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平米的宴会大厅张灯结彩,金碧辉煌,一百零八张八人大桌座无虚席。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人平日里素无交集。有的甚至分属不同势力,但今天却都因同一份邀请聚到一起,非但没有拔刀相向,反而一片和气,不得不佩服这主人的魄力与手腕。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譬如上首离主位最近左边那一桌坐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玉家,许家,李家,祝家。一家来了两位长辈,足以看出来这主人绝非一般。

    这边四家可是为麒麟阁输送了一大半绝顶高手,他们与麒麟阁的关系密不可分,虽然在场这几位都没有接触过麒麟阁的事情,但是旁人眼里这四位足以代表了麒麟阁。

    仅是麒麟阁也就罢了,右边那一桌坐着的却是白家,苏家,甘家和罗家。这四大家族以白苏为首,谁都知这四家与有凤来仪荣损一体。这样看来这主人身份就十分厉害了。

    最前两桌还只是这些世家豪门,虽然隐隐有对峙的意向却因为并没有接触还能相安无事。可后面几桌却足见此间主人用心之深了,风南即使在这群雄咸集,豪杰如云的宴场里依旧如天空皓月般引人瞩目。他举止优雅,神态自若像是身边坐着的凤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过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凤却没有风南那样淡定从容,因为打从风南落座后,凰就一再失态,在风南边上时一度忸怩不安,女儿姿态毕露无疑。

    主人好事,竟然正好把风南安在了他兄妹之间,而这一桌其他客人,倒也都是熟面孔,不仅是有凤来仪中出了名的高手,更有几位就曾在大雨滂沱中和风南厮杀过。

    风南坐下后向其余人笑道:“今日倒是有幸同诸位同座,能和诸位以这种方式在会实在是风某荣幸。”

    没人给他好脸色,风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落座后转头看着凰,眉眼一弯,眼里星光璀璨,说道:“凰姑娘,好久不见。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凰本来拿着杯子,慌张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却打翻了,她赶忙扶正,眼圈就红了,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小心翼翼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从上次之后就一直再生我的气。”

    “怎么会呢,只不过最近阁内事物繁多我也一直在奔波劳碌所以才没什么时间。这次周老六十大寿我想你是肯定会来的,所以才跟梦拓请了命,不然这种差事是不会轮到我的。?上次一别我对姑娘也一直念念不忘。”

    “梦拓倒是心大,就不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凤在一边冷嘲热讽,“还是你们麒麟阁已经死绝了,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风南听完这句话并没有回头去看凤,他还是温柔的看着凰,眼神却犀利了起来:“我麒麟阁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麒麟阁人才济济,分工明确。像这种小事,遇到你辈这种小人物,用不到惊扰其他人,只有我这种小角色就够了。”

    他含笑看过这一桌其他人,除他之外全是有凤来仪的高手,风南惹了众怒却丝毫不惧。

    而他这一席话却一下子把其他人彻底推到了对立面,虽然有凤来仪和麒麟阁本就是敌对关系,但风南这种做法也未免太莽撞太不明智。

    “手下败将还敢逞匹夫之勇!”凤捏紧了手中水杯,冷笑道,“不妨现在出去比划比划?”

    “在下有令在身,此次只为祝寿,不得别生事端。我麒麟阁的人既然敢只身赴宴,就不惧尔等碌碌之辈,阁下若是有心,此间事了我倒愿意奉陪。上次的一箭之仇,在下倒是铭记于心!”

    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大动肝火的样子,这桌其他人除了凰以外自然都站在凤那一边,凰没办法对风南出手,又不能当众和凤唱反调,坐在那里左右为难。

    麒麟阁除了风南之外就只有司空参加了宴会,他在天字玄号桌,那一桌除了他之外也尽是有凤来仪的名宿。司空倒不像风南这样把一桌人得罪了个遍,他左右逢源,即使有人挑衅也随意化解,哪怕座中就有三人和他曾经生死厮杀过一样。

    看来这主人也是别有用心,麒麟阁总共就来了两人,还被远远分开。

    其余桌大多是有凤来仪的高手,其中个别甚至轻易不在江湖走动,此次现身可谓是给足了主人面子。

    除掉这些势力外,还有大部分是些世外高人江湖野客,他们不属于麒麟阁也不服从有凤来仪,一生笑傲江湖独来独往,收到邀请却也都诚惶诚恐并不敢故作不知。

    除了有凤来仪和麒麟阁之外,甚至还有一桌与其余更不相同,这一桌独立于一处,落座只有六人,在场绝大部分人都不曾见过座中人,这一桌人年龄跨度极大,最少那人看去不过弱冠,而最老那人却已是耄耋之年。偶有几人知道这桌来历无不带着敬畏尊崇的复杂眼神,这一桌六人三人来自炼凤楼,三人来自凌烟阁!

