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初春,翠烟榭两岸的柳树尚未发芽,天上下着迷迷蒙蒙的细雨,带着丝丝凉意轻柔地飘在脸上。

    陆晚坐在窗前,天色渐渐变黑,湖面忽然有个人影一闪,从窗棂翻身进了房内。

    陆晚焦急道:“子云哥!”

    周子云二话不说,带起陆晚飞身上檐。

    他轻功极好,两人都没有说话,奋力飞行在夜色中,只有风呼呼地吹过耳边,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幽暗的地下室。

    死牢里灯火通明,狱卒带着长刀,不停地来来回回巡逻,牢房内的犯人们或坐或躺,面容呆滞地望着铁栏外。

    死寂、肃杀的气氛,让人心中更加不安和痛苦。

    两个人趴在墙角阴影处,手脚发抖,心头狂跳,虽然周子云弄来了钥匙,可谁也不敢再去靠近一步,不敢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陆晚双眼含着泪水,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沉默半晌,周子云道:“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陆晚点点头,周子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天牢,他紧紧握着陆晚的手,感觉到她手指冰凉和颤抖,低声道:“跟紧我。”

    陆晚心中充满了无助和害怕,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前走。

    周子云飞身上瓦,悄悄揭开屋檐上的一片瓦,两个人偷偷向里面看去,本来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立刻跌至谷底。

    三尺见方的石室里,一个人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那儿。陆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白色的囚服上,是一道道腥红的血迹。

    她的心被揪得发痛,全身又冷又僵,眼泪瞬间从她脸庞滚落了下来。

    忽然,监狱内的那个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屋顶。

    周子云立即死死捂住了陆晚的嘴。

    陆晚哽咽着,发出呜呜的抽泣声。她看到爹爹毫无血色的脸庞,以及毫无生气的眼神。

    陆扬盯着屋顶,脸上似乎有一丝喜悦,转瞬即逝。只一瞬,他便坚决地转身,不再多看一眼。

    有狱卒走了过来,喝道:“老实点,走来走去干嘛呢?”

    陆扬神情淡漠,胡乱扒了扒地上的稻草,就地坐了下来。

    又有一个狱卒走过来,嘴里骂道:“真是晦气!这天牢多少年没有关押这样的大官员了。眼下因为他进来,我们都得没日没夜的守着!晦气!”

    “喂,你小子少说两句,到底是圣上钦点的要犯,要是出了个什么篓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又幸灾乐祸道:“这个陆扬真是活该,修罗卫和刑部来人一趟趟的审问,就是什么都不招,这一天天的轮着上刑,是个人都受不住啊。我说他也是可怜,怎么着也是那么高品阶的官员,怎么一个探监的都没有。”

    那边狱卒道:“是吗?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在晋王府当差呢,听说晋王待那丫头极好,嘿嘿,说不准仗着这个翻身呢。”

    这边道:“啧啧,你还没听说吗?陆扬这次勾结匪帮的证据,便是晋王殿下去赈灾时发现的。不是那丫头也跟着去赈灾了嘛。说不定,这还有他女儿的功劳在里面呢。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报应呀!”

    那边鄙夷道:“是啊,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害得多少百姓饿死!呸!”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些辱骂之词真真切切,似一把抹了剧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刺入陆晚的心脏。

    陆晚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瓦片上。

    周子云担心陆晚支撑不住,悄悄地伸手抚上她肩头,默默地护着她,任她这样无声的哭泣。

    这时,又有一个狱卒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食盒,叫道:“起来,吃饭了!”

    他打开食盒,随手拿出一只白馒头,朝陆扬扔了过去。

    馒头在潮湿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沾上了地面的污垢,滚在了陆扬面前。

    陆扬冷漠地盯着他,根本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送饭的狱卒哈哈大笑,骂道:“老子最烦你们这些读书人,假清高!怎么,扔给你的就不吃?就这一个馒头,爱吃不吃!”

    其余两个狱卒也哈哈笑了起来:“呸!他害得多少百姓活活饿死,现在还有馒头吃!真是没天理!”

    陆晚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紧紧地回握着周子云的手,指甲掐进他的手心都浑然不觉。

    周子云带着她悄无声息的从屋檐掠过,两个人一落地,陆晚便缓缓地蹲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子云蹲了下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她,道:“阿晚,别担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陆晚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眶通红,喉咙发痛,勉强说出一句话来:“子云哥哥……”

    她哆嗦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它。

    这是那天阿珠塞给她的锦囊。

    里面有一张卷成小卷的纸条。

    此刻,她打开了它,上面是写着:真相在晋王府书房。

    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前面跑去。

    周子云忙跟了上去,但是陆晚仿佛攒足了全身的力气,跑得异常的快。他不得不提气运功飞了过去。

    他拦在陆晚面前,道:“阿晚!”

    陆晚停了下来,一把推开周子云,周子云抓住她的手,道:“阿晚,你要去哪!你听我说,先冷静点,不要去!”

    陆晚道:“不去?子云哥哥,我的父亲正在天牢受罪,而害他入狱的那个人正在逍遥快活!”她双手被他死死握住,挣脱不得,只得哀求道:“子云哥哥,你放开我吧……”

    周子云用力抓住她:“你听我说,冷静点,也许是有人故意利用你!”

    陆晚道:“可那封书信是我亲眼所见,确确实实是爹爹的字!”

    周子云道:“如果真是那样,你现在跑过去,正是送死!他可是皇子……”

    陆晚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她蹲在地上,哭道:“爹爹……我怎么救你啊……”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周子云,可周子云也没有办法,跟谁哭,都没有用,没有人能帮她。

    周子云眼眶也红了,他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替她擦拭干净眼泪,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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