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永远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阿牛眼巴巴看着婉凉跟轩辕宸走了,心里就像喝了黄连水一般,说不出的涩苦。他呆怔在原地木头般矗立半晌,终是无精打采怏怏地去了米铺。好在掌柜看着阿牛平日里最是勤劳,便免去了对他晚到的苛责。然而,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阿牛却实在没有心情干活,摊坐在仓库码得高高的米袋旁边,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眼神涣散。

    其他杂工见到阿牛的反常都来到他身边关心地询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阿牛却“我……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竟一脸难过地落下泪来。掌柜见此,也格外开恩,允许他告假一天。

    就这样,阿牛又沮丧地去到他娘现在住那里,想找娘倾诉一番,然而他娘和王大叔都早已去了秀庄做事,他只好一个人恹恹回到了杜家堡他住的房间,径直爬在床上,感觉心里空洞洞的,好像缺了一块。此时的阿牛,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剪不断,理还乱,是凄凉,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杜鸿宇比起阿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并没有听婉凉的话,在家里等着她回来,而是悄悄跟在了他们身后,一路看着他们一起用膳,一起住客栈,还看着婉凉与别的男子同骑一匹马,被别的男子紧紧圈在怀中,姿势暧昧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宛如一对璧人,他嫉妒得胸膛一起一伏,脸青一块白一块,喉咙冒酸,眼睛生疼,发红,刀茫般的锐利目光直盯着轩辕宸的背影,恨不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杜鸿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他肚中翻腾,他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他就这样怀着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舟山,看着轩辕宸揽着婉凉的纤腰一同走进了信王府。

    信王府?他记得,爹曾说他有个堂妹就是信王妃。可是,他不认识什么信王妃,最终在信王府大门口徘徊滞留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进去。后来,他来到离信王府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了下来。他等着婉凉跟他一块回家,婉凉说过,她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会回去。

    “宸哥哥,宸哥哥……”听到轩辕宸回来的消息,莲依立马喜出望外地叫着跑了出来,却在看到轩辕宸把婉凉小心翼翼抱下马背的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难受,那股酸涩的气流涌溢过喉咙,又迫到眼眶,生生逼出泪光来,眼前模糊一片……她迅速冲到婉凉面前,恨恨盯着她,目光锋利如出鞘的剑刃,愤忿地大声吼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莲依!阿婉是我未来的世子妃怎么不可以来这里!”婉凉还未说话,轩辕宸就抢先凶道莲依。

    “世子妃?哈哈哈……宸哥哥,你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你可何曾看过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十几年!等了你十几年!你何曾正眼看过我哪怕一眼!宸哥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莲依怒极反笑,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淌过她那因激怒而变得格外苍白的脸颊。此时,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生生地割开,疼如刀割,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忧伤……

    “莲依,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一般看待,从未有过他想。”轩辕宸慎重其事道。他一定要说清楚,免得阿婉误会他跟莲依有什么,说完便转头对婉凉温柔地道:“阿婉,我们先进屋。”

    “妹妹?妹妹?……”莲依呆兀当场,失魂落魄地看着轩辕宸拥着婉凉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十几年的挚恋,十几年的等待,就换来他一句“妹妹”?!想着想着,莲依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楚,千言万语都化作悲伤的泪水流了出来……

    轩辕宸带着婉凉径直来到了他的“宸竹轩”,体贴地对婉凉道:“阿婉,又骑了一上午的马,你先歇息一下,我现去吩咐厨房,晌午做多两个你喜欢吃的菜。阿婉,你想吃点什么?”

    “宸,我随意就好,吃什么都无所谓。”婉凉答道。在大娘家生活了五年的她,早已改掉了曾有的挑食坏毛病,如今,她对吃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阿婉……”轩辕宸本是像平时一样看着她,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眸光却完全变了!眸光深处带上浓浓的婵娟,沉沉的眷爱和深深的思念,那是许久不见伊人,细加审视,记看在心的目光……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卿同,此刻佳人在身侧,唯恐相逢在梦中。此时此刻,轩辕宸不知要说着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可是,他明明千百万次想过重逢后要如何如何的;他明明想过好多话要对她说的;好多为什么要问她的,可现在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句话……

    婉凉此刻也炯炯地回望着他,相恋的两人四目相对,刹那迸出充满爱意的火花。轩辕宸看着那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娇俏容颜,只见她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细长的柳叶眉,一双如星辰明月般流盼妩媚的大眼睛,秀挺的瑶鼻,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微泛红的玉腮,完美无瑕的瓜子脸,洁白如雪的娇靥,无不娇羞含情,勾魂慑魄,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惑人的幽香,轻轻巧巧地撩人心弦……

