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柏问,“孤听说,这处码头多是百姓用来运送牲畜瓜菜,十分兴隆。只无人经营,环境脏乱,多年无人打理。可是为何?”

    何知府道,“此处因地利之便,天然形成了一处码头,由百姓自发经营。但由于地处两县交接之所,世代归属不明。官府便因循旧例,从不曾干涉。只按运营船只的归属,收税罢了。”

    怕闵柏年轻,乱出主意,老头忙道,“如今殿下若将其划入哪一县,或是要衙门去经管收税,只怕当地官府与百姓,都是不乐意的。”

    闵柏却呲牙一笑,“放心,孤又不是小孩子,哪会这么胡闹?”

    何知府与平安同时斜眼。

    您胡闹的时候,还少了吗?

    却见他们的小殿下,意气风发,伸手在那码头位置,划下一个圈。

    “此处既然无人打理,干脆在这儿自立一县。呃,县太大,就立个村吧。由王府出资,重新修造渡口。村里划出店铺,租给百姓经营。小件商品,一律免税。达到一定数量,才要征税。

    唔,听说过往船只老旧,一趟要走上三四个时辰,老弱者还多有晕船。何大人你们赶紧拟个奏折,孤回头就去找父皇要几条好船来。要不,咱湖州自己造?”

    何知府被他这一出接一出的天马行空,弄得晕头转向。

    但仔细一想,不错啊!

    若要官府出钱修码头,只怕要扯皮拉筋许久。

    若王府出钱,就没二话了。

    便是不赚钱,也能当个造福百姓的好事来做。只要控制着别修得太贵,想来皇上也没啥意见。

    只造船一事,值得深究。

    湖州,顾名思义。湖多水多,山林多,树木也多。

    民间小规模的造船作坊几乎遍地开花,不过多是小渔船之流,大规模的造船却是没有。

    而整个大燕朝,能造大船的也就那么两三家。

    连对面江州也没有。

    芜城驻军倒是有几条军船,还是先帝时从京城千里迢迢运来的。中途还损坏了一条,可是费老鼻子劲了。

    若能利用湖州本地之便,发展一个造船工坊……

    想想,似乎挺有搞头!

    何老大人睡意全无,当下把他的一帮得力下属,纷纷从各家团圆夜里薅出来,开始认真探讨这事的可行性。

    至于小殿下想圈地建村?

    那不是您高兴,您出钱,您随意么?

    反正整个湖州都是您的封地,只要不去侵占良田民宅,故意搞破坏,就是您想把那块地挖了填河,也没人管呀!

    说得闵柏还当真开始畅想,“要是把那块挖了,填一条路到芜城,够不够啊?我知道底下要留孔,不能阻塞水流嘛。嗯,那就不是路,是跨河大桥了。”

    群臣们吓着了。

    他们错了。

    不该被大半夜的叫来,就闹情绪的。

    那河有多深谁知道?这样大桥,除非神仙在世,否则谁能修得出来?

    这帮子日后以何知府为首,名留青史的湖州第一代造船官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真在不少人的晚年,看到小殿下做了一回又一回神仙。

    虽没修成直通芜城的跨河大桥,却也修了好几座利国利民的大桥,流芳后世。

    啪啪打脸打得他们这帮老脸皮子,心花怒放!

    而此时,小殿下群甩个小白眼,走了。

    怪不得父皇总说朝中这帮老头,思想僵化。想都不敢想,做人还有啥意思?

    算了,不跟他们玩了,回头他自己找人干去。

    当然,渡口村还是要先建的,这个比较容易。

    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小殿下贴身揣着小美人儿的回信,回去睡觉了。

    孤还小,得长个子呢!不睡觉觉长不高。

    至于韩彻。

    乖巧的小美娘不愿提及娄得月的伤心事,压根就没告状,只提了她去江州的所感所闻。

    而老张是威武大汉,又不是长舌汉,见事态平息,也没啰嗦。

    所以小殿下他,他压根不知道哇!

    九月初一。

    双河镇,顺心针线铺。

    一早门前就围着不少妇人女孩,几乎堵住了半条街,彼此也不聊天八卦,反倒目露警惕,相互跟防贼似的。

    往来的路人,和附近商铺老板伙计,并不觉得稀奇,还挺乐呵的在那儿瞧热闹。

    这诡异的一幕,惹得特意出来巡城的韩彻,眉头紧锁。

    “这是出了何事?”

    韩二牛赶紧赔笑解释,“今儿初一,是顺心针线铺招工的日子呢。上回她们铺子里的针线卖了个好价钱,这些妇人们可不就都心动了?个个都想来。那美……那铺子里便定了个规矩,说是每月初一考试,择优录取。想来这些妇人,都是来考试的。”

    韩彻皱眉。

    顺心针线铺,不就是葛家开的么?定又是那个小丫头想的鬼主意。不过招个工,还搞什么考试?

    哗众取宠!

    话还没出口,韩二牛又道,“要说这些妇人可也真有意思。原本中秋那会子,铺子里就张贴出告示,说有好针线,交了就行。可人人都怕提前交了,被人比下去。都藏着掖着,非等今儿一起交,才弄出这样大场面。”

    韩彻那话,又咽了回去。

    幸好没说,否则又枉做小人。

    看他沉着脸掉头走开,没再找事,韩二牛暗自松了口气。

    老爷最近的脾气,越发捉摸不定了。

    偏前些天夫人来信,说小小姐的病是好了,老家那边却又打发人来找事。怕他们跟到任上来,惹老爷生气。夫人只得耐下性子,歪缠了好些天,才把那些人打发走。

    这会子才动身,只怕得重阳前后,才能到了。

    少了贤明干练的夫人,就他们父子俩,实在是累得慌。

    韩忠昨晚有些着凉,头重脚轻的,韩二牛只得抓了药,叫老爹在家歇着。提心吊胆,跟着老爷出门了。生怕一个伺候不好,老爷又要出去惹事。

    若别的事也就罢了。

    韩二牛只是想不通,为何老爷偏爱惹那林家小妞?

    横竖看她不顺眼,偏又没一回赢过。

    何苦来哉?

    才想着,又见到那林家小妞了。

    一身艾绿绸衫,配石青褙子。民间衣裳没那么多讲究,只在衣角下摆,用深色丝线,简单勾勒了一丛绿菊,清新雅致。

    瞧着韩彻的眼神,不自觉也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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