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孔一娴与梁飞背后议论的常翊在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之后,终于来到了约定的咖啡厅,他今天要见的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企业家。

    这家咖啡厅的消费水平非常高,条件也是全市最好的。常翊不常来这种地方,坐在幽静的厅中,也欣赏不了那悠扬回荡的小提琴曲。

    咖啡厅里零星还坐着其他客人,各自都隔的很远。他看着那些客人悠闲自得的表情,更觉得自己的不合群。

    这么一想,他的人生还真是单调,似乎除了射箭,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如今就连射箭也……

    相比他,还是孔一娴活得丰富多彩,不仅有个朋友和她打打闹闹,这世间的精彩有趣,她也都经历过。反而是如今作为运动员的生活最为枯燥,由奢入俭难,也亏得她能受的住。

    在舒缓安逸的气氛中,时间总是会流逝地特别慢,他在咖啡厅里又坐了足足一个小时,看了好几次腕表都没有等到对方,不免有些忐忑,难道这位岑总反悔了?

    就在他犹豫该不该打个电话的时候,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被侍生领到桌前,不论气度还是眼神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凡。

    常翊收敛表情,起身冲这位岑总点头示意,“岑总好,我是无弦弓箭的老板常翊,之前联系过您的。”而岑总也是个很热情的人,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常老板,很高兴你能联系我,不知今天约见,主要是为了什么事呢?”

    常翊请他坐下,双方点了咖啡之后,他才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说来,简单来说,他想借助岑总的地位和影响力,为孔一娴多举办一些比赛。

    虽然现在也不是没有商业赛邀请他们,但是毕竟等级太低,孔一娴遇不到足够强大的对手,赛场经验也得不到太多的积累。

    只有举办规格更高,参赛选手更优秀的比赛,才能让她快速提升。毕竟她半路出家是事实,不抓紧时间越爬越高,两年之后还真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她等不起,他也答应过她。

    “岑总,关于孔一娴这个选手,可能您还不大清楚,她是我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岑总就示意打断了他,“孔一娴,我有幸了解过一些,上次陈老板办了个商业赛,她和一位市队选手并列第一,对吧?”

    常翊很高兴岑总能够关注孔一娴,看来请求他举办比赛更有把握了,“没错,她真的很有天赋也很有毅力,现在我们射箭馆里还有一位市队退役选手,能力远不如她。”

    他把孔一娴夸了一大通,岑总只是点点头,“我想,你能看中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但是我也照直告诉你,为了一个人,举办一场比赛,太划不来了。”

    常翊没有立刻接话,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但岑总所说也言过其实了些。

    当然,他又不能直言岑总的不是,一时间为难地思索着措辞,甚至觉得咖啡厅里永不休止的小提琴曲十分惹人烦。

    “岑总,孔一娴这个人……是个难得的射箭天才,半路出家也算是个看点,我想如果有宣传的话,每场比赛必定都会招徕不少的投资方和合作方,观众也不会少的。所以如果各方考虑的话,与其说是为她而办,不如说她是个吸金点呢?”

    不知道他这话到底哪里好笑,岑总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雄厚的声音在胸腔震动着,让人跟着心颤。

    “常老板啊,您的经商头脑很好嘛,果然很适合经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常翊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只能忍住心性,“我虽然现在是个商人,但对射箭的态度从没有变过。”

    岑总意味不明地尝了口咖啡,不甚满意地放了下来,“哦,是么?”

    他这话的语气太嘲讽,让常翊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不过他也猜到了多少会被刁难一下,这些年,也习惯了……

    “岑总,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并不打算辩解什么。但是孔一娴真的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能让这样一个注定辉煌的运动员在您的支持下成长起来,对谁都是有好处的,您能不能……能不能考虑一下?”

    这次,岑总既不嘲讽,也不回应什么了。

    他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常翊,半晌才如睡醒一般前倾着身子,眼里竟有一丝长辈的关怀,“常翊啊,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原来这位岑总,打一开始就是认识常翊的,两人之前客套那么半天,也不知是为什么。

    常翊也没有太过惊讶,却也没办法接他的话。

    他灌了一大口咖啡,实在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又顶着岑总的目光清了清嗓,“我说过,我想要培养孔一娴,若是她被埋没了,绝对是中国射箭队的大损失。于您来说,她绝对能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即使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岑总还是不置可否地呵呵了一声,让常翊都有些灰心了。

    就在他懊恼自己的失败时,岑总终于吭了声,“你让我考虑考虑,毕竟你也知道,举办个比赛,多方合作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但你的诚意是一回事,这个孔一娴到底值不值得我为她费心力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这个人论公不论私,不会因为你我的关系,就对她另看一眼的。”

    他能这样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常翊激动不已,站起身来向他鞠躬感谢。而岑总也的确很忙,并没有逗留的意思。

    可在离开之前,他还问了常翊一个问题。

    “按理说,你的母亲才是咱们业界数一数二的领头羊,你找她不是更方便?还需要在我这里忍气吞声么?”

