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楚晴川,陌生得可怕。就像同一张面具下,有不同的灵魂。

    他把我扔到副驾上,唰地一声扣上安全带。

    脸上的怒意没了,取而代之平静的表情,反而更慑人。

    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我的眼睛,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我不是想……跳江……”我莫名心虚,连开脱都变得没有底气。

    然而这并没起到任何作用。

    车内的气压好高,我打开车窗,大口呼吸。

    风驰电掣中,路灯连成光带,景物好似有了拖影。

    凉风灌进口鼻,侵入脾胃,一天没吃饭的我忍不住拳手抵在心下,按压解痛。

    偷偷瞄楚晴川,专心开车的他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

    可当我看清楚目的地的时候,就死死地按着安全带的卡扣,任他怎么掰都不松手。

    就算他拖我拽我,我也不出去!

    这里我跟杨不悔来过,看她蹦了一次极。

    那还是白天,我站在安全区,光是向下看,都觉得头晕目眩,腿都软了,根本站不住。

    而现在是晚上,身处郊区只有虫鸣和掠过湖面的风声。

    “杰森,我有个朋友求死,你来帮帮她。”见我不配合,楚晴川就站在车门外打电话,我甚至忘记了胃痛。

    “杰森是谁?”我感觉到不妙。

    他斜睨我一眼:“工作人员。”

    我顿时想象出脚下是乌漆抹黑如万丈深渊般的潭水,我站在跳台被人一把推下去的场景!

    吓得一把拽住了楚晴川的胳膊。

    “我真的不是想死啊,出租车师傅看我心情欠佳说让我看看大海心胸会宽阔一点儿就把我拉桥上了!我可能思考得过于投入或者站累了就爬到栏杆上坐了一会儿我一天没吃饭了胃好疼啊你能不能好心赏口饭吃……”

    我顾不上喘气拼命解释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我眼前。

    我就看到好多类似的照片:一个女人坐在大桥护栏上的背影,很眼熟。没错是我。

    “跨海大桥制高点,有人意欲跳江!请扩散!@平安江城”

    “总有傻逼把好好一座桥当成奈何桥!连生命都不爱惜的人,活着也是废物!”

    “楼上恶毒!人都有想不开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倾诉!”

    “没亲人没朋友没恋人怎么破?”

    “失败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

    “你,是来救我的?”我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城市热搜榜。

    “我是来送你的。”楚晴川目光咄咄,咬牙切齿,好像真的想送我归西似的。

    吓得我咽了口唾沫,但也看出他恨我不争气的样子。

    我还没有不知好歹到分不清楚别人是不是在关心我。

    于是双手讨好似的握住他被纱布缠起的手掌,轻轻晃着他的胳膊,厚着脸皮说:“谢谢你,楚晴川。你好心好意来救我,就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况且我还是你们ac的最具潜力新员工……”

    我仰着头,能看到他微微眨了下眼,垂眸凝视我的目光缓和了一些。

    心里就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我的心又被他提起来。

    他直接压过来,剥夺了我呼吸的权利。

    他张开虎口,有些粗粝的指腹捏住我的下颌,打开我的嘴巴长驱直入。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接吻方式,可以不碰嘴唇的,但又很羞耻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口水流出嘴角,湿了我衬衣的前襟时,他才放开手。

    “硬吗?”他呼吸粗重地问。

    我都被他亲得迷糊了,不明所以地“啊?”

    “不是说我嘴硬么,硬么?”

    “不,不硬。”我被他的强盗逻辑弄懵了。

    他站在外面抽了支烟,然后我听到他打电话说“打扰了”什么的,猜测我大概是躲过了这劫。

    再看自己,蜷在座位上又变成了一只鹌鹑。

    我不由地反思,为什么每次面对楚晴川,他总有办法让我产生深深的挫败感?我偶尔有的小得意,还是他故意让我的。

    难道这就是佛曰过的,一物降一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等他再回到主驾时,车里的气压正常了许多。

    我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后来就直接盘腿面向他。

    他看都不看我,偶尔嗯一下答应,好像心情不好的人是他不是我。

    回到市区,他先带我去一家粥店,给我要了红枣粥。

    我因为太饿,吃得狼吞虎咽。结果他一把夺过勺子训斥我:“慢点吃,胃饿缩了不能马上撑开。”

    “你真好。”我嘴里含着粥,没心没肺地笑。

    楚晴川哼了一声,眼睛望向别处,却说:“不是有人来探班么?连饭都不舍得请你吃?”

    我只顾埋头吃饭,没听出他的画外音,就直说:“和他吃饭?恶不恶心啊!”

