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在落叶下飘动,说不出的妩媚而诱人。

    人落下,剑入鞘,剑光消失。

    媚娘静静的站在白云不远处,欣赏着白云现在的神情,他仿佛很享受,这种剑法并不能令对手感到惧怕,也许能令对手感到美丽,美丽的想死在这口剑锋下。

    春花痴痴的笑着,因为白云看得痴了,她从未看到白云这么看一个女人,一个剑客。

    白云手中的茶杯倾斜,茶水流出,他仿佛并未看到这一点。

    “你在笑话我?”媚娘拥剑掠起,身子落到白云的边上,笑着凝视他的眼眸。

    白云叹息。

    “天底下一定有很多剑客愿意死在你剑下。”他并未说出这句话,这并不是一句恭维的话,也不是一句批评的话。

    “凭我现在的剑术,是不是可以出去找叶孤云?”

    白云摇头,他挣扎着站起,伸了伸懒腰,才说着,“你最好不要去找。”

    “为什么?”

    “你出了这扇门,也许有百十来口剑等着你,想要活捉你。”

    媚娘垂下头,不语。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江湖中想得到灾星剑的人,实在很多,无论是哪一门派,哪一名门子弟,都想得到,他们无一不是高手,自己的剑术在他们跟前,也许连一招都过不了。

    白云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你的剑术在七大剑派之中,也算是高手了。”

    媚娘不语,看着自己的脚。

    “但你的剑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你的剑没有杀机,没有杀气,没有杀意。”白云的手忽然轻抚了下剑鞘,剑骤然飞出,剑柄骤然到了他掌中。

    剑飞动,光芒闪动。

    大地上的落叶骤然惊飞而起,落下时,已变得粉碎。

    媚娘额角冷汗更多,她没有想到一口剑到了他手里,竟变得这么可怕,这么恐怖。

    剑入鞘,剑光消失。

    “剑出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白云又接着说,“无论你为了什么而出剑,剑锋上必须要有杀气,这是你最大的毛病。”

    媚娘不语,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趾收缩,心也收缩。

    “你不用过多担心。”白云笑了笑,又说,“因为只要将身法练好,就好了。”

    媚娘不语,凝视着白云,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激。

    白云不语。

    他慢慢的走入那片花林,心里仿佛有种莫名的刺痛。

    媚娘将剑术学会就立刻离开他,然后去找叶孤云,想到媚娘倚在叶孤云的胸膛时,他的心刺痛的更加剧烈。

    他一个人去的,因为他不愿心里这个刺痛被别人发现,特别是媚娘。

    /

    /

    叶孤云凝视着剑,不远处一人一骑正在凝视着他,并未靠的很近,眼眸里隐隐现出惧怕之色。

    “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这人讥笑,“你有麻烦了。”

    叶孤云抬起头,眸子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厌倦、厌恶,“你说。”

    “你杀了慕容世家的千金,慕容凤。”

    “是的。”

    这人闭上嘴不语,手一挥,一张请帖骤然定入叶孤云边上那棵古树上。

    他不再看叶孤云一眼,打马狂撕,尘土飘动间,已到了两丈之外。

    叶孤云叹息,将请帖拿下来。

    “黄昏,黄鹤楼,黄石畔,带好你的剑来。”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慕容秋黄。

    叶孤云看到这个署名的时候,就重重吐出口气。

    在江湖走动的人,对这人一定不会陌生,因为慕容秋黄是这一代慕容世家少主人,也是这一代江湖后起之秀中剑术最高的一个,足不出户,狂爱剑道,上门挑战的人一年输了非但要死,也可得到一笔赏金,留作安家的费用。

    他虽然年轻却不带一丝焦躁,偏偏多了几分冷静与沉稳。

    慕容世家家大业大,在江湖中名声极为响亮,号令一方群雄,维护一方侠义。

    虽然没有看到这个人,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他的可怕与恐怖,他身后一定有很多剑客高手,多的连别人看都没看过的,也许连江湖中很多秘密杀手与他们都有着秘密的关系。

    这种人无论到什么地方,气派一定很庞大,排场一定很壮观,就连衣食住行也应该很讲究。

    这是江湖中人对他的印象。

    但真正看过慕容秋黄的人并不多,看过他的人,大都已死在他的剑下。

    阳光西移,没有一丝落意。

    慕容秋黄就矗立在黄石畔,金黄色的衣衫,金黄色的披风,金黄色的靴子。

    掌中剑也是金黄色的,握剑的手并未离开过剑柄。

    他的眸子顺着柔风冷冷盯着前方。

    柔风徐徐,竟带着逼人的冰冷、肃杀之意。

    跟前仅有一口棺木,这口棺木也是金色的。

    他虽一人矗立在那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他与叶孤云不同,叶孤云就算是站在万人之间,看起来也极为孤单,极为寂寞。

    剑鞘上的金色渐渐变得昏暗,化作血红,大地上也变得血红。

    天下间红的像是血染成的。

    残阳下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一口剑,眸子里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走的很慢,也很稳,掌中剑已出鞘,因为他的剑本就未入鞘。

    一口随时随地都要杀人的剑,还是不要入鞘的好,叶孤云从亲人们离去的那刻起,就没入鞘过。

    剑锋红如血,并未滴血。

    他矗立在慕容秋黄的七尺处,冷冷的盯着那口剑,盯着剑柄上的手,忽然说,“慕容秋黄?”

