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鸽从整夜的噩梦中惊醒,一看手机,才是早晨的五点半多一点儿,天还蒙蒙亮,距离闹钟响起还有接近一个小时。

    可是他睡着全无。

    昨天晚上的最后一次出车任务,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死神,却是看到了一个天界的存在——天使。

    在他将陈克华送到了湘沙市第四医院的抢救室中之后,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白色皮鞋的大帅哥出现在了抢救室的门前。

    如果说忽略掉他背后那两双雪白的翅膀,还有一脑袋金色头发上方闪闪发光的光环的话,这个天使在人类世界靠脸吃饭绝对是行得通的。

    只是这种状态下,除了像王鸽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没办法看到天使的。

    死神没来,天使来这里干什么?

    王鸽有点儿不太明白。

    天使察觉到了王鸽身上的死神气息,皱着眉头看了王鸽一眼,似乎十分不满意。

    “你们地府的这些家伙,为了完成业绩连神的规律都不肯遵守了吗?说好了你们只提取灵魂,我们才是伸张正义的!既然人类选择暂时留他一命,我们就应该尊重!”

    这是那时候的天使对王鸽说的一句话,王鸽知道对方肯定是因为自己所携带的镇魂牌,把自己当做是死神了。

    身边还有其他人,王鸽那时候自然不可能回答或者解释,他也不想去回答或者解释,这样在别人眼里看来,他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他只好径直走开。

    可是那会儿天使也反应了过来,王鸽的手里没有雨伞。

    思来想去,那天使也没太在乎,只是穿墙而进入抢救室,不知道对陈克华做了什么事情,就直接离开了。

    王鸽也就只好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把交接完成的周华和孟娜先载回医院,自己也交了班。

    幸好,警方昨晚的搜山行动只是刚刚开始便快速结束,周华没耽误跟女朋友看电影,而孟娜跟家人的聚餐也只是晚了一个半小时。

    大家都在暗自庆幸,唯独王鸽一人疑惑不解。

    天使怎么伸张正义了?神的规律到底包含一些什么条例?

    地府与天界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约定?

    他带着这些问题回到了家,要不是见到了父母和妹妹心情好点儿的话,还真连那几口晚饭都吃不下去。

    新闻的速度永远都是那么快,在当天晚上就报道了天马山搜山行动种陈克华被抓获的消息,整个新闻看的王鸽心惊肉跳,幸亏视频画面中的救护车看不清楚是雅湘附二的车,更没有详细的车牌号,而王鸽的家人们也没把他的突然加班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王鸽也更用不着解释了。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像这样的事情,新闻里面基本上提不到什么医院的。

    王鸽是带着满脑子的问题渐渐入睡,梦中死神与天使交织大战,他夹在中间什么都做不了,兰欣的灵魂似乎成为了死神领头军,在第一时间就冲向那梦中看不清楚的天界,然后在玉皇大帝的震怒下神形俱灭。

    不知道为什么,林颜悟突然出现在了梦境之中,什么都不做,就是冲着王鸽笑。笑着笑着,王鸽居然忘记了刚才的战场,忘记了兰欣的灭亡。

    这个梦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什么地府与天界大战,而是王鸽因为林颜悟,彻底遗忘了兰欣。

    遗忘了兰欣,便是遗忘了自己的生命。

    随着王鸽对于兰欣了解的深入,他开始渐渐知道也许兰欣对自己的感情只停留在友谊。

    也许兰欣在那个时候的未婚夫,现在已经抛弃了她。

    也许兰欣的父母,想要再这个时候赶紧给她找一个接盘的人,让这个烫手的山芋能够多一个人分担。

    也许,自己对于兰欣只是一种习惯,一种眷恋,一种相守,但是那不叫爱。

    就算是爱,那也是会变的。爱并非全无条件,在得知对方对自己毫无感觉的时候,王鸽还是有足够理智的,他可不是什么万年痴情汉。

    而在林颜悟出现之后,他当初坚守的那颗心,开始由于林颜悟而渐渐动摇。

    第一次心动的感觉,甚至要比看见兰欣更加激动。如果说刚开始王鸽不肯接受林颜悟是因为兰欣的话,那么后期王鸽不肯给林颜悟一个确定的答复,是因为要对林颜悟负责,对自己负责。

    毕竟现在赌约还在继续。

    毕竟现在这条命还不能说是自己的。

    然而在最后,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林颜悟的准备,这段感情却因为自己的失误,和一直以来队林颜悟带来的伤害,戛然而止,王鸽对比后悔不已。

    其实走了便是走了,走了也好。王鸽也用不着纠结,可是这种日夜想念的折磨,这种来不及说一声抱歉和再见的遗憾,却让王鸽无比难过。

    他没有继续在床上躺下去,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的去洗手间洗了个澡,精神和身体都舒爽了不少。昨天的精神压力太大,睡的早,今天早晨醒的早倒也是正常的。

    趁着这个时间,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收起了阳台上的工作制服,果然这套制服已经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被洗的发白,完全不是之前那副崭新的样子了。平均下来两天就要洗一次,有的时候沾染了血迹,排泄物,呕吐物,还要用八四消毒液去泡,结构强度现在撑得住,这衣服的质量也还算是不错了。

    在这么长时间以来,王鸽在洗衣服的时候从来没让家里人发现过衣服上的脏东西,都被烟味给遮了过去,保密工作做的还是很好的。

    “儿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王鸽的母亲赵雪琴推开门,看见了正在阳台收拾衣服的王鸽,小声问道。

