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北前线返回,他也只在随军凯旋入都时公开露面过一次,随后就宣布闭关,谁也不见。他引动火山喷发有功,但魏王的赏赐也是直接送到他府邸上,他并未入廷觐圣。
    冯妙君再也坐不住了,正想着是否亲自走一趟,红头鹦哥却飞进书房,扑扇着翅膀大叫道:“新夏女王,新夏女王!”
    她早就允许这头灵鸟自由进出她的寝殿和御书房,所以她一路过来无人敢拦。
    冯妙君手里的诏书才写了十来个字,闻声笔锋轻颤,在上好的笺纸上晕开了一个墨点。
    她想也不想甩开狼毫抬臂,红头鹦哥就停在她胳膊上,放小了音量,又呼唤一声:“新夏女王?”
    也就是说,万里之外的雄鸟身边,有人正要通过它与冯妙君对话。
    她定了定神:“你是何人?”
    云崕对她的称呼时常变着花样来,但怎么也不会是官方称谓。
    鹦哥口吐人言,忠诚地传递数万里外的人声:
    “陆茗。”
    她等候这么多时日,等来的竟然只是陆茗?
    冯妙君的呼吸都放轻了,但她紧接着就道:“云崕呢?”
    “事关机密。”
    她不假思索挥退了左右,再顺手设下结界才道:“好了,说罢。”
    “国师大人在红魔山大战中身负重伤,勉强回到军中就不支倒下,至今都未醒来。”
    云崕果然受伤了!
    哪怕早有准备,冯妙君心中依旧一沉:“怎么回事?”
    陆茗低声道:“国师引动红魔山喷发在先,已经透支力量,又与燕王恶战在后,这才受伤。”
    “大战之后,我听说他还公开露过面,不止一次。”
    陆茗苦笑:“那是我。”
    冯妙君恍然。原来是陆茗利用易形蛊扮成了云崕,在军中走两圈去稳定军心。魏国师可是大军的精神支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士气定要一落千丈。
    班师回都当天,不消说也是陆茗假扮了云崕。大军凯旋而归,国师远踞魏王身边,谁都只能远观,无法近前攀谈,这就不易露出马脚。
    她心里全是气恼:“他作什么要去引动地心真火?”她明明千叮嘱万交代,要那家伙保证自身安全来着!
    陆茗艰难道:“女王您不在此地,不知战局糜烂。国师大人也是想以此奇兵打开局面……”
    冯妙君摆了摆手,才想起他看不见这个动作:“燕王发现没有?”
    “燕王也伤得不轻,据说回营之后长久休息,也很少露面。”陆茗如实以告,“接下来的战斗,他一场也未出现。”
    “瞒得过一时而已。”冯妙君心乱如麻,“云崕在哪,可有召集能人会诊?”
    “就安顿在都城。此事隐秘,连同女王您在内,知情者不过五人。”陆茗顿了一顿,“国师伤情很重,生机恢复缓慢,然最棘手还是诊不出昏迷的原因,他颅上并无损伤。”
    冯妙君再也掩不住声音里的担忧:“可是在火山中神魂受损?”她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动两圈,心里越发浮躁。
    “不无可能。”陆茗苦笑道,“我们已经试过各种办法,均无法将他唤醒。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国师三魂七魄俱在,并无缺失。”
    人的三魂七魄哪怕走丢或者遗失了其中之一,那才真叫麻烦。就算身体的主人能活下来,要么智力缺损,要么终日消沉,甚至可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只会喘气。
    冯妙君沉吟道:“他与燕王恶斗之后还保持清醒么?”
    “当晚国师虽然负伤归来,但神智清楚,交代我替他护法之后就调息入定。此后,他就再未醒来。”
    也就是说,云崕回到军中,伤情才发作?这也解释了燕王为什么会退兵,若他早知云崕不支,恐怕会下令让燕军拼到最后一人,也要将云崕抓在手里。
    冯妙君走到窗边,这会儿花园里没有半丝儿凉风,憋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做了两次深呼吸,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何今日才联系我?”
    这些日子,她隔三岔五就对红头鹦哥说话,那一头却像石沉大海。陆茗作为云崕长随,也知道他二人之间通过同心鸟联系,云崕昏迷之后,雄鸟必定由他保管。
    这么多天,他都不发一语,为何今日主动找上她?
    面对这个问题,陆茗沉默了。
    冯妙君呵呵冷笑:“是萧衍的意思?”
    她又等了几息,才听见陆茗道:“西北大战还未结束前,国师重伤昏迷的消息是最高军机,与他有关的物件都被封存起来,包括了同心鸟。”
    只有严格保密,红魔山大战的胜利才有意义,燕王才会退兵。冯妙君明知这一点,也还是满心不忿:“战后呢?云崕被送回魏都很久了罢?”
    陆茗沉默。
    冯妙君顺手折断几支牡丹,才冷冷道:“你今日使用同心鸟,也是得了魏王授意吧?”说不定萧衍眼下就在他边上听着,“他怎不亲自来跟我谈?”
    那一头又没了声响。
    这几个问题,以陆茗的身份都答不上。冯妙君当然明白,说上这几句只不过是气郁难消。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说吧,萧衍意欲何为?”
    陆茗老老实实道:“王上只命我转达国师伤情,并无其它指示。”
    话到这里,已不必多说。冯妙君拍了拍红头鹦哥,让它收起神通,自己站起来就往寝殿走。
    方才鹦哥一路飞来,惊动几个宫人。陈大昌循声而来,就候在书房外,见状迎了上云:“王上?”
    他知道同心鸟的天赋,也知道女王大人过去这些天吃睡不香,苦等云崕消息。现在红头鹦哥飞来,就证明万里之外终于有了回执。女王应该如释重负才是,为何眉头紧锁?
    冯妙君摆了摆手:“跟我来。”
    一路上宫人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快步走进湖中的水榭,勒令左右退下,这才沉声道:“云崕在红魔山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这处湖泊占地数顷,旁人站在岸边是休想听到他们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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