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营,死士营的又一称呼。

    凡是军队,皆有军纪,然而,有些军队,军纪几近于无,死士营中只有寥寥几条军纪,战时须得人人向前,须得听从统领南宫大人之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律令。

    所以,不仅敌方军队不喜这血字营,就连本方百姓,也畏之如虎。

    靖边军四大提督之一的南宫,嗜血嗜杀,其修炼的乃是西方魔教秘传血衣决,这门绝学剑南道按擦使薛卓有修炼过,杀了许多人之后方才晋升先天,不过,薛卓因为根基差,五十来岁方才晋升先天,故而,在长安城外的天津桥头方才不敌唐唐。

    南宫不同,他的天赋更高,也更早修炼。

    并且,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更多,那些人的尸骨若是堆在一起,绝对比云来客栈外的那座小山要高。

    现在,南宫正端坐在那小山的山顶,从高处俯览着槐树集,最后的一丝血色残阳从西边山头掠来,笼罩在他身上,隐隐有着血光漂浮。

    在他四周,方圆十丈内,并无一人。

    那些手下全都不敢站在他身旁,经受不起血煞之气的冲刷,哪怕这些家伙,无论是谁,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漠视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和当初在邯郸城外一样,他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具黑色玄甲内,即便是双眼,也被透明的眼罩所遮掩,也和那时一样,黑色盔甲上空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光,血光虽然很淡,却有着极其浓郁的血煞之气,即便是意志坚定的武者,被这血煞之气一冲,胆气也会降低几分。

    十年前,这南宫便已经晋升先天,如今是怎样的层次,无人可知。

    他是一个哑巴,被冯槊从尸山血海中捡起救活,一直以来,这头嗜杀的变态猛兽唯有冯槊方才能控制,也唯有冯槊方才能给他栓上缰绳。

    即便如此,偶尔这小子杀得性起,也会独走。

    他手底下又是一群恶人,这种情况下,军纪也就几乎不存在,有时候,对这些家伙来说,并不存在什么自己人,所以,听到是血字营来了,槐树集的一干人方才如此惊惶。

    血字营的名声并不比白骷髅好多少。

    辛锥打马进入了槐树集,在他身后,一众骑士懒洋洋地跟着。

    死士营只有一个统领,那就是南宫,对永远保持着千人以内名额的死士营来说,南宫便是天,南宫便是地,他们可以无视梁凤至,可以无视所有人,却唯南宫之命是从。

    恶人还需恶人磨,便是这样的道理!

    千人左右的死士营,每一战,战损皆在三成以上,他们也是极少数哪怕战损在八成以上也不会崩溃的军队,这一点,恶名在外的白骷髅和他们相比连提鞋都不成。

    辛锥已经在死士营待了三年,像他这样待了三年依旧还活着的死士寥寥无几,所以,他现在是死士营的十个校尉之一,每一个校尉统率一百名死士,基本上,能担任校尉的都必须够凶,够恶,武力够强,心肠够狠,最关键一点,那就是运气够好。

    他驱马进入槐树集,向着云来客栈大门直进,眼神流转间,目光不时落在两旁状如鹌鹑的百姓,识海中,有着血海漂浮,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声音就像是麻醉药品,让他的神念痴迷。

    他强行忍住,控制着自己,方才没有驱马冲向那些家伙,挥刀砍杀。

    凡是能在死士营中活上一年的家伙都是老鸟,南宫都有将血衣决传授给这些家伙,修炼这门功法,须得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有着坚硬如铁的意志,若不然,根本不可能修炼。修炼这门功法,速度奇快,很容易便能跨越境界,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失控。

    辛锥便在失控的边缘。

    所以,血字营最见不得太平年月。

    前段时间,南宫不曾给梁凤至以及邯郸守打招呼,便带着血字营冲入巨鹿镇的地界,连破了好几个山寨和庄子,杀了数千人,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足够多的血液,修炼血衣决只有死路一条。

    说起来,已经十多天没有杀人了吧?

    辛锥坐在马背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这个表情非常的邪恶,那些偷眼望着他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云来客栈前,谭奎搓着手掌,嘴角微微翘着,带着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呆板,眼神透着紧张,并不像显露出来的那样轻松。

    谭奎是三家宗族的代表。

    他曾经在邯郸衙门任职,和靖边军也打过交道,所以,被三家宗族推出来接待血字营。

    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他们便不会启动传讯符阵,血字营这些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和白骷髅没有什么区别,前段时间,有个家族便被血字营血洗了。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官府行文说是被山贼攻破了,然而,邯郸镇大部分家族都知道这是血字营下的手,那些家伙为什么这样做,谁也不知道理由。

    谭奎唯一知道的是,必须小心对待,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将这血字营打发走。

    在他身边,有着四五人,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块块的符玉叠得整整齐齐,堆成了金字塔形状的小山。

    马匪虽然被打跑了,血字营也不可能白跑一趟啊!

    来到客栈大门前,辛锥勒住坐骑,他瞧了谭奎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那些符玉上,眼神中的贪婪也就掩饰不住,哪怕他此刻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这位大人,这是小的们的一点孝敬……”

    谭奎微笑着说着话。

    言辞之中,将辛锥捧得很高,说是马匪之所以逃跑,全都是因为被血字营的名头所震慑,有着血字营的存在,百姓父老们方才能够安居乐业啊!

    辛锥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穿过大开的客栈大门,落在院落的龙马和马车上。

    那些龙马和马车正是杜睿一行所有,因为忙乱的关系,并未拉回马厩,也就被辛锥所瞧见。

    “驾!”

    辛锥低喝一声。

    身下坐骑向前一窜,冲入客栈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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