    “啊,睡得早,起的就早了,妈你怎么也这么早啊?”王鸽倒是有点儿意外,通常母亲都是在六点多才起来准备早餐的。

    “本来你妹妹不是要去特殊学校的嘛,现在眼睛好了这是个好事,可是学校就要重新联系了!”赵雪琴有点儿发愁,“你老爸心里没这个事儿,可没几天就开学了,我这些天去转了一圈,人家现在学校啊,都是有限额的,去上学那要提前报名,咱们这也不是学区学位的,虽然领养的手续齐全,也落了户,还是不收。”

    王鸽也点了点头,“我也找找朋友,看一下能不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王鸽马上想起了几乎是无所不能的陶米。

    “就上次帮咱们办手续那个,人家能耐大着呢。”

    “啊,那就好。”赵雪芹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舒服了一些。王鸽的这位朋友可谓手眼通天,连不符合规定的领养家庭都能搞到领养资格,这可比入学手续难搞多了,交给他,这事儿应该是靠谱。

    “不过,你也总麻烦人家,是不是不太好。我给你拿以上一千块钱,给人家买点儿东西。”赵雪芹还是知恩图报,当即就拿起手机要给王鸽转账。

    王鸽哭笑不得,赶紧拦了下来,别说陶米根本就不图这点儿东西,就算是要给陶米送礼,那也要人家瞧得上眼才行,这一千块能买点儿啥?

    “人家那也是真对佳欣好,不图这个的,我们是好朋友,不讲究这些东西。”

    赵雪芹疑神疑鬼,心里想着儿子在医院工作,还是在急诊,基本上能够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开车出急诊的时候认识的人多,帮了几个达官贵人,结下善缘倒也是有可能,也真没多问了。

    陶米对王佳欣那可是百般关心,当时在处理领养手续的时候还是多亏了他帮忙呢。

    一想到要联系他,王鸽这心里了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只是现在王佳欣上学的事情要紧,耽误了什么都不能耽误孩子的教育啊,王鸽在学生时代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可教育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

    关键时候,这脸皮厚点儿也是应该的。

    王鸽吃过早饭,跟父母和妹妹打了声招呼,早早出了门。

    王鸽上班坐的六十三路是一条很长的公交线路,车又比较少,通常来说是很难等的,而且高峰期基本上都是满员,没坐。而今天王鸽出门早了十五分钟,恰好一辆比较空的公交车来到了站台,王鸽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天气好,太阳足,王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湘沙市的三月份其实是一个比较混乱的季节,大街上有穿短裙的,有穿牛仔裤的,有穿短袖的,也有穿棉衣的,每个人对于这个季节的理解不同,而天气情况的变化也有可能会很快。

    头一天还是艳阳高照,气温接近三十度,后一天就有可能是大风大雨,甚至是冰雹,冷的要命!当然这也正是造成人们乱穿衣服的原因之一。

    可是无论如何,今天绝对是一个春天的好时光,公交车经过了一条种满了樱花的路,足足有五十米左右,左右两旁的樱花树有十几棵,枝干都在向道路中间延伸,像是特意伸到了人的面前一样。

    路边的行人们纷纷与樱花树合影留念,原本急匆匆的私家车们经过这里,都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希望能够多在这里逗留一会儿。

    微风拂过,樱花的花瓣开始慢慢下落,形成了一道十分独特的风景。湘沙市就是这一点好,走着走着,不知道突然到了某一个地方,就能够给人带来惊喜。

    公交车里的人不多,到都被这个场景吸引,王鸽也并不例外。

    这个场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他掏出了手机想要拍照,却还是不知道除了家里人,还能够分享给谁看。

    不管了,拍了再说!回去给王佳欣看看,反正她现在还没上学,多出来转悠一下看看也是挺好的。

    看到樱花,他再次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女孩儿,曾经的那个约定。

    他撇了撇嘴,胡思乱想了半天,车辆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医院,下了公交车,王鸽慢慢悠悠的往医院里面走,反正时间不着急。

    “哟小王!”

    王鸽还没进医院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孙成德!

    “孙队!”王鸽这才知道今天出门的确是有点儿早,比早晨这个班次最早上班孙成德,还早了那么十几秒。

    “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啊!”孙成德小跑了几步,赶上了王鸽,“对了,这礼拜六你调休,下礼拜要上下午班了,排班表看过了吧?”

    “看过了。昨天回去太累,睡的也要早一些,起的早了。”王鸽摸着脑袋,看了看天空。“今天这天气,要是调休就好了。我还能跟家里人出去踏踏青什么的,上班可惜了。”

    “嘿,你还真别说,湘沙市的夏天,马上就要来咯。也就这段日子我们的工作还舒服一些。等到了雨季,活儿了就多了。你也别觉得可以,天天出车,跑点儿远的地方,没准就相当于郊游踏春了么!”孙成德撩了一下自己的空气刘海,还是乐呵呵的样子。“别那么丧气嘛。”

    王鸽跟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车队里进行打卡,也换上了自己的制度,并且佩戴了对讲机设备。

    夜班的同事打着哈欠把车钥匙给交了出去,王鸽倒是很乐意提前十分钟上班。

    由于天气太好了,他还是不肯呆在屋子里。在湘沙市,春天的室外是比屋子里更加暖和的。

    出门暖和一下,其实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真实的。王鸽本打算给陶米打个电话,把学校的事儿给说一下,毕竟电话是谈正经事儿的,微信就有点儿太随意了。

    这手机刚掏出来,就听到耳机里再次传来了出车任务的声音。

    “救护车队请注意,南湖省农业大学樱花园中有人报警,一人晕倒,情况不明,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按住了麦克风,“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马上出车。”

    他放下了手机,有什么事儿,等到出车回来以后再说吧!

    “嘿,王鸽,我说吧,你今天还是有机会出去踏青的。”孙成德看到了正在跑向停车场的王鸽。

    “那要等到病人没事儿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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