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还有两个街角就能见到董家的大门,叶景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她撞过来,她一下子躲闪不及与那人撞到一处,回过身了,却见是竹喧。

    叶景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砰砰跳着,马上就要蹦出来一样。她挣扎着爬起来,凑到竹喧身旁,“你没事吧?那群刺客呢?”

    竹喧断断续续道:“没……没事,我……我躲到水沟里……甩掉他们了。”

    他扶起叶景,快步朝董府后门走去,“那快点回去,万一再追过来,咱们死定了。”

    竹喧尽管扶着叶景,却是尽量远离着叶景身上,他身上自水沟带来的臭气着实不大好闻。

    “少爷,你怎么……”

    叶景赶忙打断门房,瞪着他道:“我今日在书院与人打架见了点血,我要是在我爹口中听到此事,我饶不了你!”

    门房被叶景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住,哆哆嗦嗦地连声应承:“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少爷赴约迟归,小的只知道这些。”

    叶景从怀中摸出两钱银子,有些肉疼地递给门房,“你若识相,必有好处。”

    一路上东躲西藏,叶景总算偷偷摸摸地回到房里,亏着她因为怕身份暴露,当初拒绝了董母给她安排的一大推丫鬟小厮,如今想来,明智之极。

    两人瘫坐在桌前,一时无言,竹喧动动嘴唇,道:“小的差人去给少爷请个大夫。”

    叶景赶忙拦住他,“不必了,我不碍事,就是背上有点疼。”她伸手摸过去,就觉得背上插了个东西。

    她转过身,道:“你帮我拔出来,我屋里有些药,敷一敷就好了,上一次就是这么弄的。”

    竹喧有些疑惑地皱起眉,还是轻轻握住那把镖,猛地用力,就拔了出来。叶景浑身一抖,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转过身看着竹喧,就见他一身泥泞,身上倒是不见飞镖,她松了口气,“多亏你没中镖,要不然咱们准逃不掉了。”

    竹喧摊开手将镖递给她,“我没事,少爷还是先包扎下伤口。”

    叶景一时有些沉默,拿袖子擦着飞镖,后背却冷汗直冒,她正是因为怕身份暴露才拒绝请大夫,万一让竹喧看出端倪又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自己不过十二岁,应当不会出错,想到这,她点点头,“药在我房里的柜子里,里面有一个胡桃木的匣子。”她皱皱眉,又接着道:“先沐浴吧,你不必管我,收拾下自己吧。”

    竹喧低声应诺。

    叶景趴在床上,觉得药膏涂在伤口上凉凉的,舒服极了,不愧是朱大夫出品啊,她又在心里默默感谢着朱其深。

    竹喧盯着叶景的后背有些发愣,伤口其实不是很深,血早就不流了。

    叶景一手垫着下巴,一手把玩着飞镖,道:“竹喧,这镖做的倒是精美,还刻着莲花纹,你可认得?”

    竹喧拿过布条就要给叶景包扎,被叶景打断道:“一会再包,你看看这镖。”

    “小的未曾见过,但是梁王……”

    叶景突然出声打断,“梁王喜莲,曾在江南建造了一座莲苑。”

    叶景拢衣起身,转过头望着竹喧,“逢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竹喧低下头,低声道:“小的不知。”

    “坊间传言,一年前逢家于国丧期给小儿子举办婚礼冲喜,被梁王满门抄斩,逢家的小儿子若还活着,今年刚好十四岁。”叶景抬起竹喧的下巴,继续说道,“你说为何有人想要刺杀我?”

    竹喧敛眉低头,“许是与老爷仇人报复。”

    “仇人?倒也有这个可能,不过世人皆知我是爹的养子,不过来京城一月有余,我死了,非但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还会被我爹记恨上吧。”叶景挑挑眉,不大认同。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也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嘛。”叶景继续道,“但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觉得对我有影响的事情,你应当告诉我。”

    竹喧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景叹口气,向后倚到床柱上,“九月初二的晚上,你在外面做什么,不要狡辩找什么借口。你若还有隐瞒,你就走吧,我不缺你一个小厮。”

    竹喧突然抬起头,眸子里映照着火光,他跪到地上,顿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本姓逢,我爹是户部郎中,一年前被无缘无故扣上大不敬的罪名,满门抄斩。我爹分明、分明未做任何不敬先皇之事!是林元之这狗贼……”竹喧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他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再说不出话来。

