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夜,近子时。

    陆晚在庭院里,已经跪了两个两个时辰之久。寒气袭来,又冷又痛她浑身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有丝毫软弱的样子。

    因为她知道,身后那人,正带着嘲讽的神情等着看她笑话。

    那样的风平浪静的一张笑脸,这人到底有多么善于伪装?

    也许,连她选择进晋王府,也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而自己,一步一步自投罗网。

    可他为何要如此做?说起来,白玉绫和顾侯爷谋逆之案,是紧密相关的东西,他说其他的他不清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房内,萧令正一脸淡漠地在看书。

    穆冉隐隐担忧道:“陆姑娘好像支撑不住了……”

    萧令将手中的书往案上一放,笑道:“这可是奇了,别人跪得,她跪不得?”

    穆冉道:“陆姑娘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与那些丫鬟们不同。”

    萧令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向窗前,院中的梅花树下,一抹略显单薄的海棠红身影,不知是冷的还是跪得久了,浑身打颤,脊背却依然挺直。

    他望着窗外,淡淡道:“本王这也是给她一个教训,做人要聪明一些。否则——”他眼神忽地一紧,厉声道,“穆冉,快叫御医!”

    陆晚直挺挺的晕倒在庭院中!萧令暗叫一声不好,疾步出了房间。

    陆晚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颤抖不停,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

    萧令皱了皱眉,吩咐道:“来人,将她抬回去。”

    两个丫鬟准备了一副藤椅,七手八脚的将陆晚搬了上去,萧令的目光无意间扫到她的膝盖处,却见衣裙上血迹斑斑,不由得微微一怔。

    翠烟榭房间内烧了四盆炭火,昏迷中的陆晚丝毫不见好转,依然浑身冰冷,冷汗直冒。

    御医很快来到,萧令在厅内候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御医道:“殿下,烫伤的药膏臣目前只有这么些——如需更多,只怕是要等上三五日了。”

    “烫伤?”

    御医斟酌道:“殿下,陆姑娘受了伤,又在这冷风中跪了半夜,只怕是以后要落下病根了……”

    “受伤?”

    “……这……膝盖被刺伤,双手被烫伤……”御医后背冷汗泠泠,都说晋王懂得怜香惜玉,可这也……

    萧令已转身往里面卧房走去,绿蜡见他进来,吓得连忙去拦:“殿下……”

    他冷冷道:“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绿蜡吓得一激灵,带着哭腔道:“陆姑娘不让我告诉殿下……”

    萧令道:“你的主子是我还是她?!”

    绿蜡这才吞吞吐吐地道:“陆姑娘说……说她在昭阳宫打翻了茶水,烫伤了手……膝盖是自己摔伤的。”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萧令一眼,只见萧令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站在床头,吩咐身后的绿蜡:“把她的手拉出来。”

    绿蜡依言从锦被里将陆晚的手小心地捧了出来,只见手指包着一层纱布,许是天冷在外面跪的缘故,血迹隐隐渗透了白色纱布。

    他的目光又是一冷,道:“药是你上的?”

    绿蜡点头:“是奴婢上的药。殿下您是没看见那样子……血肉模糊,一层皮都掉了,奴婢从来没有看到烫的这么严重的手……”

    萧令道:“素手奉茶,听说过吗?”

    绿蜡连连摇头。

    萧令笑了一声,眸子里尽是冷意:“一人双手捧杯,另一人将热茶注入杯中,水满了溢出来经过手指,如此灌完三壶开水,茶才刚刚好。”

    绿蜡吓得瘫软在地,惊声道:“昭阳宫、昭阳宫竟然这样……?”

    “爹——”昏迷中的陆晚突然惊呼出声,接着便低低的啜泣起来,声音虚弱无力,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抽噎不止。

    萧令盯着她苍白脸凝神看了片刻,才道:“等陆姑娘醒了,通报一声。”说完便大步离去。

    ……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房内放着清粥小菜,想必是绿蜡准备好的,她刚刚起身,门外听到响动的侍女跟她说:“殿下说,等你醒了就到博文阁。”

    她赶紧把粥喝完,换了衣服就朝书房走去。

    博文阁建在高处,陆晚踏入梅园,一眼就看到萧令白衣站在窗前。轻袍缓带,乌发轻扬,气质清冷中又不失温雅,竟把那满园的梅花都衬得失去了芳华。

    可谁知道,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竟然时时刻刻让她感觉到夺取生命的危险。

    她看了一眼双手手指,伤口愈合得很快,双膝的疼痛也神奇的消失了,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在,这人没有要她的命。

    萧令在窗前看她站在树下出神,神情平淡:“过来。”

    拾级而上,推开门,陆晚规规矩矩地福了福:“殿下。”

    萧令在她脸上扫视几眼,脸色平静:“喝药了吗?”仿佛昨天之事从未发生过。

    “喝了。”

    他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昭阳宫如此罚你,是因为红袖之事?”

    陆晚低垂着头,望着脚尖“嗯”了一声。

    萧令心下了然,在书案上方坐了下来,道:“你现在离开晋王府还来得及,我保你性命无忧。”

    陆晚纵然再无心机,也明白了原因:这次红袖的事情中,其实是裴贵妃和晋王的暗中较量。而她稀里糊涂的站在了晋王这边——裴贵妃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顿时感觉到比面对罚跪奉茶还要举步维艰的压力,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是我自己选择来晋王府的,与他人不相干。不管他人想要怎么样,我既然入了这王府,殿下就是我的主子,尽职尽忠,是我的本分。”

    “所以,你就贸然闯入我的卧房,私自搜查,是吗?”萧令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陆晚,你还真是恪守本分,尽职尽忠。”

    晋王府规矩森严,擅闯主子卧房,不要说罚跪,就是杖责三百都不算冤的。陆晚理亏在先,不敢多言,只觉得背上冷汗泠泠。

    她也不辩解,只乖乖地跪了下来,低眉垂目道:“奴婢谢殿下饶命。”

    萧令见她温顺乖巧,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眼神扫过她双膝,淡淡道:“起来吧。”

    “谢殿下恩德。”陆晚站了起来,膝盖的伤口虽然愈合,可跪在地面上仍然是磕得生疼。

    “其实你会闯入卧房,我早就预料得到。我亦没兴趣折磨一个小姑娘。只是,我不喜欢有人出卖我。特别是我晋王府里的人。”

    “是,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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