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蒂丝孩童般的纯真目光,李奇终究压住了扔衣服的冲动,尽管浑身都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家天天劳动,衣服破得很快,连主人您的衣服都到处是补丁,这不合理。我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织织衣服……”

    蒂丝的目光似乎能透进李奇心里,而且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主人害怕蜘蛛,觉得穿上去就像被蜘蛛抱着一样?”

    “呃……”

    李奇心说这事虽然人人知道,但没必要用这么认真的口吻说出来啊。

    蒂丝说:“这就是联想的坏处,主人,意识到会产生不好的联想就该第一时间清除掉。”

    人不是程序,怎么可能把杂念当代码随便清除掉。

    话又说回来,李奇感觉蒂丝的大脑回路很有些像计算机程序……

    “主人又在想什么?是在比较菲妮殿下和我的胸部谁大谁小吗?菲妮殿下还没开始发育,我已经停止发育了。”

    蒂丝的话让李奇脸颊抽搐,赶紧挪开视线。

    刚才他的视线凑巧落在蒂丝的胸口上,顺带想起了大学室友买过跟蒂丝身材相仿的充气娃娃,还想跟他进行共享经济的尝试,他当然正义的拒绝了。

    “很好,你们做得不错!”

    李奇嗯咳着转移话题:“不过没必要把袖子和下摆都织出来,以后照着我给你们的款式来做。”

    他拿出心语图册,展示T恤和背心的样式,蒂丝连连点头。

    “然后,蛛丝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们还在养蜘蛛?”

    李奇不经意的问,罗丝魔女的住处,他就只是慰问的时候去过一两次,并不清楚她们的生活细节。

    “我们没被抓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养蜘蛛,就像人类养猪啊羊啊一样,蜘蛛是我们的伙伴。”

    蒂丝说:“神殿里的尸蛛都是普通蜘蛛转化来的,尸蛛现在都躲到深处了,一些普通蜘蛛还活着,我们就顺手养起来了。”

    不愧是身怀黯精灵血统的种族,顺手养蜘蛛……

    李奇克制住恐惧,摩挲着蛛丝衣,发现并没有黏液,非常干燥。手感跟丝绸差不多,不如丝绸那么坠滑,更近似于棉布。

    在地球世界里,蜘蛛丝可是能用来做防弹衣的高级材料,蒂丝所谓的“普通蜘蛛”,在地球世界那可不普通,蛛丝应该更为坚韧。

    这可是高级货啊,而且蜘蛛丝有微弱灵力,可以承受附魔,虽然不如秘银精金那些材料高级,还是能发展出一门魔导工业!

    李奇有些激动,一时忘记了害怕。

    “干得好!蒂丝,我再交给你一项任务!”

    李奇的意念如潮水,将一堆项目印在了心语图上,交给蒂丝。

    “主人想研究饲养蜘蛛的效率和蜘蛛丝的产量?”

    蒂丝认真的说:“然后算出我们做成衣服,能卖多少金蒲耳?这是很正确的想法,我会努力找到卖最多金蒲耳的方法。”

    李奇:“……”

    他开始有些明白,菲妮和缇娜经常说罗丝魔女的脑子有问题是怎么回事了。

    她们似乎很难站在自己的立场思考问题,幸好还有自己的情绪,不然李奇真觉得有些像机器人。

    “带我去看看……”

    李奇想了想,咬牙做了这个决定。

    他可不想让罗丝魔女为了养蜘蛛这事奉献牺牲,他感觉得到,如果自己不给个具体到数据上的目标,她们可能会往死里下功夫,这就要求他必须亲自掌握蜘蛛饲养的情况。

    为了发展大计,他必须战胜蜘蛛恐惧症。

    跨进传送门的时候,李奇的腿依旧发了软。

    ………………

    这是座结构类似蜂巢的殿堂,墙面上的六角形格子就是罗丝魔女们睡觉的地方,下面摆放了各种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简陋家私,以及从古董堆里找出来的生活器具。

    除了蒂丝等人,其他罗丝魔女都还住在这里。而蒂丝她们在地面活动,也是为这些姐妹搜集必要的生活物资。

    李奇曾经想过把罗丝魔女的物资供应统一起来,改善她们的生活条件,可跟她们的沟通很不顺畅。除了在粮食上给她们更多照顾外,其他的事情完全插不了手,只能任由她们自行其是。

    “主人来啦……”

    “主人好!”

    “主人主人!”

    二百来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脆声叫着,让李奇恍惚生出被萝莉海淹了的错觉。

    “大家好,还过得好吧?吃的够吗?味道满意吗?这里会不会太昏暗,要不要再放些源石灯?”

    错觉消失,又升起当了小学女校校长的感觉,李奇有些笨拙的搭着话。

    蒂丝说了李奇的来意,有行动能力,围在李奇身边的魔女,以及还没恢复健康,只能躺在格子里的魔女开始讨论。

    “主人有蜘蛛恐惧症,不能凑得太近。”

    自己的蜘蛛恐惧症都传得她们全知道了?

    “我们每个人知道的情况不一样,越多姐妹跟着主人去越好。”

    考虑得真是周全……

    “人太多蜘蛛会紧张,必须有身强体壮的姐妹保护主人。”

    喂喂,你们这帮萝莉体型的无力者,居然在一个三级神职者面前说身强力壮?