    叶景想出声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也不好再问他九月初二晚上的事情,只好轻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竹喧应诺起身,背对着叶景的身影好似还在发抖。

    叶景包好伤口,摩挲着手中的飞镖,脑中思绪纷乱。

    不对,这件事有蹊跷,若是梁王刺杀为何留下如此明显的标志,镖上为何不上毒?可不是梁王又能是谁?她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还能有第二个人有理由杀她。

    叶景抿抿唇,倘若梁王杀人不为灭口,难道是想活捉?这样看来,他的目标应当是竹喧,难不成竹喧手上真的有林元之不臣的证据。不对,竹喧若是知道,也不至于隐忍至此,况且董靖山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晚,竹喧难不成是去回见董靖山,难怪董靖山几次与她谈话,都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叶景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靠谱。

    这边,在竹喧房里,那天夜里的蒙面人正坐在他房里喝茶。房屋漆黑,只看得到他模糊的轮廓和一双晶亮的眼睛。

    “我不是告诉过你,只需要吓唬吓唬他,暗器朝我扔,你怎么伤了他?”竹喧压低声音,顿了一下,“若他死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人转移那狗贼注意力。”

    蒙面人冷笑一声,嘲讽地勾起嘴角,“你倒是关心他,怎么?就这么忠心?我若不伤他,他能去咬那狗贼?”

    “你!”竹喧一时语塞,他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小舟,我知你一直怪我,可下次咱们商量好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擅自改动?”

    “你就是个懦夫!优柔寡断,你是心软了吧!”蒙面人猛地站起身,“我是为你好!”说罢,他飞身离开房间,带起一阵凉风。

    “呵~懦夫?对,我就是个懦夫。”竹喧自嘲地笑笑,把自己扔到榻上就不动了。

    叶景第二日像个没事人一样前去书院上课,她不禁再一次感叹,朱大夫的药就是好啊,下次再遇见他,他一定要抱紧他的大腿,问问他还缺孙女不?

    竹喧今天兴致缺缺,眼底青黑一片,明显没有睡好,叶景叹口气,突然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也是家破人亡过的,如今你既没什么家人,我便当你的家人可好?”

    叶景看着竹喧的眼睛,眼底是少有的真诚,尽管竹喧可能向老狐狸打她的小报告,但这些日子却待她极好。虽然话不多,可事情办得漂亮。有这样的家人似乎不错。

    况且,她想起昨天夜里那个跪在地上发抖的少年,她还是心疼了。

    “好。”竹喧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来,握紧了她的手。

    叶景倚在车壁上,莫名地觉得喜悦,心情极好地眯上了眼。

    叶景到书院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李秀才,她要快点让他安排竹喧去旁听。

    “山长,山长!”叶景远远地朝李秀才喊道。

    李秀才转过身站在原地,就见叶景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喊着:“山长,我求您个事儿,能不能让我的书童去旁听,我若有不懂的还可与他讨论,”

    “从今日起,你不止要听《春秋》,还要加一节《礼记》。”他嫌弃地看着叶景,接着道,“就让你的书童去学《礼记》吧,估计比你懂规矩。”

    叶景听到前半句垮下来的脸在听到后半句时突然闪亮起来,她笑嘻嘻地一揖道:“谢谢山长,我晓得了。”

    说完就要转身去找竹喧上课,李秀才突然出声制止道:“慢着,我还未说完呢。你的书童学完了转述给你听,你今日留在我这里,我有事与你说。”

    “那竹喧……”叶景立马接着道。

    “我差人转告他,你随我来。”李秀才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

    叶景好奇地跟在李秀才身后,只见他左转右拐,把她带到小梅山旁边一处假山旁。

    李秀才将假山上挂着的紫藤拨开,露出一扇不足一人高的石门来,门上挂着把铜锁,看色泽似是有人常常抚拭。

    果然见李秀才从袖子里摸出把钥匙,娴熟地开锁进门。

    石洞里一片漆黑,李秀才点上蜡烛,又把一处铁制的笨重柜子移开。

    只见柜子后面露出一扇长宽不足一尺的小窗户,外面还爬满了紫藤,只发出绿色的幽暗光芒。这是用来透气的。

    叶景愣愣地看着李秀才一连串的动作,隐约觉得今天的事情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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