    除个别桌冷清紧张外,其余各桌宾客尽欢。宴会进行一个多时辰后,司仪才上台祝词,这才引出此次宴会主角。能招来如此多英雄豪杰,让势同水火的有凤来仪和麒麟阁同处一室相安无事,让四大家族对面而坐心平气和,这位主人可谓非同一般了。

    司仪讲完一通后,宴会主人,扬州周家家主,六十岁的周琦才上台致词。

    扬州一直以来就是有凤来仪的核心重镇,周家也一直都是有凤来仪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只不过四十年前风起云涌苏家异军突起夺了周家风头,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现在的周家已经人才凋敝,但是昔日余威仍在,所以周琦要把六十大寿的邀请函发出的时候接到邀请的人倒真没有轻易回绝的,而周家以现在的家族势力敢如此大张旗鼓举办这种规模的宴会更像是在向有凤来仪发出某种信号,更像是向在他之上的苏家和白家挑衅。

    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一套过场走后,周琦下台回到了主桌,这一桌只有三家人,正是杨州三大世家,周家,吴家和蒋家。不过另两家一向以周家为首,所以世人提起扬州也通常只知道周家一家。

    周琦坐下后,他左边的蒋家家主马上问道:“周老,这次苏家的人也来了。你看上次少主的命令,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哼!误会,怎么可能!”周琦冷哼一声,“你们两家莫要忘了。苏杨野心膨胀,早就和苏家本家闹得不可开交!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惦记着想要扬州基业!所以这次才故意借他女儿之手下这荒唐的命令,如果我们答应了苏染的要求,等同于把扬州拱手相让,如果我们拒绝那正好给了苏杨借口,我这次把这些人都请来,就是要趁苏杨还没行动前先他一步揭穿他的阴谋!让他无计可施!就算他是凤主,有这些人作证,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刚才看苏家那二人脸色,似乎对苏杨近来所作所为也越来越不满。我看这倒是个机会,不如我们趁这时候让苏杨就范,彻底从凤主的位置上下来!然后您老人家当如何?”

    周琦怒道:“你们活够了我还没有呢!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觊觎凤主的位置,我们周家为这凤主的位子四十年前元气大伤,到现在都还是一蹶不振没有恢复过来!我只求苏杨不要来惹我就已经很是万幸,这凤主宝座,你们两家要是有那个能力尽管拿去,到时候我周家肯定第一个俯首称臣,至于白家罗家答不答应那我就不知道了。”

    吴家家主马上赔笑道:“周老您这不是埋汰我们吗?您德高望重都不敢坐这个位置,我们两家一向以您马首是瞻更不敢妄想了。我们只不过是看您请帖一出,这些人还是蜂拥而至,没人敢弗了您的面子所以才有些得意忘形,您别见怪。”

    “咳,若不是苏杨逼得太紧你们以为我想豁出这张老脸吗?现在看来我还有一点点能力能请的动这些人,再过十年恐怕这些人就不会再理会我们周家了,这次宴会过后其余原本对我们还心存忌惮的人肯定看穿我们三家已经是徒有其表,为了三家不至于像陈家那样遭受灭族之祸,我们是该好好打算下了。你们两家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我们周家…我已经和族中商量过,准备慢慢彻底脱离有凤来仪,再不插手他们双方恩怨了。”

    吴蒋二家家主不敢相信周琦竟然说出这种悲观的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周琦又说道:“风光了这么多年,也是该落幕了。也罢,为了保全周家今日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了。只求凤主不要逼得太紧,给周家几年喘息…”

    这老人站起来走向洗手间,要去整理下仪表,等他再回来时就要当众向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倾诉周家现在的局面,让这个一直以来外人眼里无限风光的豪门自揭伤疤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周家另一人本欲跟周琦一同前往,但周琦拒绝了他。这老者独自一人迎着路过每一桌时宾客献上的口是心非的祝贺,心里五味杂陈。直到穿过大厅来到洗手间,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斑白的双鬓和锐利不再的双眼才长叹一声。

    四十年前周家鼎盛时他还只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那时他无所畏惧年轻气盛,总觉人生肆意潇洒,四十年弹指一挥如今他已渐入迟暮惯看荣辱才发觉一切恍如一梦。

    周家竟也有要向其他人求饶的时刻,他拧开水龙头泼了一捧凉水浇在脸上,抬头时才察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在他还未出手前一柄利刃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倒在洗手台前时周琦恍惚又回到了二十岁,又成了那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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