    话一出口我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想解释,可竟看到他眼中有一丝笑意。

    “好笑吗?”我好奇。

    “就是说和我吃饭比较有胃口?”他没理会我的问题。

    我心里忽然就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但想到他一直是这样不正经的,急忙警告自己,好好喝粥别瞎想。

    他看我安静了,反而话多起来:“所以他就是你想不开的原因?”

    我知道他看到楚靖南来找我,之后我就跑到大桥上静坐,一定会猜测这其中的关系。

    这时候我已经吃饱了,为显示诚意,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抬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是。”

    他多聪明的人啊,看出我不想多说,唇角一挑就起身握住我的右手,牵着我向外走。

    我当时的心态很奇怪,如果不要脸地诚实地说起来,好像是在和他谈恋爱。

    这么一想我才惊觉,我还没谈过恋爱?!然后就结婚了!还好没生孩子,不然更有的受。

    果然,知足常乐。

    回家的路上,我问他怎么不开导航,别再开进死胡同里,坏猫好事儿。

    他瞥我一眼,语气淡然:“这是暗示么?”

    我索性闭嘴,盘腿坐在座位上,托着腮看风景。

    他果然没有走对路,确切地说,是他压根没有想送我回家。

    我再次被他带回那栋别墅,推开门,和我上次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可当我低头想要换鞋时,却发现多了一双没拆封的女士拖鞋,粉色的卡通造型,前面有耳朵,后面有尾巴。

    “好萌啊。”我忍不住感叹。

    可是没有人理我,我特别自觉地打开换上,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动了别人的东西!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穿吗?我……”

    “就是给你的。”楚晴川说着,手里还多了一杯刚倒好的冰水,接着又兑了些热水,递过来。

    透明的方形玻璃杯被他修长的五指抓着,很有质感。

    我说我不渴,他也没有收回。

    我只好接过,抿了一口,免去不必要的口舌。

    他大概看我真的不想喝,就拿走,仰头将那一杯水咕咚咕咚喝掉,我只看到滚动的喉结和完美的侧颜线条,就像美术课上,老师放在静物台的石膏雕塑。

    眼睛喜欢追随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

    我条件反射地抢回杯子说:“这是我用过的啊。幽门螺杆菌,会传染的。”

    他蹙蹙眉头反问我:“你嘴里的细菌不比杯子上多?”

    “……”我哑然,真是晦涩。

    “知道么?我本来是想把你直接带回家,弄死你的。”他微微探头,就在我耳边低语。

    我的手一抖,玻璃杯坠落,摔得粉碎,口里没咽下去的水呛得我咳嗽不止。

    真是缓解尴尬的好方法。

    我急忙蹲下身去收拾,却和他的头撞在一起,指尖同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曾经唾弃的肥皂剧画面屡屡在我身上上演,是玻璃碎片把手扎破了。

    楚晴川急忙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命令我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你是不是反应迟钝?”他看着我还捏在指尖的碎玻璃,语气很是严厉。

    我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指,玻璃应声而落,又碎成三瓣。

    “好像是哎。我去拿扫帚收拾一下吧,厨房在……嗯……”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我看到也感觉到,他把我流血的食指含进了口中。

    原来十指连心,不只是针对痛觉。

    他吮吸着我的血液,舌尖比我的手指还要灵活。

    最要命的是,他一直盯着我。

    我躲不掉,但也不敢看他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怕越陷越深。

    但人的感官可不止有视觉,他放过我的食指后,又换了中指。

    “你……”我想制止他,于是迎上他的眼睛,却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我无意识地抿起唇,他就像得到了暗示一样,拿出我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将我抱了起来。

    抚摸着他紧绷的三角肌,我决定自暴自弃了。

    上楼的时候,我扯开了他的衬衣,贪恋他肌肤的温度,在**的边缘试探。

    我躺在床上,看着上方他的目光,还有灌进耳蜗的喘息,无一不是带着蛊惑的怂恿。

    “不要,脏……”当我感觉到不对时,急忙制止他。

    “你很干净。”他的声音,藏着欲壑难平。

    这个词像一记闷雷砸在我头上,让我的大脑一度空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楚靖南不止一次地说我恶心,嫌我脏,可是,楚晴川却告诉我我很干净。

    接下来,原本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态,因为我抽噎到不能自已而放晴。

    楚晴川什么都没问,只是起身把我抱在怀里,任由我哭累了睡着。

    “对不起……”迷蒙中我还不忘向他道歉。

    他吻过我的额头说:“不需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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