    轩辕宸突感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撩上,漫过焦渴的喉结,瞬间点燃那青天白日下不可妄言不可妄语的琦念,他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情不自禁地慢慢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得喷到了婉凉的脸上,然后两片性感有型的唇就朝她压了下来,她有点慌,紧紧地闭住眼睛一点也不敢睁开,她的睫毛在空中颤抖,他的心尖也随着颤动,她突感嘴上那波荡开的温热,就在一瞬间,她的呼吸被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她的唇,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倏地,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两人更贴近,他的舌头滑入她的口腔,不断挑逗着她那害羞的香舌,香津不断被他吮吸过来,一股酥麻的感觉遍布两个人全身,就这样,好像一瞬,又好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良久,唇分,两个人都呼吸急促,她躲避着他的眼神,低下头去,一缕绯红映衬在她那洁白如玉的脸颊上……

    “阿婉……”轩辕宸愉悦地看着婉凉,忽地又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继续颤声道:“阿婉,别走了!别再离开我了!”

    “宸……”婉凉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她也不想走,其实她也很想留。可是,留下来的话,她怎么对得起含冤屈死的父王和哥哥们,还有此时也不知在哪里受苦的额娘。

    “阿婉,答应我好不好?”轩辕宸竟带着几分哀求道。

    “宸,我们不是说好,问清楚后,是走是留都随我吗?”婉凉心里没打算留在这里,她还要回去杜家堡等她额娘。

    “阿婉,你就真的舍得我吗?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人?我们说好的相濡以沫,携手终老呢?”轩辕宸放开拥着婉凉的手,转而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凄惘道。

    “宸,不如你现在带我去看看你父王吧?”婉凉不想跟轩辕宸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了。

    “阿婉,你真不歇息一下吗?”轩辕宸担心,昨晚婉凉在客栈没有休息好。

    “我不累,不想歇息。”她是真的一点儿不累,今早从客栈出发不过才骑两个时辰的马。

    “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父王。”轩辕宸正好也想去看他父王,不知他的病情有所好转没有。

    “你们都出去,我只想跟倾婉说话。”轩辕逸拉着柔夫人的手对信王妃和侧王妃冷冷道。

    “王爷……”

    “王爷……”信王妃和侧王妃同时含着眼泪叫道,却又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走了出去。她们知道,王爷这是又犯病了,又不识得她们了。轩辕逸其实是幸福的,他虽没能得到自己一生的挚爱,但他有三个深爱他的女人,这是何其幸也。人往往就是这样,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然而对围绕在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是视而不见。

    轩辕宸和婉凉走进信王房间时,就看到信王拉着柔夫人的手,眷念地道:“倾婉,我总跑去叶将军府上玩,其实是想见你,我喜欢你追在我后面跑,每次你跑不赢就会向我求饶。别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叶将军也看好我,一直把我当乘龙快婿般看待,都是慕熠凉他竟跟皇兄求取你,还有皇兄……他明知道我早已倾慕于你,他竟还是答应了慕熠凉将你赐婚于他……是慕熠凉,都是慕熠凉拆散了我们……”

    “你胡说!额娘和父王鸾凤和鸣,伉俪情深,燕都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竟说是父王拆散了你们!”婉凉一走到轩辕逸的卧房门口,竟听到他这样诋毁父王,她情绪激动地冲到轩辕逸面前大声驳斥道。

    “阿婉,你别激动,父王神智不清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轩辕宸立马来到婉凉身边解释道。

    “倾婉!倾婉!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轩辕逸随着声音源抬头一见,竟然是倾婉站在他面前,他激动得边喊着边要想下床。

    “父王,你认错人了,她不是倾婉!这里没有倾婉!”轩辕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险些从床上栽倒下来的轩辕逸。看来父王的病是越发严重了,轩辕宸焦虑地想着。

    “不!她是倾婉!她是倾婉!倾婉!倾婉!……”轩辕逸激动地不停嚷嚷道,继续争执着想走下床。

    婉凉这才仔细一看,此刻半躺在床上不停挣扎着想下床的轩辕逸,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深深向里凹进,颧骨高高凸起,脸上和脖颈上布满了一条条皱纹,手背上更是一条条青筋暴起,整个人显得十分消瘦而憔悴,一副行将朽木的孱弱模样,让人不忍直视,情不自禁心生恻隐。

    面对这样的轩辕逸,她心里有再多的恨和怨,好像都恨他不起来了。她只觉得,世事无常,上次宸带她来见他时,他除了精瘦一点,一切都还好好的,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他竟成了这般模样。婉凉突然不知该些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就这么愣怔地站着。

    后来,轩辕宸实在拿一个劲不停挣扎着要下床的轩辕逸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泪眼模糊的柔夫人这才注意到婉凉,便拉着婉凉的手和她聊起天了。柔夫人是打心里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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