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特西南山区无关山无关谷，原本的雷兹林子爵领地，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移民村落。
除了没有传送堡垒外，村落跟神陨高原上的其他村镇也有很大不同。这里没有石柱框架，房子都是大大小小类似帐篷的圆拱形建筑。
再仔细观察村落里来来往往的村民，会看到更醒目的差别，这里的村民全是兽人。
跟人类差不多的身高，普遍超过两倍的体宽。个个驼背缩头，下巴地包天，露出粗长獠牙。加上绿油油的皮肤，这是标准的绿皮兽人，而不是那些只有猫耳狗尾巴的半兽人。
这些兽人也是布莱德移民，绝大多数都是孤儿，即便体格健壮，其实也只是勉强成年。
从冰原入侵到希尔维反击，再到逃入布莱德被格罗妮娅围剿，直至与布莱德人携手反抗希尔维。成年的兽人，不论公母，在这一连串剧烈动荡里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兽人本来就早熟，十岁出头体格就接近成年了，短短两三年里族群和个人都经历了沧桑巨变，心理上也早早成熟。
所以在村子里最大那座圆拱建筑里喝着啤酒大声嚷嚷的兽人，言谈举止完全就是成年兽人的作派。
不过他们跟普通的兽人还是有明显区别，至少他们更……文明。
莫尔奎恩在布莱德联络过上万兽人，愿意来赤联的只有四五百个，全都在无关谷这里了。
酒吧里，墙上屏幕正在播放赤红通讯社的新闻，兽人们咕嘟咕嘟灌着啤酒，针对每条新闻发表看法，大嗓门拍桌子喷唾沫星子是最文明的表现。
“汤姆渡口基地事件严重影响到了赤联与神圣意志帝国的友好关系，代理总枢机奇丽殿下不得不亲自前往忒罗斯，向神圣意志帝国说明情况。”
“费共中央发表公告，对涉案成员片面理解大同主义道路，偏执判断斗争形势，尤其是无组织无纪律，肆意妄为的严重错误做了深刻批判。”
“这次事件给所有费共成员敲响了警钟，费共中央将掀起整顿组织作风的运动……”
小咪播报的这条消息已经重复几次了，兽人们也重复着之前的讨论。
“布莱德人，我是说那些在渡口工作的布莱德人全被抓回来拷打审问了。”
“别瞎说，就是进学习班，就像当初的移民学校。”
“那也很惨啊……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还不能打回去。”
“那些布莱德人是好样的！可惜没把那个皇帝炸死！”
兽人语跟通用语有很大不同，不过兽人语太粗糙，无法完全表达这些兽人想要说的意思，所以对话都是兽人语里夹杂着通用语。
至于这些兽人是怎么学会了半吊子的通用语，恐怕没几个愿意回忆，一想就浑身发冷。
“布莱德那里还有我们的同胞，布莱德人起来反抗了，我们难道什么也不做？”
“那个皇帝既然会杀布莱德人，对我们肯定更不客气？”
“我们的同胞在受苦，在被屠杀！”
“冷静点！想想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但是我觉得有很多兄弟已经忘了那个目的，他们觉得在这里吃饱穿暖过得很好，就忘记了部落，忘记了族群，他们堕落了！”
“中央的公告你没看过吗？我们不能只看到一个部落一个族群的命运，我们要为所有凡人的解放努力。”
“所有凡人？还包括狗头人和半身人那种……恶心的东西？而且放着眼前受苦的同胞不管，叫嚷目标是解放所有凡人，这是魔鬼才干的事情！”
“恶心的东西？就算是这个地方，也有很多人类觉得我们才是恶心的东西！”
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因为要用通用语，从文字上看争执并不激烈，可现场的实际状况是争执双方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捏成人头大的拳头，准备在对方脸上开个酱油铺子了。
“够了——！”
低沉的呵斥压在咚的捶桌子声上，让酒吧里安静下来。
“小星斑说话了！”
某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兽人，依稀听得出还是母的，为呵斥者助阵：“大家都认真听！”
“我们最初来这里，是来学习知识的，我们想学会制造和使用更强大的武器……”
说话的是个身材比其他兽人瘦弱一些，龅出的獠牙还断了一截的家伙。脸上有大片的灰白斑点，大概就是他这个名字或者姓氏的由来。
他的目光是所有兽人里最平静也最深沉的，语调也很舒缓，通用语插入得非常自然，证明他在智慧上稳稳压了其他人一头。
“但是我们发现，比武器更强大的是信仰，这个信仰的力量远远超越了我们信奉的战神乌索斯，还有我们兽人的守护神和风暴之神塔奥斯。”
“我们想要让族群获得彻底的解放，过上没有纷争的幸福日子，我们就必须拥抱这样的信仰。”
“当然这么一来，就跟我们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冲突了。”
“所以，我们需要学会忍耐，学会跟人类、半精灵、半身人、巨龙和狗头人一起，为未来的彻底解放做准备。”
“这很困难……”
这个被人称呼为小星斑的兽人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那些无法忍耐下去的，我觉得没有错，他对同胞的爱让他不愿意继续等待。那些继续克制自己的，也没有错，他有更远大的抱负。”
“但是想法没有错，不等于行动就必然是高尚的。”
