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希的话让大家既震惊又不解。

    尤其是程赦,他和傅厉宸做了那么多年好友,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些这一行的知识,“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先不说厉宸的名气有多大了,光是这段时间厉宸为他尽心尽力,向毅阳就算关在看守所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吧!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向毅阳花钱再去请一个律师,都不会有向傅厉宸这么尽心尽力还能力出众的了。

    许夏希的脸色苍白,轻声答道:“他给出的理由是,我是绑架案的被害人,而厉宸和我关系亲密,也就等于和这个案子有利害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看,向毅阳还真的完全有理由要求换一个辩护律师。

    可是当初还是向毅阳求许夏希救他的,而傅厉宸完全是看在许夏希的面子上,无偿代理这个案子。

    现在向毅阳如此反复无常,让所有人都有些无语。

    许夏希和傅厉宸就不说了,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就连他们几个人,可以说也是在帮向毅阳的忙。

    程赦没好气地说:“好心当作驴肝肺,这种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夏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厉宸已经和向毅阳解除了委托关系,刚从看守所出来。”

    “这不正好,我们也可以收工了,你还在纠结什么?”程赦不解地问。

    同时在心里暗戳戳地想:许夏希该不会有自虐倾向吧?被人‘拒绝’了还要往上凑?

    “我……”许夏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严肃。

    半晌才纠结地说:“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向毅阳是向检察院提出更换辩护律师的。”

    “那又怎么样?”

    “公安机关负责侦查,检察院负责审查起诉。向毅阳既然是向检察院提出要求,那说明这个案子已经侦查完毕,移交审查起诉了。可是就一个月前,向毅阳还在申请精神病鉴定,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就起诉的。”

    许夏希忧心忡忡地指出这一点。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她一算时间,就感觉出古怪——办理一个刑事案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程赦完全get不到重点,耸耸肩表示:“快就快吧,反正现在这个案子也跟你们没有关系了。”

    许夏希默了两秒,笑着反问:“你说你这话跟厉宸说有用吗?”

    程赦:“……”

    他几乎想都不要想就摇头了,附赠‘呵呵’两声。

    法律人都是‘追求真理’的好手,总有种不刨根问底不罢休的气势,傅厉宸更是此间佼佼者。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直至找出真相。

    要程赦来说,就是一根筋,用‘不撞南墙不回头’来形容可能都不够,那病入膏肓的架势估计得是‘见了南墙也要凿个大窟窿穿过去’!

    程赦哀嚎:“得了,这件事没完了。”

    林文宇一脸严肃地点头,重复:“这件事没完,我就不信我找不出她们。”

    程赦:“……”

    他再次无语到快要窒息——怎么一个两个好像都和这个案子杠上了?就不能有点愉快地追求吗?

    还有人记得他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每一秒都很值钱的吗?

    盛宁见程赦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主动宽慰道:“要不,你先回海市,反正这里有我们也够了。”

    轻轻的声音落下,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许夏希和林文宇的目光同时转向盛宁,炯炯有神地盯着,把盛宁看得一头雾水。

    “怎、怎么了?”盛宁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程赦一扫先前的颓废,急忙抢白,“我没事,我不急的。再说了,这里怎么能够没有我呢!是吧,阿宇!”

    说话间,还用手肘捅了捅林文宇,在盛宁看不到的地方递了个威胁的眼神过去。

    林文宇吃痛地皱了皱眉,很想反手就怼回去,只是盛宁正疑惑地看向他们,程赦那个单身汪都快三十了才难得碰上自己喜欢的人。

    作为兄弟,他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顺着程赦点头。

    只是嘴上却不留情,没好气地损道:“是啊!少了你,我们都不会转了呢!”

    程赦脸皮厚,就笑纳了这句称赞。

    还煞有介事地向盛宁表示:“你看,我说了我还是得留下来的。”

    盛宁满脸不解,想了下想不通,求助地望向许夏希,后者嘴角忍笑,早已经忍不住转开脸了。

    “你们……”盛宁迟疑地开口,“阿赦好意要留下来帮忙不是很好吗?你们笑什么?”

    怎么感觉好像就她不在状况啊?!

    “啧。”林文宇感叹一声,心说这女人还真是单纯,竟然这样就信了程赦的邪,竟然觉得程赦是‘好意’?

    程赦那不是‘好意’,得叫‘好宁’吧!

