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语调极为轻松,却让原本热热闹闹的宴席现场一下子安静得掉针可闻。

    运风双目微鼓,眼神发直,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猜到秦书淮手黑,可万万没想到他的手竟然这么黑!

    三百万两是什么概念?到目前为止,巨鲸帮在运河上一年的总收入才能达到三百二十万两左右。刨去近万弟兄的吃喝拉撒,再刨去给几个大派的“保护费”和一些人情开销,一年也就能攒下个一百万两。也就是说,要拿出三百万两,巨鲸帮得白干三年!而巨鲸帮从沿海转移到运河来发展才几年功夫?七年!并且前几年根本没赚什么钱!这么一来,他秦书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等于要巨鲸帮捐出这些年在运河上赚的八成以上的利润!

    崇祯也震惊了。他原先以为秦书淮敲竹杠的手段会比较狠辣,却没想到他不是狠辣,而是残暴,简直是丧尽天良的残暴。一开口就是三百万两,这数字足足是整个大明年税入的五分之三!这种横征暴敛的事情自己决计干不出来。而且更关键的是,这只是巨鲸帮一家。据说那漕帮的地盘比巨鲸帮还大,还在运河之上盘踞多年,到时秦兄会敲他们多少?反正肯定不止这个数!

    崇祯痛心疾首地放下筷子,在心里连连叹气。哎,亏了,这下亏大发了!本以为跟秦兄要五百万两都算狮子大开口了,没想到他可比自己黑多了。早知道这样,自己起码得要他个八百万两!这八百万两光巨鲸帮和漕帮就可以凑齐了!要知道秦兄还可以去江南找富豪敲诈,到时候这个数字恐怕会更加惊人!

    巨大的失算啊!

    全场只有秦书淮一人笑意盈盈,而且还摆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良民形象。

    运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秦帮主,成立联盟固然是对武林功在千秋的大事,巨鲸帮自然要鼎力相助。不过,这三百万两于鄙帮而言,确实有些难以承受哇。”

    秦书淮呵呵一笑,说道,“运帮主,秦某也是为武林长治久安计,方才成立这个联盟的。奈何如今江河帮确实能力有限,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贵帮相助。运帮主侠义之名天下尽知,相信断不会袖手旁观的。”

    运风一听,顿时在心里把秦书淮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什么为了武林长治久安?你这不是赤果果的威胁我吗?你意思是如果巨鲸帮不出这笔钱,武林就不能长治久安了,你江河帮就要来吞巨鲸帮的地盘了是吗?

    骂完之后,他又不得不承认现实——江河帮要想灭了巨鲸帮确实易如反掌。相比起灭帮,银子就不算什么了。但就算这样,总得容我还个价吧?

    运风想到这里,便说道,“不瞒秦帮主,鄙帮眼下确实财力有限。不如这样,我们先出二百万两,剩下的一百万两容我们慢慢筹措,如何?”

    秦书淮在心里淡淡一笑,慢慢筹措?那岂不是等于没有?

    于是说道,“运帮主有为难之处,秦某甚是理解。不过方才我说了,联盟落地之事需尽快,恐怕拖不起那么久的。要不这样吧,贵帮就帮我筹措两百八十万两好了,也不枉贵我两帮交好之义!”

    运风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对方这一口咬定后是不会再松了。什么贵我两帮交好之义,这意思不就是如果巨鲸帮不交钱,两帮就不再交好了吗?

    也罢,省去二十万两也是钱。只要这个联盟能起来,就当交点钱保平安吧。

    于是说道,“秦帮主,这笔钱虽于巨鲸帮而言是个万难,但既然秦帮主开口了,巨鲸帮就责无旁贷。不过,筹措巨款需要时间,这二百八十万两需分两笔,一笔一百万两,三天后即押送到贵帮。另一笔一百八十万两,可能要等到联盟成立的那天才能面呈秦帮主了。”

    运风的意图也很明确,那就是江河帮如果真的成立联盟,巨鲸帮的安全有了保证,那这钱就认了。

    秦书淮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苦苦相逼了。一是这个武林联盟自己是肯定要让它落地的,时间也就在几个月之内,所以剩下的一百八十万两不怕巨鲸帮不交。二是毕竟将来自己要图武林盟主之位,需要大多数帮派的支持,所以对于巨鲸帮也不要逼太紧了,多少留点情面,日后好相见。

    于是说道,“运帮主大义,秦某钦佩之至!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下了。秦某代表江河帮,敬运帮主!”

    崇祯激动地心脏砰砰直跳,两百八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到手了!秦兄大善!光这笔钱朕就办好多事!

    于是也立即站起来,举起酒杯对运风说道,“运帮主大义,我也敬运帮主一杯!”

    运风呵呵一笑,“两位谬赞了。来,为了贵我两帮的情义,为了武林的重返盛世,我们干了!”

    其余人也纷纷站起来,大家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运风不知道,他可能是武林中除了秦书淮,第一个被当今皇帝敬酒的人。不过崇祯这杯酒敬的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的。人家都拿这么多银子来支援朝廷了,怎么能不敬一杯?别说敬杯酒,就是陪人家喝上一坛子崇祯都干!

    谈到这里,双方都放下了心事,剩下的就是开怀畅饮了。江湖人喝酒的花样多,什么划拳、扔筹、行酒令,五花八门。崇祯平时久居深宫,哪见过这种玩法?一时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玩了几把就上瘾了,秦书淮拉都拉不住。巨鲸帮只道他是秦书淮“挚友”,自然是陪着他玩个够了。

    崇祯心里高兴。一是成功地敲到了一笔竹杠,这让他完全相信秦书淮是能凑齐五百万两的。这五百万两对于大明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而且是瓢泼大的甘霖,岂能不让他兴奋?二是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民间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相比宫中的枯燥生活,即便是简单的扔竹筹行酒令他都觉得奇趣无比!

    于是他的少年天性彻底释放了。他想喝酒,想与那些武林人士一起吹牛,想与他们一起拍桌子催促别人喝酒,也想毫无顾忌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崇祯果然又喝多了。

    拉着秦书淮的手,又开始絮叨起来,“秦兄,朕想与你说些体己话,跟别人不说的话……”

    朕?!

    在场有几个人顿时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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