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经半夜,陆晚从后门偷偷地溜进府中。

    全身有些发抖,脚步也有些虚浮,陆晚越走越快,甚至连身后跟着个人都不曾发觉。

    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这皇城中的是非,朝堂中的倾轧,她从未想过会如此近距离地贴近自己。

    她能怎么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明白,父亲也明白。

    所以陆扬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事情,然而当她知道了真相,他也坦然相告。

    不能让父亲孤军奋战。

    想到这里,她提着裙子就进了自己的小屋。

    然而,一抬眼,就被眼前那人吓了一跳。

    “你去哪里了?”萧令站在廊下,冷声问。

    心头狂跳,将仓皇的情绪收敛,陆晚连忙迎上去,微微福了一福:“我晚上睡不着,去湖边逛了逛……”

    说着牵着他的手进了门,捧了茶奉上,关切地问道:“宫里怎么样了?”

    深潭般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她,萧令道:“你骗我。”

    脸色瞬间苍白,陆晚站在他面前,觉得连呼吸都凝滞了。

    微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旋即握紧,这人低了头,闷闷地道:“湖边风大,你手心怎么还出了这么多汗?厨房不是有冰镇甜汤吗?”

    怔怔地看他片刻,陆晚有种死里逃生的疲惫,嗓子有些发干:“没事……我挺好的。”

    萧令的心情也很不好,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中全是疲惫,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刚刚亲历了朝廷尔虞我诈的争斗,心底满满地全是惶恐,眼下再见到他,陆晚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身子往前一扑就抱住了他。

    眼泪落了下来,她气息不稳地道:“你没事吧……我好害怕啊……”

    萧令一惊,感觉到怀里人的身子竟然微微发抖,心底的疑心顿时沉了下去,伸手搂住她,轻声道:“别怕,有我呢。”

    陆晚将脸埋在他胸口,眼泪肆无忌惮的滚落。

    萧令将下颌抵在她头顶,默默地摸了摸她的发。

    “我想回吴郡。”怀里的人哽咽。

    嗯了一声,他闭着眼道:“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就带你去吴郡转转。”

    对于亲兄弟忽然的离世,萧令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感觉。

    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他的心已经近乎麻木。

    他不敢轻易许诺什么,也无力抓住什么。

    “我不喜欢长安……”

    抚着她头发的手指一顿,萧令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看着她的双眼道:“我可以安排人护送你去江夏,那儿有我几个旧友,总比在吴郡孤身一人安全些。”

    陆晚摇头,双手搂住他的腰,重新贴进他怀里。

    “你是不是还想休掉我?”她小声问。

    萧令一怔,片刻之后才道:“秦王宫里发现了一些疑点,圣上命我去追查。事情可能会牵涉到很多人……甚至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你要是想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心头一紧,陆晚摇头道:“我不走。”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牵涉到了陆扬与萧令,以她的身份,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好。”他道,“那你答应我,接下来不管发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不要问,好不好?”

    怎么能不闻不问啊?

    陆晚想着父亲的事,心口一团乱麻,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是命令。”

    萧令沉了脸,话里有话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他当然保不了她,如果让他查到那封密信,说不定第一个要她性命的人就会是他。

    陆晚轻轻点头,一颗心却越来越沉到谷底。

    “好了。”摸摸她的头发,萧令将她放在床上,“快睡觉吧,明天要一起进宫呢。”

    “进宫?”一听见这两个字,陆晚抓着被子就探出了个头。可一对上他的眼,就有些做贼心虚一般,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放下床帐,熄了蜡烛,萧令抬步出了门。

    对于他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陆晚之前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

    然而突然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她才发现这种表面夫妻是多么的可怕。

    心里藏着事,沉甸甸地,如同巨大的石块压着透不过气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才合眼,那人推开门又进来了。

    掀开床帐,他和衣在她身旁躺下。

    有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阿晚。”他低声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陆晚假装熟睡,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那人从背后轻轻拥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在黑暗之中,却是一字一句格外清楚,“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

    陆晚的心跳倏地加快。

    “给我生个孩子吧。”放在她腰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低低地道,“如果熬过了这次,我们就圆房好不好?”

    后背传来他胸膛的温度,耳畔是他轻柔低语,陆晚面朝着床壁,除了那微红的耳根,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后半夜,突然起了狂风。

    陆晚猛然惊醒。

    适时一道闪电划过小窗,炸雷劈响,一丝恐惧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身旁这人用被子将她一卷,就卷进了怀里,声音轻柔得仿佛从天边飘过来:“别怕啊。”

    闻着他身上冷冽的味道,陆晚将整个人缩在了他怀里。

    第二天,国丧。

    太子生前虽然被贬为秦王,然而葬礼的规格依旧隆重,按照礼制,所有人都要换下锦衣华服,当长乐宫哀悼的钟声响起,一时之间满城素缟,举国同悲,触目皆是成片的白色。

    在长乐宫祭拜过后,陆晚回头看了看,发现萧令立在身后,一双眼睛注视着灵柩,平静得不含任何情绪。

    怔愣片刻,她突然发现,不过半年的时间,他的喜怒哀乐藏得越来越深了。

    纵然是痛失至亲,也不见他有任何悲痛外露。

    然而,事实上,萧令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情绪来感伤。

    除了朝堂上的暗流涌动,摆在面前的还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皇帝病倒了。

    第二件事,楚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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