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阴鸷的眼神配上高耸的颧骨和瘦削的边角让他看起来格外令人生畏。

    靠毒品和药物强撑起的精神多少有些虚张声势,高大的骨架之内血肉似乎都已经乌黑成了干瘪的棉絮。但他却不得不拖着这幅病体强打精神,他可以一直用深入简出来瞒天过海今天却不得不在药物的刺激下会客。他已经近一年没有处理过有凤来仪任何事情,他甚至已经快要记不清有凤来仪有多少分楼暗舵。

    这栋茶楼内埋伏了有凤来仪麾下最精锐的刀手,只等苏杨一声令下来人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插翅难逃。他现在倒是有些担心梦拓敢不敢赴约了,毕竟这里是有凤来仪的卜凤楼,是有凤来仪最核心的建筑之一,比之麒麟阁的四大主阁也不逞多让。从这里出去的人,在有凤来仪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玄色劲服的黑衣人快速冲进了大厅,单膝跪倒在苏杨身前,不敢抬头看苏杨,垂首恭敬道:“秉凤主,麒麟阁七星梦拓已经到了门外。”

    苏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两颊本就干瘪的肌肉耸动了一下看起来多少有些毛骨悚然,阴森道:“先让他在外面侯着。”

    黑衣人才起身,梦拓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不用麻烦凤主远迎,我已经来了。”

    梦拓果然大步径直走了过来,他直接坐到苏杨对面,豪迈道:“凤主百忙之中约见在下不知有何高见?”

    梦拓身后跟着书生,他向苏杨身后的刺客拱手行了一礼,微笑道:“无双大人久违了,几年不见越发飘逸了。”

    刺客石塑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变化,语气也波澜不惊:“三年前的一箭之仇,在下会讨回来的。”

    书生只微笑并不答话,苏杨冰冷刺骨的目光紧紧抓着梦拓,嘴唇薄的如刀片,语气不善道:“我倒没有别的大事,只不过最近麒麟阁的人未免过于猖獗了些,我北方分楼三月内损失了三个楼主。对此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梦拓毫不在意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小辈弟子做的,麒麟阁家大业大,管理起来难免会有所疏漏。实在是抱歉了,凤主不会就为了这点小事才找我吧?”

    “小事?说的倒轻巧,梦拓你可要考虑清楚!真要是撕破脸皮最后倒霉的可不一定是有凤来仪,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否则你怕是今天走不出这间房子了!”

    “我既然敢来见你就不怕你耍什么阴谋诡计!堂堂有凤来仪的凤主竟然沦落到靠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解决对手,你也不怕玷污了有凤来仪千年名声!”

    “放肆!”

    “大胆!”

    两个人形同水火,苏杨已经动了杀心,已经打算一声号令后门外的刀手涌进来把两人就地诛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书生突然对刺客说道:“无双大人近来为何一直不见踪影?上次一别我可是心心念念。”

    刺客生硬的回答道:“拜你所赐,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疗伤,近日才痊愈。你要和我较量吗?”

    书生微然笑道:“不必了,无双大人身体才康复没多久,在下可是时刻惦念您的身体一刻不敢耽搁,三年来也算是略有小成。还是在等些日子的好。”

    书生又看着苏杨,说道:“传闻凤主大人为有凤来仪殚精竭虑,不惜服用药品来维持精神。凤主向来又好美色,长此以往恐怕对你身体并不利。”

    苏杨尖声道:“你想一个人挑战我们?也不怕折了小命,昔年玉凌龙在时也不敢如此夸口!”

    “青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书生丝毫不惧,“不过,想来除了您二位,现在的有凤来仪想有人拦住麒麟阁阁主,恐怕有些不自量力。”

    “狂妄!”

    苏杨怒火攻心,他本想先给梦拓来个下马威,然后梦拓就会乖乖屈服。梦拓论辈分比他矮了不止一截,再早之前他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梦拓,这个后生晚辈初掌大权未免也太轻狂了些,麒麟阁那些老怪物死绝了之后新生的这一代做事未免也太决绝,梦拓用了三年时间整顿麒麟阁之后看来现在是打算大显身手了,麒麟阁最近的行动做的太过火了,若再不还以颜色他们还真当有凤来仪没人了不成?

    “凤主有话不妨直说。”梦拓方正的面孔上显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他向来是个强势且不避豪强的人。

    “很简单!我要你约束好麒麟阁的人,莫要得寸进尺,我苏某人只是无暇和那些跳梁小丑计较真要是惹急了我,莫怪我再一次血洗麒麟阁!”