“你们在新闻里也看到了，奇丽殿下已经在过问那个帝国在布莱德干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皇帝肯定会收敛的，会有更多布莱德人和我们的同胞得到拯救。”
“现在呢，赤联变成了犯错的一方，其他布莱德人也受到影响，在赤联里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星斑深沉的说：“想要去拯救同胞，或者为同胞复仇的，可以，我会帮忙让你们离开。但你们只能以自己的名义和力量去做，不能用赤联的名义和力量。”
那个母兽人鼓掌，其他兽人则低下了头，做认真思考状。
还是有兽人不满：“人类不会真心接纳我们的，你看我们不就被安排在这种地方，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其他兽人附和……
“我们这甚至没有传送堡垒，这难道不是在提防我们？”
“赤红女士的信仰真的那么伟大吗？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神祇！”
“对啊，现在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沉睡了……”
“他们也没有认真教导，那么多布莱德人都获得赤红神力了，我们兽人还没有一个！”
“我们杀过人类，我们跟人类的仇恨不可能化解！”
小星斑这时候也说不下去了，即便是经过了赤联甄别和教育的兽人，面对兽人与其他种族的天然隔阂，也没几个能像他一样冷静和宽容。
酒吧里再度变得嘈杂，门忽然轰的被粗暴撞开。
一个比寻常兽人高了半个头，身材被连帽斗篷遮住的怪客步入酒吧。
兜帽落下，露出一头左白右黑的杂毛……哦，杂色长发。发下的红蓝异瞳里，冰寒与炽热交织，即便是从来都不会看人眼色的兽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嗨呀，我遇到同志了……”
这是个女人，低沉嗓音充盈着野性，兽人们似乎听到了话语后面如猛兽般闷在喉咙里的呼噜声。
“你们杀过人，我吃过人，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吧！”
女人说话的同时扫视一圈，没有兽人敢跟她对视。
最后她把目光落到某个还安静坐着的兽人身上，咧嘴一笑：“好不，小星斑？”
这一张嘴，原本美丽的人脸瞬间变化，成了一颗狼头，吐出远比兽人白净锐利的獠牙。
“卡……卡琳殿下！”
兽人们终于认了出来，这不正是赤红圣女里的自由圣女卡琳吗？
经常在屏幕里看到她，只是那上面的她基本都是另一种形态。
小星斑努力维持着平静，矜持的道：“卡琳殿下，我叫断牙-星斑，并不小。”
“十二岁的小弟弟，叫你一声小星斑你还不服气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清脆平和，又令人遐思无限。
比卡琳还高出小半头的高挑身影进了酒吧，进门的时候还低了下头免得撞得门框。
这个身影放下兜帽，酒吧里顿时圣光四溢，兽人们一副两眼被烧瞎了的表情，当场呆立。
这下“小星斑”再也装不下去了，起身昂首，像是被大酋长检阅一般，激动的道：“奇丽殿下！”
这只有一对尖耳朵，美得天地失色的精灵，正是费共正义圣女奇丽。
奇丽先拍了卡琳一巴掌：“把你的狗头收回去！”
卡琳的脑袋瞬间变回人头，笑嘻嘻的背手立在奇丽身边，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期待模样。
“的确啊……”
奇丽打量着兽人的壮硕身躯，感慨的道：“十二岁就长成这样，你们兽人跟人类的差异真的很大。”
断牙-星斑和其他兽人一样，不是被奇丽的美丽震慑。以兽人的审美观来看，奇丽太白太瘦弱，还没有獠牙和厚厚的嘴唇，除了胸部跟屁股勉强及格外，哪里都说不上美。
当然也跟种族和地位无关，纯粹就是力量。
不仅仅是弥散出的传奇气息，还有这种“丑”所凝结的独特力量，让所有兽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星斑昂着头，几乎都把背捋直了，对兽人来说这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不知道地位跟费共总枢机李奇几乎一样的奇丽来这里做什么，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的顺着话头说：“这就是我们兽人没办法获得赤红神力的原因吗？”
奇丽摇头说：“既然狗头人都能获得赤红神力，你们兽人没道理例外。唯一的解释是，你们兽人的文明程度要比狗头人高一些，但又比人类和其他种族要低很多。这让你们上不上下不下，对自己的血脉力量和原始信仰的自信阻碍了你们接受其他信仰。”
“文明……”
星斑叹道：“我懂了，我们兽人是野蛮的。所以，我们也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命运不是什么既定的玩意，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去掌握它”，奇丽说：“我可不是来这里跟你一起感慨命运的，而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星斑楞了楞，旋即语气也更小心：“您是说……”