    常翊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岑总制止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的父母,孩子向父母寻求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你如今也是为了一个出色的运动员才四处奔波,我想你的父母会乐意帮助你的。”

    正如岑总所言,常翊的母亲是国内最大的弓箭生产经营公司的掌权者,放在全世界,也是说得上话的。

    但他作为儿子,却宁愿看人脸色去求一个不太熟的老总,也不肯求助自己那个一把手的亲妈。

    常翊滚了下喉头,有些不忿地撇过头,像个不肯认错的孩子。

    “父母理解你,叫做寻求帮助。父母不理解,那是乞求施舍。”

    岑总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目送岑总离开的常翊重重叹了一口气,此时更觉得自己和这个咖啡厅格格不入,一刻也不想多待地迈出这高雅之地,回到喧闹平凡的人间。

    而上了车之后又不想马上回店里,他迷茫地在市区兜兜转转,等红灯时偶然见到路边有一对吵架的情侣,难得的起了八卦的心思。

    因为离得近,他倒是能勉强听清这对情侣的对话。

    情绪更激烈的是男方,看样子,是被女朋友甩了吧,“你说我们不够了解对方,我努力了解你了。你说我不够体贴我也每天去你家看你,结果你还是对我不满意?那要我怎样你才觉得够满意!”

    那个女孩儿看起来挺娇小,推开男朋友的力气倒挺大,“你了解我?你了解我想要什么想听你说什么?我要的不是那么一大堆虚有其表的东西,我要的是知道你这个人!

    我又不是傻子,你以前有过好几个女朋友当我不知道么!可是我喜欢你,也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否则我……”

    那女孩儿越说越委屈,扭过身哭了起来,“否则我就像个外人一样,你又凭什么要我对你死心塌地。”

    这样的情景击中了常翊本就受尽煎熬的心,就在他越沉越深时,身后的鸣笛声及时拉回了他的思绪,才发现绿灯已经亮起。

    那对情侣的处境,和他跟孔一娴何其相似,只是孔一娴更加内敛,更加不愿意逼迫他什么。

    其实有的时候,他反而希望她能霸道一点、不讲理一点,这样他就没理由藏着掖着了,可偏偏,他们谁都没有开门见山。正如同别人都像这路上的车流,不停地上前所以才能通行无阻,而他们两个,却把自己给堵住了。

    正烦躁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眼车屏上的来电显示,不由松了几分心。

    “喂,老林,怎么突然想着打电话给我?”

    电话的那一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比常翊还要活泼几分,“我说老常,你还真是闲不住啊,你猜我怎么想着找你的?你们那是不是办了个商业赛?我看视频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了!怎么着现在开始当教练了?”

    常翊无声地笑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你怎么就这么眼尖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个女孩子么,在我店里练射箭,天赋很好的那个。”

    不等他说完,对面就惊呼起来,“天啊,你把她挖来了?哦那场比赛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啊,常翊你可以啊!”

    常翊放松地靠在车座上,就连语调都和平常不太一样,“挖她这个墙角可费了我老鼻子劲呢,就连我自己都差点栽进去了。”

    对方抓住了关键词,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诶诶!你打住,你什么叫你自己栽进去了?”

    自知失言的常翊也不愿意跟他扯太多,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很闲?我听你声音,不像是在训练啊。”

    就像是应了他的问话,电话那边传来了医院里的传呼声,让常翊不由有些担心,“你进医院了?”

    “老林”也没遮掩,语气却依然无所谓,“哎呀反正是那些老毛病而已,哪年不得来看看?讲真找个机会我去你那,也见见你那个宝贝墙角吧。不会到时候……见了她就得改口吧。”

    常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唾骂了两句,“我啊倒是想让你改口,就是……”

    他的沉默让电话那边也没了动静,半晌才轻笑一声,“慢慢来不急,如果是缘分,总能在一起的。不过常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果你真的想向前看的话,就别把自己拖累了。”

    常翊苦笑着挂了电话,望着车窗外的如水车流。

    过去的事,真的能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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