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对我说话的男人果然不在,还真是个梦。

    心想着,却发现杨不悔正坐在病床边,眼神哀怨。

    “你怎么来了?”我问。

    “给你打电话,你男人说你在这儿。”杨不悔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男人?你见着了?”我又问,不知道她说的哪个男人。不过凭着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我大概猜到了吧。

    她说没有,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是不是想问我哪一个?”杨不悔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哈哈一笑,说:“姐身中桃花剧毒,根本不在乎是哪个。只要有男人就行。”

    她在我脑袋上敲了个栗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作死就好受了!”

    医生说我就是连日劳累导致贫血,抵抗力弱,正好病毒入侵引发高烧,造成晕厥。

    他说现在年轻人体质普遍不好,和工作忙碌,运动量少有很大关系。

    我问医生我得空就晨跑,怎么还体质差呢?

    医生用看待壮士的眼神看着我:“就这空气质量,你还晨跑?怕是嫌肺泡堵得少了……前几天有个肺癌案例啊,病人戒烟十年,但坚持晨跑六年,吸得尾气和PM2.5可不比尼古丁伤害大啊。”

    “那我改成夜跑?”我挺喜欢运动后分泌的多巴胺,能让人感觉到快乐。

    “当我刚才没说。”医生不再理我,去了旁边病床。

    杨不悔忽然一拍手,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骄阳,来我兼职私教的健身房,我带你练自由搏击。防身还健身,怎么样?我们那儿很高端的,还配备空气净化器。”

    “挺好。”不等我回答,那医生头也没回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说自由搏击好,还是临床病人恢复得好。

    “我哪有时间啊?”我无奈地感叹。

    “都比总理忙。”那医生的声音又从旁边飘过来,我心想他不去当捧哏也是可惜了。

    “那你就一直当棵病秧子吧!”杨不悔斜楞我。

    “行行行,正好我准备租房子,你帮我看看那儿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交通一定要便利啊。”现在我的工资已经完全可以负担得起房租了,我不想再和楚瑶共处同一屋檐下,免去尴尬。

    离婚拿到的三百万,我轻易不会动,买了理财产品定期收点利息。

    “放心,交给我了。”杨不悔从不会拒绝我。

    我又问她拆迁的事儿如何,她撇撇嘴:“开发商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不清楚,老头老太太天天和邻居们密谋着要上仿。”

    “广哥挺好的吧?”我想起最近沉迷工作和男色,对广哥关心不够。

    杨不悔说:“你还关心别人呢?别人都过得比你好。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你!你和亚瑟王进展如何了?”

    我一愣,笑着说,忙死了哪有空理他?

    她没说话,剥了个香蕉自顾自吃起来。

    楚瑶短信给我,说已经帮我请好病假。

    我回她谢谢。真没想到,我们作亲戚时的关系反而还不如现在。

    没什么大碍,当天我就出了院。

    结果第二天午餐时,又收到一个“惊喜”,我不禁感慨生活如此多娇。

    当时我和夏雪一起在公司餐厅找好座位,正埋头吃着,她就冲我“嘶嘶嘶嘶”。

    抬眼就看到楚晴川、欧阳等一行外籍高层端着餐盘向我们这桌走过来,楚晴川和身边的两位边走边聊,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发音。

    虽不及英伦腔优雅,但却爽利痛快。

    外国人在私人时间里通常是没有上下级之分的,一视同仁,所以我也没准备挪地方,不然显得太刻意。

    而且餐桌很长,完全容纳得了他们。

    但我没想到,楚晴川放着另一侧那么宽敞的位置不选,非要坐在我左手边的位子。

    我和夏雪不约而同加快进食速度,毕竟和上司们坐在一桌,还是觉得不自在。

    可我没法把耳朵关起来,真后悔自己美剧看多了,居然能听懂他们的对话。

    他们聊得话题都与工作无关,天气,风景,艺术之类的。

    蓦然间,其中一位外国女士问道:“Arthur,看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遇到感情问题了?”

    她一说完,其他人就哄笑一声,夏雪也在那儿偷笑。

    我心想这位和楚晴川一定很熟,否则不会随便开他的玩笑,看来这两位来访者都是他关系匪浅的朋友。

    楚晴川磁性沉稳的嗓音一响起,我就想起身离开。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说话时我忽然站起,一定会引人注目,索性等他说完再走吧。

    “辛迪,女人的心,真是世界上最难的课题。”楚晴川半开玩笑地回答。

    “当然,那是一座迷宫。而且我告诉你哟,有些在乎你们的女人,反而会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非常洒脱。爱情嘛,就该像风一样来去,才撩人。”辛迪带着美国人说话时特有的夸张语气,光听我就能想象出她的表情。

    众人又是一阵笑。

    “Arthur,你不会真得在为女人烦恼吧?”和辛迪一起的外国男人表示惊讶。

    “也许。”楚晴川轻轻吐出一个单词,maybe。

    “这可太不像你了!是谁让你如此在意?”那人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楚晴川轻轻一笑,颇为无奈地语气:“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她就让我分心。”

    “O!”他们起哄时,我已经起身摆好座椅,端起餐盘离开。

    虚伪的男人。我心想,忽视掉心中掠过的一层涟漪。

    “骄阳你听到他们聊天了吗?”夏雪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问我。

    我说我听力不太好,听不懂。

    没想到她倒是热衷地给我翻译起来,我欲哭无泪。

    “骄阳,你说那个让楚总分心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呀?一定很优秀很强大吧?”夏雪像个花痴少女一样。

    我笑了。

    如果是以前,我心里那个小人儿一定会站在山巅挥旗呐喊:“嗨,就是我,看这里看这里!”

