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混蛋!

    我在心里痛骂着他们,一路飞驰回到家。

    楚晴川像是掐准了时间,在我洗漱完毕踢掉鞋子趴在床上的那一刻,打进电话。

    我挂断,他继续。

    再挂断,又响起。

    本想关机不理,忽然想到明天还要一起去滇南,只得按了免提,扔在一旁。

    “骄阳睡了么?”语气含笑。

    我不说话,哼,给我挖坑?睡着了当然不会说话。

    “明早九点,T2航站楼3号门等你。晚安。”他说完,却没挂掉。

    我说过,不喜欢听到被挂断的“嘟嘟”声,他有心记得。

    对面传来手掌拍击皮肤的啪啪声,司南不悦地喊着“你把我捆在草丛里喂蚊子打击报复”?

    “信不信我抓两只放你裤子里?”楚晴川威胁道。

    “不就是听了几句闲话么,你们又没吃亏。我还没计较你们背后议论我性取向呢!”司南愤愤然。

    “闲话?司总,你是喜欢偷听情人夜话吧?”楚晴川欠揍的语气一出来,我都能脑补他淡定的表情,毫无违和感。

    “楚晴川,注意你的措辞OK?明明是你不要脸光明正大地说,还污蔑我偷听?嗷!”

    在司南的一声惨叫中,我立刻挂机。

    这两个人,简直有毒!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属性?

    要说楚晴川做出这些事儿我是见怪不怪的,但另一位,还是我仰望的那位英明神武,睿智沉稳的司总吗?

    他这是看我要离开AC,于是在我面前释放了天性?

    果然人有多面,这群男人隐藏的太好,若不是关系熟络,怕是难见真性情。

    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让我回到学生时代,大家口无遮拦地笑闹,肆无忌惮地互怼。

    于他们而言,或许也是一次难得的放松。

    收拢思绪,我猛地意识到有件事还没做,于是起身打开电脑,写好辞职信发到司南的邮箱。

    了却这桩心事后,我安然入眠,也不去想未来如何。

    第二天一早,在约定地点,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对颜值颇高的父女。

    楚晴川居然带着笑笑同行。

    我心里开始打鼓,隐约好像猜到他的目的,可这样真得合适吗?

    笑笑抱着一个书包,我想那里面应该是韩璐的骨灰。

    我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看到楚晴川示意我过去。

    先斩后奏,无非是怕提前告诉了我,我会不愿和他一同前往。

    楚晴川,你还真是够了解我……但是不是有点儿小看我了?

    好在笑笑看到我后,没有之前那样失控,但也再见不到她如花笑靥。

    这些天,楚晴川和梦姐应该没少开导她,不知道小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深呼一口气,提起精神走到父女两面前,轻轻打了声招呼。

    笑笑垂着眼睑看地上,不开心的小模样让我心里一阵发紧。

    楚晴川没有强迫她回应我,而是柔和地扫过我的脸,说了句“走吧”。

    或许为了让亡灵安息,楚晴川订的是商务舱。

    笑笑坐在最里侧,透过窗户看着蓝天白云。

    我也望向另一边的窗外,今天空气质量不错,能见度良好,高山湖海绿地城市都能尽收眼底。

    等我回神儿时,空姐递给楚晴川一条薄毯,他接过轻轻盖在熟睡的笑笑身上。

    “先生,您真是位细心的父亲。”温柔大方的空姐微笑着称赞。

    楚晴川沉沉的目光从笑笑脸上移开,报以笑意道:“我是他叔叔。”

    “抱歉。”空姐按照要求送上咖啡,不好意思地回到休息室。

    我错愕地注视着楚晴川,他恰好把脸转过来面对我。

    “怎么?嘴巴张这么大?”他低声问,怕吵醒孩子。

    我就更不敢大声,趴在他耳边悄悄说:“你都告诉笑笑了?”

    楚晴川略一沉默,说了句还没有。

    “那……”我越过楚晴川,去看笑笑。

    小年纪承受了本不该有的沉重,就连睡着时,眉心都是微拧着。

    “潘多拉的魔盒不是我们打开的,但需要我们来关上。”楚晴川淡淡地说。

    “可是她太小了。”我心有不忍。

    “既然是命运给的历练,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能躲,你当初比她还要小。”楚晴川把手放在我腿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的确存在很大差别,尤其是在对待孩子教育的问题上,女人感性思维居多,而男人就算面对的是儿童,也是理性思维主导。

    我无法评判他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无疑笑笑是个好孩子,大方懂事,热情开朗,这和楚晴川的教育和影响肯定是分不开的。

