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拓气尤未消,骂道:“装什么哑巴,平日里不是鬼主意很多的吗?想到办法了吗?”

    李寒手一翻毒牙就到了手里,他语气平静道:“人是我杀的,和他们两个没关系。不管那些人有没有怀疑,反正我已经消失了,死无对证,他们总不能无理取闹吧。”

    他刀尖反转,还没落下就被梦拓抓住刀刃夺了过去。梦拓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李寒脸上,他气的浑身发抖,声音嘶哑:“懦夫!你把丫头从玉家带回来就为了让她在这看你死吗?”

    他把毒牙丢在地上,手心被划破鲜血直淌。他没有去看手上伤口,浓眉倒竖,声如雷霆:“你们两个,给我盯着他。要是杀了你能解决麒麟阁的危机我早就那么做了!”

    “我去唐老那里探下口风。”和尚思考半天才犹豫不决的说道,“但是我又怕露出马脚!要是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我倒无所谓,现在就很难办了。我难保不出纰漏!”

    和尚也已经开始闪烁其词,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超他所能承受的上限,精明沉稳如他也变得犹豫起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他们肯定是有所怀疑的了。唐老是接替老爷子的,那个时候你们所有的资料老爷子都一清二楚,这件事他肯定也心知肚明。和尚就看你和他谁能套出谁的话了。”

    和尚顿觉压力重大,他脸色凝重的搓手,两手拢在嘴巴前面哈了一口气,才点头,说道:“我尽力而为。”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血月计划披露后我原本就打算去见他的,但是没有见到他的面。”

    “谁?唐老?”

    “是。”和尚看着梦拓的眼睛沉重的点头,“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了。我说不明白…”

    和尚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说,说到底这些事都只是他的揣测,他只需要给梦拓点一下唐老或许并不像老爷子。剩下的就不是他的职责了,他也没把握更没有身份去窥测事情真相。

    他相信梦拓肯定比他更早察觉这些。

    梦拓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李寒鼻子骂道:“你小子别给我犯浑!你自己贱命一条给我替翡儿好好想想,她为了你可是和她哥哥都闹得不可开交!你个王八蛋敢再做蠢事我绝不放过你!”

    他又看着龙观,吼道:“你给我把他看住了,这件事不是你们死了就能化解的!留着你们的命想想怎么解决吧,自己惹的祸给我自己收拾掉!”

    “你们都给我好好反省!”

    许艺菲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肩膀瑟缩着。

    梦拓看着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怪李寒,他要真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你也不会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了不是吗?”

    许艺菲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哽咽道:“你就只会怪他,你从来都不知道他有多苦。”

    梦拓又好气又好笑,想发火又舍不得,憋了半天才怒气冲天对着李寒三个吼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本分点!”

    龙观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和尚站起来过去查看他的伤势,梦拓那一脚倒是其次,他刚才整个人都撞在隔断拐角,似乎伤到了腰椎,连行动都很困难。

    和尚把龙观扶到沙发躺下,割开他上衣,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忙不迭喊道:“小菲,过来帮我下。龙观这下子没三五个月是动不了了。”

    梦拓看到龙观后背魂门穴整个凹了进去,淤血堆积成了黑色。

    龙观倒是不以为然,说道:“刚才我就觉得没力气了,没想到这么准…和尚你给老子把手拿开!疼死我了!”

    梦拓冷哼了一声,说道:“和尚,要是没其他事你最好尽快去见下唐老,为了防止你出意外我会叫暗麟和影麟的人跟你一起。”

    和尚这时候哪还有心情管这事,随口应了两句就不再答话。

    梦拓还要再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暴力撞开,司空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见到梦拓脸上难掩震惊害怕的表情,他站在那里直打哆嗦,三五次要开口却只是牙齿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梦拓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两手扳住司空肩膀,问道:“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要来找我。”

    李寒三人同时心中一震,李寒马上握紧了拳头。

    司空却不正面回答,说道:“夜几分钟前赶回来了。现在人在极乐阁等你。”

    梦拓脸色狐疑,说道:“极乐阁?出什么意外了,我马上过去。”

    司空喉结滚动着,看了一眼狼狈的血月三个人,才用一种谨慎的语气跟梦拓说道:“夜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趟江左,他也觉得这次暗舵不听命令很奇怪。所以想要调查,但是逍遥已经先他一步调查结束了。”

    “吞吞吐吐,有话就直说。”

    “夜在路上赶上了逍遥,只不过…只不过,梦拓你先冷静点。逍遥…殁了。夜…只带回了他的尸体,在极乐阁…?”