    慕容秋黄的目光也盯着叶孤云的剑,他的声音非但很冷,也很稳,无论谁听到他说话声音带出的寒意与压力,就可容易看出这人的可怕与恐怖。

    “叶孤云?”

    叶孤云孤零零的矗立,孤零零的点点头,不语。

    他不善于磨牙。

    慕容秋黄忽然出手,金黄色的棺木骤然掀起,立于一侧,里面的女人华丽而幽美,祥和而平静。

    “这是你杀的?”

    叶孤云没有看,他懒得看,更懒得推辞,“是的。”

    慕容秋黄目光刀锋般逼视着叶孤云,淡淡的说着,“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出手了。”

    叶孤云点头,不语,握剑的手握得更紧,掌中剑并未刺出。

    “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的剑非杀你不可?”

    慕容秋黄目光闪动,“是的,你必须要出剑。”

    “好。”

    剑刺出,惊虹般一剑。

    棺木里人影一闪,又落下,掌中满把发绿的毒蒺藜,叮叮叮落到大地上,又变得血红。

    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咽喉处一道血柱骤然射出,箭一般射出,足足射出一丈高。

    慕容秋黄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飞起,然后静静的落下,接着倒下,最后咽喉血柱射出。

    就连脸颊上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剑倾斜,鲜血滴滴滑落。

    疲倦而厌恶的眸子已变得说不出的冰冷、森寒不已。

    慕容秋黄凝视叶孤云的眸子,叶孤云也凝视他的眸子,他们两人仿佛已看穿了对方的剑意。

    “你并未看棺木。”

    叶孤云点头。

    “可你已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人?”

    “我不用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是个死人。”

    慕容秋黄点点头。

    “你过来本是要杀我的?”

    慕容秋黄点头承认。

    “可是你过来的本意却不是。”

    慕容秋黄的手握紧,“你怎知道?”

    “因为你是慕容秋黄。”

    “仅此而已?”

    叶孤云又说,“慕容秋黄要杀一个人,一定会将那个人身世背景、剑招身法、兴趣爱好、江湖地位、年龄几许......,甚至连那人的休息与饮食等等,都会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你一定没有。”

    慕容秋黄冷漠的目光中现出寒意,“你怎知我没有?”

    “因为这口棺木里的人绝不是你的随从,你本就不认识他。”

    慕容秋黄点头,冷静、稳定的脸颊上竟已现出笑意,这种笑意仿佛那满是严寒、满是冰封的河流上骤然飘起的浪花,这非但是不可思议的事,简直是一种奇迹。

    叶孤云凝视着他的剑,却发现这人握剑的手缓缓离开剑柄。

    “你带他过来,本就是给我杀的。”

    慕容秋黄点头。

    “你也算准了我一定会出手的。”

    “你说对了。”慕容秋黄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又说,“如果我要杀你的话,会怎么样?”

    “你绝不会一个人过来,一定会有很多江湖用剑高手过来。”

    “为什么?”慕容秋黄的目光又一次刀锋般逼视着叶孤云。

    “因为无论我胜利,还是失败,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叶孤云的目光也逼视着他,这两人的目光相触,仿佛已迸出火花,“也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保守这一次胜利的是谁。”

    叶孤云咬牙,又说,“只有这样,最后的胜利才只有你。”

    慕容秋黄瞳孔收缩,“你居然很了解我。”

    叶孤云冷笑,“你岂非也一样很了解我。”

    他不让慕容秋黄说话,又说,“你非但知道这里面的人要杀你,而且也知道我一定会杀他,因为我本就讨厌在决斗的时候,有人横插一杠。”

    慕容秋黄点头,“是的。”

    叶孤云凝视着剑尖,剑尖的鲜血已滴尽。

    残阳正红,红如血。

    “你本该杀了棺木里面的人,然后来杀我的。”

    慕容秋黄点头。

    “可是你并没有那么做。”叶孤云讥笑,又说,“是因为你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你绝不会杀一个受伤的叶孤云。”

    慕容秋黄点头,目光中竟已飘起敬佩之色。

    “可是你自己也知道一点。”

    “哪一点?”

    “就算我在受伤的时候,你也没有把握能赢。”

    慕容秋黄不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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