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住的位置,只见一株丈把高的苍松从崖壁上横斜生出,显得非常突兀。松树的根系牢牢扎进崖壁里面,树干与山崖结合处,是一圈长满苔藓的泥土。

    王子衡在照片上见过黄山松的造型,长于山石,立于悬崖,生命力极强,长久以来都是文人雅士吟哦图绘的对象。看着眼前这棵松树,王子衡感觉它并不比黄山松逊色。

    龙飞虎用手电照着松树根部旁边的崖壁,提示田福生:“你来看,这是什么!”

    田福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人在石壁上雕刻了巴掌大两个奇怪文字。

    “咦,好像是八思巴文字,就是不知道啥意思,咱们几个估计都看不懂。”

    龙飞虎道:“早找专家问过了!当初我在这鹤壁峰搞调研,曾经猫了三天三夜。发现这文字后,我就用纸拓了下来,专门跑了一趟北京,人家专家告诉我,这两个字翻译成汉语,就是‘长生天’的意思。 当年梁王妃将宝藏埋到这里,刻下两个字留作记号,也是提醒后人的意思。”

    自古以来的大盗小盗,凡是在行业内成绩卓著者,身上都有一样闪光的品质,那就是恒心和耐力。梁上君子为得一单,往往提前数月踩点蹲守,酷暑严寒在所不惜;盗墓者为掘一坟,准备工作动辄就得几个年头,其间各种隐忍琢磨,非外人所能知。

    世人谈及“盗”时,常常不屑一顾,但就其那份职业精神而言,却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田福生道:“怪不得刻字的这块石壁,看上去这般干净光滑,原来是五爷一早就动过手脚的,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

    王子衡也凑了过来,一脸疑惑:“就算人家有提示,那您怎么判断宝库的入口呢?这光秃秃的石崖上,可连一个洞窟隆都没有啊!”

    龙飞虎用工兵铲拍了拍松树:“谁说没洞?洞就在树根这儿!”

    “不会吧?”王子衡吃惊道,“就算这下面是个洞,可大家也看到了,松树根挤得满满的,人怎么进去?”

    田福生笑道:“又不开窍了!你说是先有洞呢,还是先有树?”

    王子衡略加思索,了然道:“哦,梁王妃他们来的时候,这洞口还没长松树,对,一定是这样!”

    龙飞虎听不下去了:“傻小子,会有这么巧的事?人家刚把宝藏送进洞里去,那洞口就乖乖长松树了?”

    王子衡无言以对。

    田福生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你不要老是想着树一定是天然生长的,它极有可能是这样一个情况:这个位置,本身就有个洞,王妃那一伙人将宝藏和人手转移进来后,为了隐蔽,用泥土封住洞口,然后呢,这个泥土里面再插上松树苗,过了几百年,就变成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幅模样了。这个设计很巧妙啊,旁人一看,只会感叹造化钟神秀,却想不到人有马良笔!”

    这种鬼点子,想出来的人固然聪明,能看明白的也不简单。王子衡不由得暗暗心折。

    “都少罗嗦了,抓紧时间刨树!”龙飞虎下令。

    三人挥动工兵铲,对准松树根的位置一阵猛挖。

    足足挖了二十多分钟,松树根部总算被刨出了个大坑,看样子,那确实是个洞穴。但泥土似乎被塞得过多,松树的根系也很发达,不仅扯着泥土,还扎进岩缝,眼下这个情况,想进洞似乎不太可能。

    龙飞虎将工兵铲别回腰带上,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十八剁,一阵手起刀落,松树根全被斩断,整棵松树留恋不舍地坠下山崖,而后听见“哗啦啦”的水响声,松树已落入三合潭。

    这种十八剁砍刀,据说是美军最早在越战中使用的丛林神器,披荆斩棘、放血劈骨无所不能,有着极强的野外实用性。此次龙飞虎只带来一把,作用却无需赘述。

    撂倒了松树,洞穴口尚只足以钻进去半截身子。龙飞虎又从背包中取出一根导爆管、半米长的导火索和一小包炸药,弯腰进洞就开始捣鼓。

    什么叫机关算尽?龙飞虎就是活样板。

    但田福生却有些担心:“五爷,这动静会不会太大?您老人家要把整座山都崩了可怎么办?”

    龙飞虎手里一边忙活,一边回应:“放心,我有分寸!这点量,也就足够轰一轰硬泥块。”

    龙飞虎布置完毕,探出身来,招呼道:“大家荡开点!”

