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五个颇有一番姿色的姑娘就端着酒壶进来了。可能是混迹风月场多年,她们似乎也有些察言观色的水平。两个去找丹羽长秀和森可成的姑娘都很本分,只是坐在他们身侧为他俩斟酒。而去找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的两个人就开放地多了,一个坐到了前田利家的大腿上,另一个则是直接躺到了池田恒兴的臂弯里——姑娘们如果伺候雇主满意的话,阔绰的雇主一般会再给一些“小费”。因此,那个去陪木下藤吉郎的姑娘显得有一些不情愿——一看就是给没钱的土包子,人还长得丑——她因此也一直再试图往雨秋平这边靠,不过雨秋平也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酒局一开始,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这两人果然就起劲起来。即使雨秋平以茶代酒,酒桌气氛也异常地活跃。推杯换盏间,他们俩似乎很快忘了这次酒局是为了给雨秋平接风,无视了丹羽长秀试图拉回话题的努力,而是搂着怀中的姑娘,很有表现欲地开始谈天说地,讲着各种各样的趣闻和自己对时局幼稚的看法。木下藤吉郎一开始还努力地想要加入对话,逐渐发现自己有点插不上话,很快就投入到了对陪酒姑娘的**中去了,时不时应和几句。他一只手很不老实地在姑娘丰满的身材上摸来摸去,另一只手则握着姑娘的小手为自己斟酒。森可成一个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耐心地听着两个晚辈说话,很是享受的样子。丹羽长秀后来也在活跃的气氛里有些跑偏,和雨秋平一起加入到了讨论当中。几个人说说笑笑,从儿时的囧事到未来的理想无所不谈。一时间,雨秋平竟然有了种他已经和这几个人认识好几年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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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啥时候开始,话题被扯到了织田信长的老婆身上。很有可能是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这俩家伙喝高了?还是酒后吐真言了?

    “要我说啊,咱们主公…主公,有再多不好我都可以忍!”前田利家喝得舌头都大了,说话也磕磕绊绊的,就像一个即将摔倒的醉汉,“就是这找老婆!特别——特别!奇怪!”

    “哪里奇怪了?”雨秋平不解地问道。他记得,无论是归蝶夫人还是吉乃夫人都是出众的美人啊。

    “都要找那么…那么——老的!”前田利家边说边锤了一下桌子,“归蝶夫人就和主公差不多大了,这也就…也就罢了!那吉乃夫人!”前田利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足足要比主公大了七岁啊!这能忍?”

    “这有啥问题么?”雨秋平苦笑道,“大七岁确实差的有点多,但是归蝶夫人不是还比主公小一岁么?”

    “有啊!当然有啊!”前田利家嚷嚷道,“找老婆最好要找个小十岁的啊,再怎么说都要找个小五岁的吧!主公真的是!”

    “萝莉控。”雨秋平不屑地哼了一声。怪不得后世的人都说织田信长是新新人类,是穿越者。至少在找妻子这方面,他和雨秋平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你说我啥?”前田利家有些不解地问道。

    “萝!莉!控!”雨秋平用清晰的日语发音给他复述了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啊?”池田恒兴笑着问道,“发音还挺好玩!”

    “就是专门喜欢幼女,喜欢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孩子的意思。日本可能没有,但是我们明国专门用这个词来形容变态。”雨秋平嘿嘿笑着解释道。这可把众人给逗坏了,前田利家气得脸红脖子粗,木下藤吉郎和池田恒兴都笑的前仰后合,连丹羽长秀和森可CD是忍俊不禁。

    “去你大爷的萝莉控!”前田利家立刻很熟练地发出了这几个音——果然是日语词汇么。“这有什么问题么?”

    “好好好,没有没有,”雨秋平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三年起判,最高死刑哦!”

    “别说这些有的没了的,”池田恒兴不耐烦地打断道,“吉乃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啊!阿犬你倒是说啊!她一直没有来清州住过,我都没见过!”

