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势,齐国没办法置身事外,又因为秦国‘惧楚久矣’,因此也没办法渔翁得利,秦国必会先亡齐国,再伐楚国。

    身为军师的牟种想法如此,他并不清楚卫缭已经说服赵政同意灭齐,但他清楚随着楚军拿下汉中,秦军进攻楚国的道通道变得极为有限。占领齐国,从穆陵关南下攻楚,也是一条路径。而兵力不足的楚国将在数千里长的国境上疲于奔命,即便是据关隘而守,也要分摊兵力,使得本就不足的兵力更加单薄。

    “楚使无礼,请大王逐之!”牟种抓住机会进言道,他最怕楚使讥言,然后大王一激动就出城与楚军大战。楚军千里而来,必有所持,只是他还不知楚军所持的是什么。

    临淄西城小城城门再开,手举旌节的庄无地被齐人赶了出来,等候在此的马车速将他带回西北方的楚军大营,熊荆等将领早就在等着了。

    “臣有辱使命,未说得齐人速与我战。”庄无地大拜。

    “免礼吧。”战与不战,决定权已在齐人之手,这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故而熊荆闻言神色未变。等庄无地起身,他才问道:“齐王何言?”

    “齐王曰:必与我一战。”庄无地道。“臣问何日与我战,有人出列相答,言此与我无涉。”

    “敢问何人出列?”引路的侯谍手上拿有一本画册,上面全是齐臣的画像。

    “乃齐国军师牟种。”庄无地去之前已经看过画像,知道那人是谁。“臣以为齐人之策,一待各邑援军,二待我军粮尽。援军不至、粮秣不尽,其不与我战。”

    “禀大王,末将已屏绝临淄、安平两城,援军不可速至。”妫景连忙相告。在决战之前,三千轻骑的任务就是屏绝齐人对外的联系。

    “禀大王,我军粮秣充足,尚可食四十五日。”粟客也道。“唯马匹藁料不足。”

    来的时候每艘战舟装有本舟士卒两个月的粟米、菜羹,另外还有五十艘大翼专门装马吃的豆麦。只是马不仅仅吃豆麦,还要吃藁草。藁草重量轻体积大,战舟不好运输,只在朱雀号上运了一些,但依然不够,现在马吃的都是精料,少有藁料。

    “马料不足?”熊荆有些奇怪,他记得五十艘专门运马料的大翼就装了一千两百五十吨豆麦,另外每艘大翼还装了五吨豆料,马料加起来超过两千五百吨,足够四千匹马吃两个月。

    第八十二章

    人马都有两个月粮秣,减去往返所需,可支撑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月多几天。从军事上说,这已经足够,各地齐军赶至临淄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一个月。不过因为骑兵屏绝,各地不能马上得知临淄被围,援军赶至临淄的时间将大大延后。

    古代军队的粮秣正常情况下并不能靠后方输运,多是就地征购。但这样军队必须保持运动,因为一个地方粮秣再多,也有消耗殆尽的时候,保持运动才能在各个地方征购粮秣。围城战这种不运动的战争是要极力避免的,不运动等于无法征购粮秣,只能靠后方运输。

    这在技术上很难做到,除非有通畅的水运。先秦时期动则几十万大军,依靠的多是水运,即便不是水运,也是以水运为干、陆运为支。唯有长平之战的赵国不得不穿越太行山陆路运粮,供应占全国人口几近十分之一的军队,弄得是举国皆疲。

    楚国与临淄之间没有水运,但有海运,只可惜能运输粮秣的舟楫太少,朱雀号一次只能运输两百多吨,不过是全军三日的消耗。

    粮秣,很可能会是一个问题,但各地齐军增援临淄是另一个大问题。为防守穆陵关齐军当然不能全部赶来,可最少也会有十万人回师。临淄二十多万齐军,再加十万援军,这就是三十多万,是当下楚军的十数倍。

    三十多万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数字,诸将心里都捏了把汗,不少人心里已有撤军的想法,然而碍于熊荆镇定自若,肚子里的话就此忍下了。

    “报——!”军报从幕府外传来,来人喝道:“齐人正使人出城。”

    “杀!”熊荆看了妫景一眼,毫不犹豫的命令。

    屏绝内外本就是骑兵的任务,昨天晚上骑兵第三师师长弃疾踵已率部奔至临淄、安平城下,天亮后项超的骑兵第二师接班,妫景的第一师待命。现在齐军遣人出城告援,不需妫景传命,劫杀已经开始。