    苏杨才是真的被惹急了,北方分楼三个月三任楼主被人暗杀,闹得人心惶惶。而且第三任还是苏杨颇为看重的一个人,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胆识谋略也都绝非平常人可比。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三天前还是死了,甚至连死因都和前两个人一模一样,被人用尖锥刺穿了心脏。只有一个细不可察的小孔,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多少,全部涌进了腹腔。

    他一度以为是麒麟阁几个长老做的,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杀一个高手能有几个人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

    可偏偏那几天麒麟阁的两个长老都公然出现在相隔千里的地方,死了三个楼主,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而且麒麟阁其余势力强于有凤来仪的地区开始了公然的挑衅,这样一来苏杨彻底坐不住了,原来玉凌龙没死麒麟阁如日中天的时候都不见你们这么嚣张,反而现在有凤来仪不弱于麒麟阁你们倒耀武扬威起来了,未免也太不把有凤来仪放在眼里了。

    更可气的是明明应该是晚辈的梦拓书生见到他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反客为主,麒麟阁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有恃无恐。

    “最近阁内诸事冗杂,加上麒麟阁日益兴旺。所以阁内弟子可能有些忘本,在下会回去调查一下这件事。看看是谁做的。”

    梦拓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要你把凶手交给我处理!”

    “你在开玩笑吗?苏杨,老阁主的仇我可没有忘!在你血洗麒麟阁之前,我一定会拿你血祭他老人家!今天我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人是我杀的!我会找到这个人重赏他,你若是觉得有凤来仪有本事血洗了麒麟阁,那么你不妨来试试!我七星梦拓在麒麟阁恭迎大驾!”

    梦拓愤然离席,又冷笑道:“你也只不过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瘾君子!有凤来仪在你手里早已丢了千年名声,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前辈先人!与你为敌我都嫌辱没了我麒麟阁的名声!”

    苏杨一掌拍在桌子上,那精美的茶杯一下子跌落在地摔的粉碎。外面一声呼喝,一片拔刀出鞘声。

    梦拓负手而立,国字脸上写满了鄙夷不屑:“不死战神,偌大名头到头来也只会以多欺少?那么你便来,怕你的不是好汉!”

    他拂袖阔步而去,书生直直看着刺客,说道:“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无双大人盖世无双,还望深思。”

    书生所谓冲苏杨抱拳,说道:“凤主息怒,某等告辞。不用远送了。”

    两个人径直离去,苏杨之前的愤怒退潮般散去,他冷冷看着两人离开,对刺客说道:“北方分楼的事你调查的怎么样?”

    刺客说道:“是麒麟阁的人做的,还是新生代弟子中一度声名鹊起之人。血月的李寒,他在调查月颜的事情,这件事恐怕还没有结束。”

    苏杨觉得这个名字很有些耳熟,他默默想了半晌,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不由得说道:“让黑凤的人出手灭了他。实在不行你亲自跑一趟,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否则麒麟阁的人还不更加变本加厉!”

    刺客稍有些犹豫,还是说道:“黑凤出手过两次,失手了。”

    苏杨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起来了,血月,原来是那几个人。月颜是吗?司徒甲,哼!真是个蠢货!”

    激动过后苏杨脸上显出一股病态的红晕,两鬓后颈密布一层冷汗他扶着方桌起身,还没走两步身子就猛然抽搐了一下,到后来甚至直接跌倒在地上两手在虚空中胡乱的抓着。他眼珠血红的瞪着刺客,嘴里呼哧带喘却囫囵说不出一句话。

    刺客神色木然,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审视苏杨。苏杨已经抓狂,蜷缩着身子疯狂痉挛着,到后来直接屎尿齐流,腌臜污秽臭不可闻,刺客也看不下去大步离开片刻后回来把手中东西扔到苏杨脚下。

    苏杨顾不得恶臭肮脏,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李寒仰头看着秋末的天空,他终于不用再像几个月前裹得密不透风的迎接世人异样的目光。他走在秦淮岸边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里,秋末的艳阳努力想散发温暖,比盛夏大了一圈却虚幻的像是一触就会破。

    他还是改不了多愁善感忧郁的性子,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让他成熟多少,连容貌也都没有变。

    他仰头盯着太阳看了一阵子,又低下头认准方向匆匆前进。李寒直接到了麒麟阁暗阁,最近一年他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往返奔波折腾都要到这里来办理手续。

    “呦,小李子又来了?”暗阁那个络腮胡大汉看到李寒大嗓门就吼了出来。

    李寒向他腼腆一笑,说道:“又要麻烦您,我这次要去朱阁。赤云大人那边传来的命令。”

    “好说。”汉子搓着手说道,“我收到了,说你最近会经过我们这里。哦对了,半个月前分阁有人找你你恰好离开了。那个人留了包东西在分阁,有时间你要去看下。”

    “给我的?”李寒先是一惊,脑海里想了一遍之后才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现在就去吧。一会儿来拿手续。”

    “好说!那我在这儿等你回来。”络腮胡跟身后的人交代了几句,又冲李寒笑笑离开了。

    李寒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谁会给他留包裹,他最近一年都没有个固定地方。足迹真的是遍布了整个全国,普通人要想找到他恐怕真的没那么容易,而要找他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一时兴起。既然如此那会是谁特意留包裹给他?

    暗阁出来离分阁要穿过整个闹市区,李寒塞上耳机开始向分阁赶路。走了百米远后,李寒就注意到有人跟在他身后了,最近三个月来他总觉得有人一直在跟踪他。

    可能不是同一批人,但目的一定是相同的,李寒辗转了这么久这群人竟然还锲而不舍的追着他,不过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时候好像还是第一次。

    李寒干脆停了下来,既然对方已经这么明显示意了,那自己就干脆看看是哪路神仙要找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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