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人都知道,身份特殊的赫连长安不是一名普通宫女。

    比如她可以自由进入东宫的密室。

    红衣窄袖,墨发高束,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大将风范。东宫的飞羽卫瞧着上头发号施令的女人,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位不让须眉的英气女子,竟然就这么败在了太子手下。

    “张铭,命你带领十二人,埋伏在书房左侧。”

    “是!”

    “高盛,命你带领十八人,埋伏在后院假山。”

    “是!”

    “李成、何愿、命你二人守在前殿,不可轻举妄动。”

    “是!”

    “太子密令,若情况有变,即刻生擒柱国公。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了,都下去吧。”点名完毕,赫连长安起身,望着密室墙上的地图,嘴角浮起了一丝狡黠笑意。

    听说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陆晚,打了柱国公府的嫡孙女三个耳光。

    然后柱国公赵明德与尚书令陆扬双双被请入东宫。

    大梁的皇权一分为四。皇室宗亲不成气候,文武百官陷于内斗,外戚裴家大权独揽,剩下的就是这些世袭罔替的三朝元老。

    萧令这是要拿不听话的柱国公杀鸡儆猴了。

    柱国公府这个嫡孙女也是不长眼,搭着太后的势力这才得以内定为良娣。赵宛清来过东宫一次,无非就是敬献歌舞之类的,可惜的是萧令本就对女人没几分怜惜,再加上一心忙于朝中大事,哪里会给她好脸色?

    赵宛清跪坐在地上抚琴的时候,萧令手上捧着一本书正在慢慢地翻看。

    等一曲完毕,这才抬眸,嘴角带着微笑,吐出来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就这琴技也敢来孤面前献曲?”

    赵宛清的脸登时就通红一片,窘迫不已道:“殿下要是觉得我弹奏得不好,我再换一曲可好?”

    “免了。”将书本合上,萧令拂袖起身,在经过赵宛清身边时,斜睨了美人一眼,道:“知道的是赵姑娘在抚琴,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东宫锯木头呢。”

    说罢施施然出了门。

    赫连长安当时就在房内站着,听见这话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声。

    而恼羞成怒的赵宛清,见一个打扮不伦不类的宫女都敢嘲笑自己,伸手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贱婢你敢!”

    常年习武的赫连长安岂能吃这个亏?

    乌发一甩,伸手就擒住了赵宛清双臂,一个过肩摔,便将她掀翻在地。

    赫连长安从没把自己当宫女,对太子殿下都没给过几分好脸色,更何况区区一个不受待见的良娣?

    赵宛清被摔了个狗吃屎,咬着牙还没痛哭出声,赫连长安抬腿便压住了她后背,冷笑问道:“还敢不敢打姑奶奶?”

    赫连长安是锱铢必较的性子。

    敌人打我一掌,我再回敬三掌?不不不,这不是她的方式。她更喜欢在敌人伸手的那一刹那,就将敌人果断按在地上摩擦至死。

    得罪了柱国公府的嫡孙女,她不是没有担心的,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次赵宛清竟然又撞了上来。

    只是这次闹到了前朝,还能收手吗?

    老柱国赵明德很快就进了宫。

    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然而身子骨依然健朗,大步而来,两袖生风,俨然一股子沙场点兵的气势。

    陆扬则早就坐在右下方的位置,仿佛老僧入定,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老夫我是个粗人,只知道舞刀弄枪。陆扬你听着,咬文爵字我不如你,快意恩仇你不如我。你女儿打了我孙女的脸,就是打了老夫我的脸。”老柱国一脸怒气,“此事老夫必须要讨个说法!”

    萧令靠在椅背上,闻言微微皱眉:“柱国公要怎么个说法?”

    老柱国瞪了一眼陆扬,“老夫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既然敢打人,就要敢承担后果。当年老夫治军立下的一条规矩,凡打架斗殴者,惩以二十军棍”

    “老柱国此言差矣!”话未说完,陆扬淡淡地打断道,“柱国公不问曲直,这是以权势压人。”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柱国怒道,“老夫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才决定私下处理!”

    柱国公是真正的凭军功厮杀出来的地位,历经三朝一直备受尊敬,向来看不起又酸又腐的文人。

    他盯着陆晚,不容置疑道:“犯了罪就该认罚,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柱国公这一句话落地有声,上头萧令听了,顿时眉目一冷。

    “老柱国。”他提醒道,“赵宛清有错在先。”

    有错就该被打三个耳光?

    还被太子专门请进东宫!

    为国杀敌戎马一生的老柱国,竟然连孙女都护不住?!

    人人都知道陆扬最近深得太子信任,他今天要是让步,明天立马整个朝堂都知道,柱国公府势力渐微不复当年!

    所以,老柱国看似蛮不讲理的背后,却是一份艰难苦心。

    他用力维护的,不仅仅是赵宛清的良娣身份,还是整个柱国公府的面子和未来!

    老柱国对太子殿下的话语充耳不闻,一脸怒容地道:“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慢着!”脸色陡然一沉,萧令盯着柱国公,眼神凌厉得如同刀锋:“既然如此,孤也不客气了。”

    衣袖一伸,他将陆晚挡在身后:“来人!”

    “是!”

    外头有人齐声应道,立即有几十名侍卫鱼贯而入。

    “这?!”老柱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准备干嘛?

    陆晚也一脸惊愕,眼睁睁地看着几十名侍卫将老柱国团团围住,这才反应过来:萧令这是借题发挥,趁此机会没收老柱国的权力!

    只是这一招,实在是危险至极。

    与裴家这样依靠皇帝的外戚不同,老柱国是实打实的三朝元老。这一招若是成了,则让那些尾大不掉的老功臣心服口服;可若是失败……太子之位也别想保住了。

    关键是……这事是她和父亲也参与其中。

    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眼神复杂地看向萧令。

    本就清冷淡漠的他,此刻下颌紧绷,双眸微眯,那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早就刻在骨子里一般浑然天成。

    他冷声道:“老柱国居功自傲,忤逆东宫,按罪当诛。然念其于国有功,特免去死罪。罚十年俸禄,并削去世袭封荫,以示惩戒!”

    言罢,挽袖提笔,素白的宣纸上落下令人胆寒的三个黑字:夺爵令。

    片刻之后,萧令搁笔,抬头扫视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众人:“交由尚书省立即执行。”

    老柱国猛然惊醒:新太子要对所有公侯下手了!

    他怎么敢?!

    他还只是太子!还未继承大统!

    然而一看到周围满身杀气的侍卫,久经沙场的老柱国明白,太子此举没留任何退路。

    自己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恐怕接下来的只有一条死路。

    一阵血气冲上头顶,老柱国“啊”的一声,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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