    也正因如此,我更担心笑笑接受不了楚晴川不是她亲生父亲这个事实。

    “别担心。”楚晴川看出我的忧虑,轻声安慰。

    继而他揉揉我的头发,顺便将我的座椅调整角度,说休息一下。

    我闭目养神,却是睡不着的。

    这有着彩云之南美誉的地方,我是第一次来。

    花海,湿地,青山,碧水……

    是一个能让灵魂安息的好地方。

    我们下了飞机,楚晴川早就联系好了租车公司,已经有人把车开过来接机。

    一路舟车劳顿,我们抵达了边陲小镇。未经开发的乡土气息,让我瞬间有种置身世外的错觉。

    山高谷深,绿意盎然的梯田拾阶而上,亚热带作物油亮厚实的叶片泛着银光,暖风拂过,像跃动舞蹈的精灵。

    楚晴川把车子停在一家民宿外,将行李拿下来,办理了入住。

    热情好客的老板年纪不大,和他的妻子一同出来招待我们,看装束,听口音,我感觉他们不像本地人。

    攀谈中,我得知他两从京城来,本来是同一公司的设计师,但因为触犯了公司员工禁止恋爱的禁忌,于是双双辞职来到这里,过起了梦想中的田园生活。

    “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设计和插画,有一根网线就可以连接外面的世界。而且这里人杰地灵,山清水秀,还能给我们更多的灵感和启发。”老板美滋滋地说着,不时去看他娇小美丽的妻子,一脸幸福状。

    我有些触动,品尝着他们做的家常菜,说真羡慕你们自在的生活。

    “有什么好羡慕的,想做就做呗,你们一样也可以的。一家三口,多好,好幸福!”年轻的老板皮肤黝黑,牙齿却很白,笑容纯真。

    我抿唇,担心笑笑生气。

    果然,她把手里的筷子和碗在桌子上一搁,说自己吃饱了,要回房间去。

    楚晴川却没由着她,用平日的语气道:“把饭吃完,不准浪费。”

    我知道,楚晴川一直都在让笑笑觉得,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们不该因为失去了一个亲人,让生活失去平衡。可要让一个孩子理解这些,谈何容易?

    我不禁想起,在我小时候,外公是如何对我的?似乎,和楚晴川,也有些许的像呢。

    想到外公,我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消沉。

    “对呀,小姑娘,粒粒皆辛苦,不能剩饭哟。”老板没看出端倪,附和道。

    笑笑咬唇看着楚晴川,眼神晶亮,带着委屈。

    我于心不忍,就说:“路上太累了,没有胃口也正常的,别强求孩子。”

    楚晴川虽然是我眼里的慈父,但在原则问题上,他对待笑笑是很严厉的,这一点从在工作中他对我的要求也可见一斑。

    显然,剩饭这件事属于原则问题,我的话不管用。

    “你别说话!你们两都给我吃完。”楚晴川同时命令我们两。

    我和笑笑同时沉默不语,像两个被教训的孩子。

    这时候,那老板又没眼力见儿地说:“哥,你真行,老婆孩子都听你的话。我就不一样了,我们家狗的话我都得听。是不是媳妇儿?你好歹也让我像哥一样找点存在感。”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别吃了,喂狗去。”老板娘显然比老板机灵多了,作势就要把他赶走,老板嘻嘻哈哈地并不生气,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唤狗。

    行程很紧,没有休息,楚晴川就带着我和笑笑再次出发。

    我没想到程勋的墓地居然就在离我们不算远的一处半山腰。

    这是一座不大的陵园,坐落于大山的南麓,终年有阳光照耀,生命力顽强的彩色波斯菊花海簇拥着白色的墓碑,没有丝毫的阴森之气。

    反而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宁。

    笑笑一直都很沉默,我感觉就这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好像忽然长大了,学会把心事隐藏。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这不见得是件好事,太压抑自己,她幼小的心灵根本承受不住。

    楚晴川带着我们走到一座墓碑前,我注意到“程勋”两个字,还有一张身着军装的遗像,是个英俊的男人。

    他接过笑笑手里的书包,拿出韩露的骨灰盒,上面贴着韩璐生前的照片,笑得很甜。

    我眼眶泛酸,而笑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她大概知道妈妈真得要离开了,便直接扑到楚晴川怀里,抱着韩璐的骨灰盒不松手,一遍一遍地叫妈妈,听得我心都快碎了。

    亲人离世带给我们的悲恸,很多时候都不是在她自然死亡的那一刻开始的,而是在那之后的某一瞬间,我们意识到他再也回不来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那种真真正正的失去。

    楚晴川蹲下身,把笑笑拥在怀里,任由她大哭大叫。而他紧抿薄唇,神思中是各种复杂的情愫掺杂。

    而这时,我注意到斜对角处还站着一个拜祭的人,他因为我们这边的哭声望过来。

    我歉意地对他点了下头,希望他不要计较孩子的悲伤打扰了他的亲人。

    他回意表示理解。

    “爸爸,他是谁?为什么要和妈妈葬在一起?”笑笑终于注意到了墓碑上的男人,她抽噎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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