    他瞥见程赦笑得那叫一脸春风,撇撇嘴,给他个面子,还是不拆穿他了。

    屋里是一个月以来难得的轻松,连许夏希也舒展双眉,一脸憋不住的坏笑。

    然而,没等他们开心多久,客厅的门打开了。

    傅厉宸踩着点回来。

    “怎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一屋子的人,可傅厉宸就是有本事不点名道姓,只对许夏希说。

    可能是他们都太‘自觉’了。

    其他人自觉闭嘴;许夏希自觉接腔,笑得一脸灿烂,“有人用爱把某人留下来了。”

    语带揶揄,意味深长。

    又是‘有人’,又是‘某人’的,也只有傅厉宸能够听懂,淡淡的目光立即扫过程赦和盛宁,冷硬的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跌破眼镜,跟许夏希的坏笑如出一辙。

    大家笑闹够了,傅厉宸才将向毅阳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现在我已经不是向毅阳的辩护律师,并且,向毅阳在一周前又正式提出拒绝进行精神病鉴定,我看过他的讯问笔录,他把责任全揽了过去,否认有同伙和幕后主使,坚持说是他一个人策划了这起绑架案,就是为了向市长讨个公道。”

    许夏希一脸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这些事是向毅阳做出来的。

    她都忍不住怀疑向毅阳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要么就是被人‘魂穿’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巨大差异,简直判若两人。

    作为一个半吊子的心理学硕士,她自认还是有点看人的眼力,但这件事之诡谲,超乎她的想象。

    她想了想,指出一个疑点,“向毅阳这是在翻供,那他之前的供述呢?前后矛盾那么明显,公安那边都不怀疑的吗?”

    “他给了解释。”傅厉宸简单地说出四个字。

    在许夏希想要继续问之前先做了总结:“总之,公安那边认为证据充足,已经将这个案子移交了南城区检察院审查起诉。我最新得到的消息是,检察院那边也认为案件事实没有太大争议,近期就会将这个案子起诉到法院,并准备向法院建议用简易程序审理这个案子。”

    许夏希闻言,彻底无话可说了。

    其他三人却不太理解:“简易程序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只是……”许夏希叹了口气,无奈解释:“只是法律规定简易程序的审理期限最多不超过一个半月,快一点的话,二十天内就要审结……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二十天!”程赦被吓了一跳。

    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刑事案件竟然可以那么快审理判决?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也说向毅阳突然就全认了,阿宸甚至都不是他的律师,就算想劝他改口也不可能吧!”

    傅厉宸摇摇头,声音冷淡地说:“辩护律师不能诱导、误导被告人回答问题。”

    程赦摊手,“得,最后一条路也堵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向毅阳本来就犯了罪,现在走这程序对他进行审判也没问题吧!管他是不是另有苦衷,只要不影响他的定罪就行了。”

    程赦想得很透彻——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向玲和麦惠芬,又或者让他们抓住了那个真正的猥亵犯,也不代表向毅阳就没有绑架他人了啊!

    既然这样,向毅阳什么时候接受审判好像也对他们没影响啊!

    “你只说对了一半。”傅厉宸精准点评了程赦这种一根筋的思考模式。

    “哪里错了?”程赦不服反问。

    可是傅厉宸向来懒于跟人解释,轻轻扫了夏希一眼。

    许夏希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解释:“如果那个幕后主使存在的话,向毅阳就很有可能是受到那人的教唆,他本身就可能只是个从犯,并且在这之前,他也一直坚持自己有自首……

    这两个情节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并不影响向毅阳绑架罪的成立,但是却可能大大减轻他的处罚。”

    而现在,向毅阳等于承担了全部的犯罪责任。

    许夏希并不是想要替向毅阳脱罪,只是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幕后主使,现在这个结果既对向毅阳不公平,也让幕后主使逃脱法律惩罚,这才是她最介怀的。

    可是就像程赦说的,他们或许已经无能为力了。

    向玲母女还没有找到,他们手上连筹码都没有。

    许夏希转头去看傅厉宸,见对方除了跟他们解释,似乎特别沉默,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傅厉宸好像在走神,顿了片刻才答:“没什么。”

    怎么怪怪的?

    夏希更加不解,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向毅阳前后供述反差那么大,公安那边就没有人起疑吗?就这么把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主使放过去了?单腾呢?”

    别的民警怎么样许夏希不知道,但那个单腾——几次打交道都显示有很强的责任心——应该不会放过这些潜在可能性的啊!

    傅厉宸摇摇头,低声说道:“他们办案部门也有内部分工,向毅阳这个案子不归他管。”

    见许夏希的神情从希望到失落,傅厉宸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现在还有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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