    司空话还没说完梦拓就冲了出去,司空马上转身跟了出手。

    剩下房里四个呆掉了的人和洞开的大门。

    和尚的手还按在龙观伤口上,许艺菲在一边给他帮忙,李寒站在边上,四个人都傻了一样看着门口,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艺菲才反应过来她哭都哭不出来,踉跄着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李寒弯腰把龙观背在身上,两个人的身子一样抖的像被狂风卷过的乱草,李寒连叫了和尚三声和尚都没反应。

    李寒推了和尚一把和尚才惊醒,他看着李寒,用一种遥远陌生的语气问道:“刚才…刚才司空说什么?他说…他说谁死了?”

    和尚一开口眼泪就顺着鼻子流了下来,他茫然无知,两只手抖个不停,他左手狠狠给了自己右手一巴掌,还是抖个不停,他看着李寒已经背着龙观向门口走,想跟过去却发现怎么都迈不动脚步,他徒劳的挣扎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头磕在茶几上鲜血马上涌了出来,他爬不起来就这样在地上爬着向门口蠕动。

    他整个人都像跌进了冰窟窿,四肢百骸瞬间被冻成了一团,他打着哆嗦眼泪鼻涕淌了一地。他冷的要命一张口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止不住带走了他全部力量让他只能在地上匍匐。

    李寒背着龙观来到门口,两个执法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二人同情的看着血月三个人,麒麟阁的人都知道血月是北斗的弟子。北斗跟血月密不可分,但是两个人只是拦在门口。

    李寒把龙观放在地上,跪在地上,重重向着两个人磕头,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难辨,凄厉哀恸:“我求求你们,让我过去吧,我求求你们!”

    龙观没办法站起来,疯了一样从身上掏出飞刀匕首扔向二人,二人闪避接拿却只是堵在门口。和尚站了起来直接扑了过去,他早已经不再习武,更何况执法使本就是实力极为强悍二人轻描淡写化解掉和尚更像是撒泼一样的套路把他逼退。

    “逍遥是我们的师父,我求求你们…让我们过去吧!”

    李寒不停磕头,额头早已红肿,和尚已知没办法硬闯跪在李寒身边,两个人只是不停磕头如捣蒜。

    执法使虽然向来以铁面闻名,但见到血月三个人这种举动终究于心不忍,一人上前把李寒和和尚拽起来,另一人说道:“没有阁主大人的命令我们是不可能放你们出去的,你们老实在这儿等着…我去请示下。”

    这已经违背执法使的职责,但眼看着两个七尺男儿就这样跪在眼前让这执法使实在难以视而不见。

    他刚要转身离开,就有另外两个传令使赶来,眼见血月这幅模样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二人说道:“长老大人令,对血月的禁足暂缓。”

    终究是夜开了口,梦拓身为一阁之主是绝对不能出尔反尔的。

    听到命令的李寒马上把龙观背到身上,三个人跟着传令使疯了一样奔向极乐阁。

    两个传令使几次被他们甩在身后,若不是因为血月被下了禁足令没办法在碧阁畅行无忧恐怕这两个传令使一出便道就会被血月彻底甩开。

    他们已经走进英麟长廊,两壁石刻那些英雄都像活过来了一样向他们涌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奔过来要挡住血月的去路,三个人茫茫中寸步难行,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偌大力气。到最后几乎是在挪动。

    拐进去极乐阁的便道后三个人反而一下子慢了下来,两个传令使赶上后反超了过去,两人跑出十几米后见到三个人竟然停了下来,都有些不明所以。

    和尚三个眼看着便道尽头就是极乐阁,却突然感觉前面不是那栋给为了麒麟阁牺牲的英雄最后安享宁静的净土而建立的极乐阁。

    反倒是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妖怪,它正怪笑着看着入口的三个人,等着他们走过去自投罗网,等着他们去自寻死路,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

    三个人不约而同打起了退堂鼓。

    不,一定是梦。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来他们还在家里,不,他们还在祥和镇才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梦拓逍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传令使懂了这三个青年眼里的光,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这种别离。

    二人并不催促,也停了下来看着三个人。

    李寒一下子抓住了和尚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但他马上发现这跟稻草和他自己一样都身处漩涡,它也被连根拔起身不由己的飘荡着。

    他们每前进一步心脏都会狠狠震动一下。

    这最后百十米漫长的像一光年。

    他们走到阁楼前时好像时间都已苍老,还没进去就听到许艺菲声嘶力竭绝望无助的哭声。

    那种撕心裂肺瞬间把他们从虚幻拉回现实,三个人迈进阁楼,一眼就看到逍遥躺在台子上,白衣如雪,一尘不染,心口一点殷红像雪中一朵傲梅。

    李寒膝盖一软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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