    “还需要有人负责安抚主人,有蜘蛛恐惧症的人有相当比率会发狂。”

    李奇:“……”

    “也有相当比率会晕倒,得在主人身边站几个人随时准备扶住他。”

    李奇继续点点。

    到后面他干脆放弃吐槽了,任由这二百多罗丝魔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行动方案。

    渐渐的,他发觉她们的沟通非常奇特。

    她们完全没有争论,就连发言次序都有默契,绝不会出现一个人正说着,另外一个人插嘴的情况。

    她们的讨论也非常有效率,都是一个人提出一个点,另外的人完善细节,没一会,一个堪称史上最细致最周密,同时又能达成最大效果的蜘蛛养殖考察方案就出炉了。

    从大面上看,这个方案也说不上什么多厉害,也就是留下一些人照料卧床的魔女,其他人跟着他去考察养蜘蛛的地方。

    可李奇从她们的讨论中听了出来,跟着去的人,每个人负责什么事情都分配好了,就跟海豹或者三角洲突击队出任务一样。

    “我们心灵相通”,蒂丝看出了李奇的讶异,这么解释。

    这是灰精灵的种族天赋吗?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蒂丝她们虽然每场生活会都没落下,还是没谁被感召为信徒。她们的心灵太开放了,难以关注到自己的灵魂深处。

    李奇也没多想,这时候他还在琢磨“蜘蛛产业”的前景。如果罗丝魔女真的能规模化生产蜘蛛丝,的确是一项新的资源。

    “牧养”蜘蛛的地方,在离她们殿堂不远处的一处地下洞穴,这里应该在罗丝大神殿的外面。

    洞穴很宽阔,四处的微光苔藓提供了基本的照明,李奇隔得远远的,忍住心头的惊悸,一边看一边听她们解说。

    灰精灵部族生活在迷雾沼泽和莽荒丛林里,她们身上的黯精灵血统跟蜘蛛存在着奇妙的关联,不仅不会被蜘蛛攻击,还很容易驯服蜘蛛。

    有这样的特长,蜘蛛就是灰精灵部族天然的牧养对象。

    蜘蛛的毒液能帮她们猎杀大型生物,蜘蛛网是掩护部族营地的重要工具。

    蜘蛛肉虽然少,但烹饪得当的话,既有营养,又是美味,大型蜘蛛更是强力的战斗伙伴。

    不过用蜘蛛丝织衣服,在灰精灵里倒并不多见。

    魔女们说,这是来自偏远部族的姐妹分享给大家的知识,她所在的部族擅长用蜘蛛丝编织衣服、绳索、弓弦等等器具,方法也很讲究。

    她们牧养的蜘蛛都是普通的剑蜘蛛,在还是蜘蛛卵的时候,就通过熏草等特殊的方法,让这些蜘蛛变成了食草动物。

    考虑到地球世界某群以卖萌为生的熊也把竹子当成主食,这种变化也能接受。

    食草蜘蛛的蜘蛛丝比食肉蜘蛛更为坚韧,也易于编织。用特殊的方法引诱蜘蛛在木棍上吐丝,再把丝团放水里冲洗、蒸煮,就能去掉毒性,用来编织。

    远远见着这些“蚕蜘蛛”,发现它们只有脸盆大小,并不是毛茸茸的,通体灰黄色,肢脚如剑,看上去不是那么可怕,李奇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

    现在连脸盆大的蜘蛛都不怎么害怕了,李奇对自己的成长感到由衷的自豪。

    询问了蜘蛛丝的产量和编织方法后,李奇觉得,可以当作一门产业来发展。

    回到罗丝魔女的住所,他给蒂丝下达了具体的产量指标,确保工作量只是让罗丝魔女们打发空余时间。

    即便如此,根据他的粗略计算,最多两个月,厄普西隆现有的住民都能穿上蛛丝衣,再之后就能成为对外出口的特产。

    可惜的是,这门产业并没有体现出超凡力量的生产力。

    正在遗憾,罗丝魔女们又开始讨论怎么安排生产流程了。

    李奇听了一会,讶异渐渐变成震撼。

    他以为蒂丝说的“心灵相通”,只是一种文学意义上的修辞。实质不过是相处日久,有很深的默契,再加上心灵敏锐的种族天赋而已。

    没想到,蒂丝这话竟然就是字面意义的意思!

    李奇觉得她们就像一个处理器在做分时计算……不,应该是一个计算机集群在做分布式计算。不管是思考问题的角度,还是细节策划的层面,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无懈。

    大多数时候她们还得靠言语进行沟通,不过讨论到了高潮的时候,不少人靠眼神就能把讨论推进下去,让他这个外人一头雾水。

    想起这些罗丝魔女的神职,以及是怎么被浸染成魔女的,李奇心中一动。

    他问蒂丝:“我能加入到你们的讨论里吗?这是不是很难?”

    “没什么特别的啊,只要放开心灵就行了。”

    蒂丝眼里闪动着期待的热烈光彩:“其他人可能会比较难,可主人的话,能不能加入全在于您,您是我们的主人啊。”

    这个“主人”,似乎指的并不是那种人身依附。

    李奇看着蒂丝,深吸了口气:“那么,就由你来引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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