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子是好的,做的时候全是坎。

    蒸翅入味的时候可多放了哪一味料,少放了哪一味料;这么样做法是?四个钟头还是五个钟头,剩多少量汤合适?

    跟鸭肉似的,出了笼屉再添鸡汤鸡油蒸二回,还是只需要盛盘沥上竹荪汤算完?

    要用苔菜条系切块,还是韭菜条,会不会串味儿?

    这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谁也没试过,全靠经验之谈,好不好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可千万要成!”

    任胭把脑门抵在墙面上,咕咕哝哝的。

    一位师叔唤她:“任丫头,嘛呢,上这儿来。”

    方才洗干净的鸭子已经搁在盆里,师叔正码了料腌上,瞧她来就言语:“料搁一半,抹匀了,把冬菜这么着,铺两边儿!”

    在家的光景,母亲时常也会买些冬菜。

    不过保定售卖的冬菜是沧州的模样,是拿糖蒜拌成的酱菜,味道很好,就只是与这里的不大相同。

    鸿雉堂素来和胶东的广丰酱园合作,开春就有冬菜包送进北京城。任胭曾在后院卸过一回,但没瞧过里子是什么模样。。

    据说是去年冬岁把白菜心切条晾干,搓上盐巴粒和酱油,拿绍光酒一闷,封在缸里三两天,出胚后加蒜泥再装坛醉到今春。

    切成细匀的小段,色棕鲜亮,给整鸭镶上一圈,清香味美。

    “口水收收,搁竹箅子上蒸笼啦!记着点!”师叔敲她脑门。

    她跟这儿守着鸭子,又惦记着屉里的鱼翅,还有一个钟头。

    鱼翅到了点出锅,和冬菇冬笋切成长短一模样的丝,拿苔菜扎牢。

    任胭也试了两块,另一位师伯点了点残汤搁嘴里琢磨味,她不错眼盯着,心悬得老高。

    良久,才听了一句:“我瞧着,差不离能成。”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沉了沉。

    捆好的翅块码进深盘,浇了竹荪汤和料,接茬蒸半个钟头。

    这个灶上的鸭子也快到点了,她洗了手,又回来蹲在灶膛边,心咚咚地直跳。

    师叔瞧她那模样,就笑:“这么些老家伙儿跟这儿再做不出个样子来,咱们全都回家得了,多大点事,来,咱们也到点了!”

    揭了笼盖,把鸭子搁在竹箅子上倒原汤。

    师叔跟旁边指点:“对,就这么搁……脑袋冲下,好嘞,小火焖会,守着吧!”

    柴把鱼翅走菜前,任胭送了碗芡汁去,小心翼翼地瞄一眼——

    嗯,真好看!

    要是能尝一筷子就好了!

    毕竟是自个儿一拍脑门琢磨出来的,跟半路捡来的孩子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里头。

    菜被端走了,她还抻长了脖子瞅。

    鸭子也很快被扣进圆盘里,拿冬菜嵌了边,浇汤勾芡,很快也跟要跟着鱼翅一道去。

    鱼翅宴进行得正热闹,第七道最后一品清蒸桂鱼上过,就是第八道鸭品类的。

    任胭的心里头记挂着刚面世的娃儿,七上八下的,可是最后一道甜品刚有个着落,正码盘,走不开。

    肖同打隔间出来,边走边嘱咐徒弟端稳了杏仁酪,上任胭跟前的时候分了她一只酥盒子:“这光景了,好不好的,都成事了!”

    也对。

    放心吃吧!

    于是辜廷闻进院时,就看着这姑娘猫树底下,叼着个虾肉,懵懵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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