    “你平时不是吹牛和主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么!怎么连吉乃夫人都没见过啊!”前田利家坏笑道:“莫非主公和吉乃夫人行房时,把你和裤子一起扔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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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了许久,雨秋平也喝了快一壶茶了。他有些歉意地起身说要去上厕所,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他从厕所出来时,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倒是让他冻了一个激灵。刚才在屋子里大家畅聊喝酒的气氛太过热烈了,以至于他都没注意自己已经只穿着单衣了——这在秋天的夜晚可不是特别保暖。

    身体冷下来,大脑也在缓慢地降温,他不知不觉地放慢了回去的脚步。当他走上二楼房间的门口,透过屏风间的缝隙往里面看时,竟然有些恍惚。

    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已经醉醺醺地站了起来,兴奋地互相敬酒抬杠;木下藤吉郎在一旁逗弄着怀里被他灌得晕晕乎乎的少女;老成持重的森可成话也不多,默默地看着晚辈们意气风发的样子;丹羽长秀则笑着给争执的两人调解。

    这样热闹的场景…

    仿佛回到了今川家的除夕晚会上…没大没小的人来疯朝比奈泰亨;总是和大家一起攀谈理想的伊丹康清;个子小小的奥平贞吉;喝酒都要算钱的铁公鸡濑名氏义;话虽然不多,但是一直微笑着看着晚辈们的濑名氏俊;洒脱自如,仿佛一切都看淡却又热爱着热闹的今川义元…还有会在后堂等着自己的那个公主…

    俱往矣…那个今川家,那些朋友,那样的除夕晚会,再也回不去了。那回忆,是自己在失去了前世的一切后,曾经在心里寄托了全部感情的地方,现在却不敢去触碰。

    心情骤然地大起大落让雨秋平怔怔地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另一个严肃到近乎绝情的问题涌上心头——我对这些新朋友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是一个复仇者…我来到织田家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向织田信长复仇,亲手杀了他!我为他建言献策,也都是为了爬到高位,更好地实现我的计划。我在织田家做的一切,不都该是为了复仇服务的么?

    之前我和泷川一益相交时,不就抱着讨好这个情报头子的功利想法么?我在结交木下藤吉郎时,不是也想着他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以成为我的助力么?

    那我对他们…对屋子里的这些伙伴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啊?虽然仅仅是初次相见,虽然之前还曾经兵戎相见,但是他们都以真心待我…

    如果有朝一日我和织田家敌对…他们会何去何从?

    森可成满门忠烈,肯定会站在织田信长那边吧。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同样对织田家忠心耿耿,自然也不会有所变节。而前田利家呢?如果是晚年那个颇有手腕的他,是不是会妥善权衡利益呢?但如果是现在这个愣头青,估计也会和我恩断义绝吧。木下藤吉郎倒是不好说,说不定可能会助我一臂之力,但是谁又说得准呢?

    我为什么会想这些?

    我如果仅仅抱着利用他们爬上高位,利用他们杀害他们敬爱的主公的目的,会不会太昧着良心了啊…这样对得起他们的真心么?对得起“朋友”这两个字吗?

    “你在想什么啊!”雨秋平在心里忍不住对自己怒吼,“你又要为了所谓的情谊,所谓的善,耽误自己的大事么?”

    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啊!我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啊!仅仅相处一天,你就不能在朋友间的情谊和血海深仇之间做选择了么!你这个没用的懦夫!

    身体之不住地颤抖,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绝望。雨秋平弯下腰,努力地止住自己的颤抖。

    雨秋平悄悄把手伸进怀里,紧紧地握住了濑名氏俊留给他的那把肋差。冰凉的触感让雨秋平一下子冷静下来。那把肋差,似乎有着神奇的魅力——可以把复仇的坚定信念传输到他的心中。

    殿下就是用这个切腹的…

    我不能辜负了殿下。我要复仇。

    我一定可以的…

    “嘿!你小子怎么啦!”

    忽然,前田利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雨秋平吓了一跳,匆忙松开握住肋差的手,望向前田利家。后者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笑嘻嘻地走出了雅间,在门外看着雨秋平。

    “没事…”雨秋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落寞,“喝多了,有点不舒服。”

    “喝茶也会喝多么?”前田利家嘲笑着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小弟,你真是不行啊,太菜了!”

    是啊,我是真的不行啊…一想到有朝一日谋反时,难免会和你们兵戎相见…我就怕得不行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像曾经在今川家的那一些朋友,也终究要分别的。

    你们也是一样…

    脑中忽然闪过了,福岛安成在树下说的那句话。

    ·

    世上凡是有实体的东西,又有什么是永生不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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