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熟悉的香气飘过。

    这香味不同于女子的胭脂水粉香气,是极其浅淡的松木之味,夹杂着一点清甜果香。

    这香气,总共出现过三次。

    每一次,都死了人。

    第一次是周子云死。

    第二次是裴嘉月死。

    而陆晚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危险。

    疑心顿起,萧令轻轻挽起她的衣袖,一条手帕掉落。

    拾了手帕,盯着毫不知情的她看了好一会儿,萧令转身走到窗边。

    窗外阳光和煦,一丛红石榴开得火红,映在碧玉的窗纱上,两只翠鸟懒洋洋地栖息在枝头,正在互相梳理着羽毛。

    这份安宁,让人舍不得打破。

    萧令将手帕放在鼻尖闻了闻。

    脸色微变,他从衣袖里再摸出了一条绣牡丹纹的帕子,轻嗅之后,漆黑的眸子里有寒芒闪过。

    两条手帕,一样的香气。

    而绣着牡丹的这条,是裴嘉月的遗物。

    手指慢慢地收紧,萧令眯了眯眼,侧头将视线缓缓投向熟睡的那人。

    他一直觉得,裴英没必要斩杀周子云。

    就算是周子云藏着一个惊天秘密,以裴家的权势,想除掉一个周子云,根本不用裴英亲自动手。

    裴安作为裴家的亲兵,又怎么会失手错杀了裴嘉月?

    而裴嘉月一向恨不得掐死陆晚,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舍己为人?正常来说,人面对死亡之时,若非对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否则第一个念头都是逃离。

    除非是死前中了迷香,产生了幻觉。

    这个念头闪过,让他眼神又冷了几分。

    可……如果是陆晚设计,她还把证据留在身边作何用处?

    一向冷静的他,眼下竟然有些头绪纷乱。

    屋内有哈欠声响起。

    萧令回神,将两条帕子往衣袖中一藏,转身已是笑意如常。

    “这么快就醒了?”

    他一脸柔和,伸手理了理陆晚鬓边散落的发丝,“头发都乱了。”

    “你……”陆晚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对晋王殿下忽然的亲密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令微笑,修长的手指贴着她的脸庞,指腹微凉,若有似无地摩挲着,眼神深幽地道:“这几天有人给你送过什么礼物吗?比如来自西域的?”

    “什么礼物?西域?”陆晚侧头避开他亲昵的举动,不明所以地道。

    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萧令平静道:“准确的说是,和亲的前几天、与大婚的前几天,你都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物品。”

    “哪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啊……”陆晚蹙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发现了周子云之死的疑点。”萧令云淡风轻地道。

    陆晚一怔,问道:“什么疑点?”

    萧令定定地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陆晚扭过头去,低声道:“我把周子云送的小瓷人给黏好了。”

    “就是说,这两个时间,你都接触过那对小瓷人?”

    “嗯……”陆晚轻声地应了。

    很是奇怪,她和周子云明明是坦坦荡荡,怎么到了萧令面前就有点不好意思提了?

    萧令慢慢收紧了手,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陆晚莫名有些心虚,抬眸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查到了什么线索?”觉察到他神情异样,陆晚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没有夫妻之实,但到底是皇子殿下,自己总是把周子云挂在心里,好像是有点不太好……

    “那对小瓷人做工不错,这么摔碎了很是可惜。所以……就重新黏了起来。”

    对于能给周子云复仇,陆晚是非常求之不得的,干脆利落地道:“查案事大,若是殿下需要的话,拿去就是。”

    “不用。你留着吧。”

    “那到底发现什么疑点了?是不是裴家的什么秘密?”提起裴家,心底仍忍不住有些厌恶,继而有些惆怅,“搞不懂裴家到底想做什么?连郡主的性命都不管不顾……”

    唇上一凉,陆晚猛然住嘴。

    萧令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唇瓣。

    指尖微凉,唇瓣温软。

    而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毫无虚假。

    萧令用了最大的善意,将心底那不断浮现的谜团压下去。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晚看,眼底如有潮水翻涌。

    就在她脸颊开始微微发烫的时候,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低声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辈子?”

    “什么?”陆晚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茫然大于震惊,“什么一辈子?怎么了?”

    萧令一笑。

    这笑容极浅极淡,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疏离。像是雪夜反照的寒光,清冷又干净。

    他长眉微挑,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我是说作为我的女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圆房?”

    “你……”陆晚这回听清了,连忙挣扎甩开他的手,“不是说发现了线索吗?我现在就让人去拿那对小瓷人!”

    “不用。”不由分说地拉住她,萧令有些不悦地垂了眸,“在你心里,就只有周子云?所以不想和我一辈子?他哪里比我好?”

    这都什么和什么?心里惦记周子云,和要不要和他一辈子,是一件事吗?

    明显感觉到他突然转变的情绪,被他禁锢在怀里挣扎不得,陆晚只得从善如流道:“他是他,你是你。殿下贵为皇子,是名动长安的风流人物,哪里是我能够轻易比较的?”

    萧令皱眉:“除了皇子的身份呢?我不好?”

    “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没有不好!”

    对于他忽然的较真,陆晚觉得头皮发麻,摸了摸额头,索性转移话题,“我好饿啊,一大早就去厨房帮忙,到现在还没吃上饭,殿下肯定也饿了吧?”

    日正午时,仆人们正抬着食盒从厨房往这边送。

    而萧令倚在窗前,眼眸看不清情绪。

    陆晚将饭菜一一摆开,很有自觉地伺候晋王殿下用餐:“鸡是早上现杀的,去掉了骨头,用新鲜莲叶包裹放入瓦罐煨熟,然后煎至金黄……殿下尝尝?”

    她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菜,望着他的那双杏眼里满满地都是善意。

    菜肴的香味扑鼻而来,直到陆晚觉得手臂酸麻准备放弃的时候,萧令才道:“一起吃吧。”

    “我给殿下布菜!”

    暗自庆幸终于又躲过一劫,陆晚很是殷勤,根本不知道,萧令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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