    我常因为自己幻想的一些画面开心不已,这大概就是白日做梦的最高境界。

    可现在,我就只把那些话当成和八卦一样,作为事不关己的谈资。

    感觉自己对待感情的心态真是越来越佛系了,不求过往,不问因由,懒得解释。

    似乎年轻时,恋爱中的女人很容易认为,解释是在玷污爱情的神圣。

    本以为情场失意,上帝会给我打开职场平步青云的大门,没想到他砰砰砰砰地给我关上了所有窗!

    我被魔方投诉了。李语彤收到杂志后,说我杜撰她的访谈和思想!

    这是何等妖孽的行为!简直是血口喷人!还杜撰她的思想,我那是在给她开光!

    不过话说回来,这作风倒是秉持了她的一贯风格,智商感人。

    然而这次我栽了,证据就像全部商量好似的,消失不见。

    我找到录音笔,发现没有李语彤的录音访谈。这倒不稀奇,毕竟是公用的,又过了那么多天,被删除掉也正常。

    我又去问笔录公司,对方说他们已经将原始文件删除,因为每天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通常交稿后三天就会清空。

    我特别懊恼的是,采访完之后我把录音笔交给了刘姗,没有将录音文件拷贝在自己的电脑里。

    之后因为忙着写稿子还有乱七八糟的私事,我就忘了这一茬。

    我去实习编辑部找刘姗时,才得知她已经于两天前离职了。

    再打她的电话,一直在关机状态。

    而邮箱里和梁经理往来的附件,也过了有效保存期,无法下载。邮件正文并没有内容,都是电话沟通。

    果然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李语彤想要陷害我的那颗躁动不已的心。

    马涛很快就把篓子捅到了司南那里。

    他坐在司南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翘着腿抽着烟,眯起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我。

    司南当着他的面,问我怎么回事儿?

    我把采访经过和改稿过程中与梁经理的沟通如实汇报,司南听完,悠悠转动座椅,面向马涛。

    “司南,你们编辑部可真是有能耐了。前几天魔方那边儿还跟我投诉说咱们编辑水平不行,我看她是知道自己写不好干脆破罐子破摔。

    心里明白甲方看不上她写的东西,就私自决定提前发表,在杂志下印厂前跑去替换文章,先斩后奏。司南,你可别说这是你授意的啊?”马涛吞云吐雾的样子着实欠揍。

    因为司南向来坚持编辑部的原则,和市场部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他们做销售的不考虑什么文章的可看性,恨不得通篇都是大白话的广告,王婆卖瓜一样地把客户捧上天,客户就开心了。

    我猜马涛这次也想借机整整司南,我怕是属炮灰的。

    谁能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都能出这样的状况?

    而且梁经理最后拍板通过是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我更是没证据了。

    只要不是来自甲方的所有资料,李语彤都可以红口白牙说是我捏造的,不是么?打蛇要打七寸啊,而这条毒蛇的七寸就是那段采访录音。

    我看着司南,不自觉地把手背在身后,搓着手指头。

    “司总,是我……”的错,给我两天时间,我去找证据。

    司南对我的栽培我一直心怀感恩,肯定不能让他因为我蹚上这摊浑水。

    但我不等说完,他就瞪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轮得到你说话吗?”马涛摆出上司的架势训我。

    这时候司南开口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护犊子的口吻。

    “我下属做的事情,当然是跟我汇报过的,请马总不要用你们部门职员的行事准则来对号入座。

    要求文章尽快发表是甲方提出的,骄阳出于想协助你们市场部和魔方续约的动机,在背后默默做了这些工作,我不认为她有错。

    而且你们市场部也不会对每次通话都录音吧?我们又不是律所。

    至于杜撰采访,你觉得我们AC的编辑屑于做这种事?马总,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对AC的选人用人机制存在不满?

    部门提拔人才,都是要在HR那里备案并且邮件抄送上层的,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第一次听司南在专业领域之外和人家抬杠,真是犀利如他的文风。简直就是鞭辟入里,刚柔并济兼软硬兼施啊!

    他把马涛对我和编辑部的指责上升到整个公司层面,让马涛接下来的回答也得好好衡量,免得措辞不严谨,成了在背后诟病公司的制度。

    马涛果然软下来:“司总,我一个端酒杯的,说不过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现在魔方的投诉来了,你不是强调公司利益吗?那你说说,咱们怎么办?”

    司南一笑:“这就对了,就事论事,别出点问题就往人性的阴暗面去考虑,显得自己格局太小气。”

    我看到马涛咬了咬牙,斜眼瞟了我一下。

    司南护着我,我不敢轻易说话,怕捅娄子。

    “好,是我小气,骄阳,对不住了。”马涛不愧是做市场的,真是能屈能伸。

    我哪受得起他的道歉?于是急忙说马总您这是干什么,错在我没留存好证据,您和我道歉,我真的不敢当,受之有愧。

    “两天后针对这件事我会给公司一个交待。”司南最后说道。

    马涛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然后大步经过我身边,走了出去。

    我把现在面临的困局告诉司南,说只要录音文件出来,就不怕李语彤找事儿。

    “几成把握?”司南面色平静,我猜不出他的想法。

    “我……如果找不到,我一力承担所有损失,不给公司抹黑,引咎辞职。”我表示出极大地决心。

    “作为AC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AC的形象。去吧,不管你想什么方法,只许成功,不准失败。”司南说完,就不再看我,专注于手里的文件。

    我的第一步,是找到刘姗,她突然的消失,不可能只是巧合。

    从HR那儿了解到她的居住地之后,我就直接打车过去了,她现在还住在学校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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