话,虽然过了很多年,但陈澄仍然忘不掉。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他们总说,是为了我才不离婚的,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我为什么不能争点气。但我真想求求他们,你们离婚吧。”

    陈澄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泪珠却顺着脸颊,不断的流下来。

    “原来有父母,也不一定什么都好啊。”白尧抬头看着天空,好像很近,似乎搬个梯子爬上去就能碰到一样。奶奶说,她的父母就在天上看着她,会保护她。可从小到大这么久,她没有梦到过一次父母。梦到最多的,就是一堆人堵着她和奶奶要钱,奶奶没钱治病快要死了。这个时候,她就会哭着醒来。此时的白尧,又想到了如果自己有父母,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过与曾经不同的是,她这次想的是,她的父母也会吵架吗?也会嫌她不漂亮,嫌她学习不好吗?

    “你父母怎么了?”陈澄听到了白尧的讷讷自语,小声的问了一句。就像一个困在孤岛上的人,在找还漂在浮木上的可怜人。

    白尧看了她一眼,虽然明白陈澄的想法,但她还是想说出来:“去世了。”

    “嗯?”

    “我六七岁的时候,我爸一场火灾中,为了救人去世了。”

    “你爸是消防员?”

    “嗯。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受不了刺激悲伤过度也去世了。”

    “……对不起。”陈澄没想到,白尧比她想的更可怜:“那你是怎样长大的?”

    “一开始国家给我拨了一笔补助款,还有我爸的抚恤金,很多亲戚争着想养我。后来他们知道,那些钱全部都用来给我妈治病和还我舅的钱了,就没人养我了。我像个货物一样,从二姨家被送到三叔家,又从三叔家转到大舅家。整天脏兮兮的,手脚天天都是烂的。没办法,我年迈的奶奶把我接了过去,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用她的退休工资把我养大了。”白尧从没跟人说过家里的情况,知道这些的也只有窦豆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了:“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最起码你们不用为了钱发愁。”

    “所以你才这么努力的赚钱啊,那你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他们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条件不错,但每个班都有助学金的名额,陈澄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助学金申请人数太少,老师还特意在班里问了。

    “因为我奶奶说,我们不穷啊”白尧假装不在乎的笑了笑:“我靠自己也能赚来钱,不想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

    “哦……”陈澄小心的看了一眼白尧:“说实在的,我觉得你笑的太勉强了。”

    白尧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的垮了下来。不管怎么给自己洗脑,白尧也知道自己很穷。没有几个人会把毛毛钱都收集起来去买午饭。她还记得当自己拿着一大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毛钱买包子时,周围人同情又怀疑的眼光。就算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钱是她卖废品,堂堂正正赚来的。但那些眼神,还是如一把巨秤一样,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她的心不贫困,但她是真的穷。奶奶害怕她自卑,所以她强装着不在乎别人的眼神,强装成一个只爱钱的市侩小人。她不能让奶奶失望,所以她要装作不觉得自己很穷。

    “今天的话,你不会跟别人讲吧?”

    “我的事,你也不会跟别人讲吧?”

    “讲你跳楼?我没那么无聊。”

    “大家都知道你很穷,没必要说。”

    “……我不穷。真正穷的人,是内心贫困。”

    “随你怎么说,我还说自己能见到鬼呢。”

    “……”

    白尧愤愤不平,陈澄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突然停住身体,偏头问白尧。

    “你跟阳光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就是地主和奴隶的关系。”

    “可是我觉得他对你很不一般。”

    白尧也扶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是很不一般,对我的态度更恶劣。”

    “恶劣还能急冲冲的跑上来找你啊?”陈澄对着白尧的身后抬了抬下巴,白尧浑身一僵,慢慢的转过头。

    天台的楼梯口处,阳光就站在那里,因为逆光,所以白尧没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普通人身上没有的气质,如果中二点形容,就是贵族气质。

    但也正是这一刻,白尧看清了自己跟阳光的距离,就好像十六层楼那么高,好像自己跟天空一样,好像很容易够得着,其实远的你摸都摸不到。

    “校草大人,您都听到了?”陈澄还记得自己砸坏了阳光的车,还没赔钱。

    阳光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轻启嘴唇:“你下去。”

    陈澄咽了下口水,猛点头,也不敢让阳光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只抱着头就溜了出去。

    偌大的天台上,就剩下阳光和白尧两个人了。

    阳光向前走了一步,白尧立刻缩了一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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