    二人依言荡开,距离洞口足有十来米远。王子衡紧紧贴着崖壁,大气都不敢出。

    龙飞虎点了火,足尖一点,也迅速荡开。片刻过后,但闻一声闷响,泥块与石屑喷出洞口。大家等了一小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才又一起荡回洞口。

    火药味很呛鼻,爆破的效果还不错,洞内的泥土被炸散,洞壁只是稍有破损,并没有大面积的崩塌。

    王子衡忍不住出言奉承道:“五爷,您要不盗墓,光这手爆破的手艺也不愁讨不到饭吃!”

    只听田福生轻轻咳嗽了一声,月光下,龙飞虎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大抵一个人就算混蛋到极致,起码的面子观念还是有的。

    王子衡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心中却想道: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三个人先后解开绳索进洞,继续挥动工兵铲,一边往洞外刨挖泥土,一边摸索着前行。

    泥土足足被塞了有三四米长的距离,打通之后,已经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天然洞穴。三个人前后脚跟着走,不需弯腰,伸伸拳踢踢腿也可以,空间还算宽敞。

    龙飞虎兴奋地说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财富之门已经为我们敞开!”

    三个人整理好队形,依旧是龙飞虎打头,王子衡居中,田福生断后,开始往洞内进发。洞壁比较潮湿,头顶的渗水滴滴答答的,脚下时而会遇到水洼与暗沟,这一路并不好走。

    途中,龙飞虎交代大家许多注意事项,譬如三个人的手电尽量只打开一个,足够照明就行了,剩下的电源切忌浪费,因为在洞中会遇到很多突发状况,耽误时间是常有的事;再比如进入洞穴之后切莫单独行动,以防进入支洞迷路,如果在大洞穴中迷路往往是致命的;随时提高警惕,不要大声喧哗,注意脚下的路况和身边环境,洞内的水不要随便喝,不明物体不要随意碰触等等。

    田福生问道:“需不需要注意氧气的问题?我听说进入封闭空间长了,就会缺氧,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虎道:“那也得分情况,洞穴和墓穴就不一样。洞穴一般都与外界相通,随便一个小漏小缝都能保障洞里边的氧气充足,再加上大多数洞穴都有阴沟暗河,水源不断,所以基本上不存在缺氧的问题。墓穴则不同,它多半都是密闭空间,骤然与外界相通,氧气的供给不一定跟得上消耗,因此下墓的人,都要格外注意缺氧的情况。”

    王子衡听在耳里,只觉得知识大涨。

    他高中时读过一本网络小说,叫《鬼吹灯》,内容就是讲盗墓的。该书场景恢宏,气势庞大,尤其是书中写到下墓时的各种离奇遭遇和神秘生物,让班上一众男生看过之后,都大呼过瘾。

    因为对盗墓细节描绘得太过真实,听说就曾有人真认为作者就是个盗墓的,后来作者出来回应,全是凭空杜撰。

    王子衡看过此书后,好几次在梦里亲身实践,每每进得盗洞半途,梦就醒了,让他懊恼不已。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虽不是盗墓,但探险求宝的性质与盗墓也相差不大,心中自是激动难言。

    他是个爽快人,一路上免不了跟田福生和龙飞虎叨叨个没完,内容基本上都是小说里的情节。

    田福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回应着,龙飞虎听得几句,直接讥讽道:“黄口小儿,自恃读过几天书,就想把我们这一行整清楚,那不是天方夜谭吗?看花容易绣花难,别的不说,你把写书的那小子找来,我来问问他,二十四山是什么?理论又如何运用于实践?他能跟我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拜他为师!”

    王子衡气不打一处来:你拽个球!懂什么叫娱乐吗?什么叫艺术吗?就你这一身土气,赚再多钱还不是活得跟条牲口差不多?

    心里虽然诸多不满,但嘴里还是不敢顶撞。当下收声不再言语,瞬间冷场。

    田福生看穿他的心事,为缓解气氛,竟开口唱起山歌来:

    天上乌云摞乌云,

    地下灰尘摞灰尘。

    白天洗碗碗摞碗,

    晚上睡觉人摞人。

    ……

    田福生粗犷的嗓音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显得格外滑稽;再加上歌词荤味儿十足,走在前面的龙飞虎和王子衡都不禁笑出声来。

    三人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距离。这个洞穴没有岔路,但是弯道较多,七拐八拐的,人早已失去了方向感。

    忽然,龙飞虎停了下来:“尼玛!怎么会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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