    临淄东面是缁水,北面是运河,楚军只要扼守住渡口桥梁即可阻止齐人出城,唯有南面、西面无此阻碍,出城门便可狂奔。可楚军骑兵就守在城门口,齐人的车驾一出城就被他们打了回去,也有靠骑兵、步卒冲开骑兵的阻拦径直南去的,但戎车的速度怎及骑兵,不到一会,派出去求援的使者全被楚骑劫杀,脑袋用荆弩射回了临淄,身上的帛书则送到了幕府。

    “果然。”五份帛书,内容完全一样,都加盖了齐王王印,是向大将军田洛求援的。

    “齐人确不愿与我战。”放下帛书的熊荆有些苦恼,齐王田建真是个没胆子的,他一直缩着自己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请大王遣人骂战。”养虺瞥了阍秋一下,局势变成这样,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骂战。

    “骂战?”熊荆心里不免好笑,“这才第一日,何必急于一时。”

    “臣有一策。”一个谋士在军司马庄无地耳边轻言了几句。

    “你有何策?”熊荆问道,他同时也看了那名谋士一眼。

    “臣请开军市,准齐国商贾入市买卖。”庄无地道。

    “开军市?”庄无地的策略很特别,军市素来只针对本国商贾,齐国可是敌国。“你以为齐国商贾会入市买卖?那些商贾若把我军至临淄告于齐人……”

    “临淄乃齐国都城,被围日久举国当知。”庄无地道。“此时齐军多在穆陵关一线,西境虽有齐军,亦不多矣。大王可准许缁水以西商贾入市买卖,齐人重利,而我军此次入齐不害齐人、只诛后胜,齐人商贾或将入市。”

    “可我军并不缺粮……”熊荆记起此前粟客所言,“只缺藁料啊。”

    “大王,我军确不缺粮,然临淄未知啊。”庄无地道。“即便我军将粮秣堆在齐人眼前,彼等也不信我军不缺粮秣,可若齐人商贾来市,彼自知我军粮秣绝无短少。齐人所冀者,不过是援兵至临淄而我军粮秣短少,若援兵久久不至、我军粮秣不缺,必当与我战。”

    庄无地虽不知齐国朝廷上是如何商议的,但大概能猜到齐人的心理。楚军连败秦人,威名已震天下,心里自然会有所忌讳,但如果拖延达不到他们的目的,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使臣皆被楚人劫杀?”正朝已经退朝了,此时田建已经在路门内的正寝,看着进来禀报的大司马田宗,他额头青筋不断跳动。他终于感受了战争的味道,楚人劫杀了他派出的全部使者,还把头颅扔进了临淄。

    “然。”田宗的反应没有田建这么激烈,既然这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楚人之铁骑我军不敌也,臣夜间再派斥候出城。”

    “唉!”田建长叹,“若斥候再被楚人所杀,若之何?”

    “大王勿忧,临淄乃齐国之都,商旅往来通衢要城,楚人只要隔绝三日,天下皆知也。”田宗忙道。“只需静待二十日,援军必至,楚军必退。”

    “楚军不过三万,我们十万,如何不能与之一战?”田建再次想起正朝上的问题,心有不甘。“楚军有钜甲,我军也有钜甲,楚军有钜兵,我军也有钜兵,我齐人当真惧楚如虎?”

    “大王,”等田建全部说完田宗才道。“我军有钜甲钜兵者不过五万……”

    “然楚军仅有三万!”田建呼吸沉重,他越想越是不甘。

    “大王,楚军三年来年年鏖战,连败秦军。我齐国四十五来年仅有一战,还败于楚人之手,如何与之战?”田宗是老臣,念及齐国现状他不免有些沉痛,一些以前不好说的话现在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太后薨落,大王任后胜为相,其人谄谀用事,不恤国政,数受秦贿,百姓心离,楚王此来只诛后胜,士卒毫无战心,如何与之战?”

    “大司马也以为后胜有罪?”田建心中的不甘逐渐消散,母后逝后,他将国政皆托付于后胜,很多人都说后胜是佞臣,可他觉得后胜虽贪财,对自己却很忠诚。

    “后胜若无罪,楚人如何兵临城下?”田宗拜道,“臣请大王此战之后罢免后胜……”

    正寝之内君臣独对,田宗历数后胜之罪,正寝之外,整个临淄已经乱了。相比于清晨的混乱,得知楚人围城的庶民一听到‘围’这个字,赶紧抱着簸箕、陶罐、绳索奔向城中大市。齐国粮食官营,粮肆里的粟未必马上涨价,但酱、柴并非官营,涨价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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