奇丽缓缓点头：“费共一直在观察你们兽人，看你们对赤红信仰的接受程度如何。到现在为止，你们兽人还没有一个能发自灵魂的相信大同主义，进而获得赤红神力，这说明你们的血脉和灵魂里还有很多杂质在阻碍你们自由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让你们跟其他种族一起生活在赤联里，对双方都不是好事，所以我来跟你谈谈另一个选择。毕竟你的父亲星斑酋长在撤退到布莱德的兽人里很有威望，而你又是星斑酋长仅存的儿子。”
其他兽人不明白，星斑却隐约猜到了奇丽这番话后面的安排，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语气更加忐忑：“殿下，我坦白，将近两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随父亲一起从冰原进入草原，曾经杀过好几个人类士兵。”
“我们兽人跟人类的仇怨非常深，如果赤联……哦，还有费共，只是希望让兽人为你们服务，为你们战斗，我们反而很容易接受，这是强者的权利。如果是单方面的赐予，我们就很难明白了。”
奇丽淡淡笑道：“你们兽人跟人类和其他种族的仇怨，不是来自美与丑。地精也很丑，半身人跟人类的审美观也有巨大差异，但彼此都能相处愉快。仇怨是来自你们还不够文明，用你的话说，就是还很野蛮。”
星斑呲了呲牙，其他兽人也下意识的闷哼着，可奇丽的话他们无法反驳。
“不过我不认为兽人会跟野蛮永恒的绑定在一起”，奇丽继续说：“人类在崛起之前的蛮荒岁月里也很野蛮，更早的精灵……在其他种族眼里是优雅美丽的化身，但没多少人知道，最初的精灵是要吃人的，个个都是比你们还要健壮的肌肉兄贵。”
“文明是不断发展的，任何种族只要有了合适的环境和动力，只要追求进步，都会一步步的变得更加文明。”
“从最初的同类相残，到超越部族的团结。从只知道打杀劫掠，到开始学会建设。或许是跟其他种族竞争，或许只是要在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总之每一个能够战胜各种困难，生存下来的种族，都会变得文明，因为他们必须创造出可以让最大多数成员发挥价值的社会秩序。”
“凡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种族，都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一旦文明摆脱了生存的威胁，下一步就是攀登文明的巅峰，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我们费共带领赤联人民，正在探索的大同主义道路。”
奇丽的语气转为遗憾：“但你们兽人，现在还不具备走上这条道路的条件。”
“你们兽人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有了湮灭于历史的迹象。”
“你们并不是费恩世界的原生种族，是在第二纪元里突然冒出来的。你们给正处于复兴时期的人类文明造成了很大的威胁，甚至还在第二纪元末期引发了一连串的危机，导致了纪元更替。”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到现在两万多年过去了，你们兽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在之前的曙光战争里，还被忠诚神廷当作了祭品，差点整族都献祭给了历史。”
“我不知道是谁把你们带过来的，又是为何而来，但我觉得你们的存在给费恩世界增添了一个有价值的维度，这恰恰也是大同主义普照费恩的一个战场。”
“所以，我们费共愿意在你们身上做一些尝试，帮助您们兽人作为一个种族继续延续下去，同时也帮助你们走上文明之路。”
其他兽人听得茫然，星斑不是全明白，可之前的猜测却被这些话证实了，让他更加激动。
他问：“这真的可以吗？是要帮着我们……建国吗？”
奇丽点头又摇头：“的确要帮着你们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但又不会只属于你们兽人。”
“你们兽人现在还很难融入赤联，同时还有很多布莱德人也不愿意到赤联来，在赤联里的布莱德人又不忍看到同胞受苦，我们只能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在西费恩建立一个属于布莱德人和兽人的国家，我们会帮助你们和睦相处，共同发展。”
星斑露出“果然是这个”的表情，咧嘴豪迈的笑道：“在那个皇帝的背后插一刀吗？虽然很狡猾，但我喜欢。”
“的确也是目的之一”，奇丽暗暗苦笑，这个兽人小弟弟脑子还挺好用的。
她神色肃穆的说：“但不是最主要的目的，根本目的还是希望你们尽快走上文明之路，最终可以接受赤红信仰。等到那个时候，赤联会欢迎你们重回大同主义的大家庭。”
星斑神色也变得凝重：“如果道路走偏了的话……”
旁边卡琳找到插嘴的机会，哼道：“一个仍然敌视人类和其他种族，把杀戮和劫掠当作正义的种族，还没办法接受赤红信仰的改造，我们赤联可不会容许它继续存在。”
奇丽白了卡琳一眼，不过这话倒很直白，反而很合兽人的胃口，星斑点头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施舍，我反而会担心，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交易，那我就放心了。”
奇丽再道：“卡琳也要跟着你们去，由她代表费共指导你们。”
不仅有卡琳，还有一大票要研究兽人血脉和灵魂的科研人员，以及现在已经以卡琳侍从自居的传奇撒米罕，还有莫尔奎恩这个布莱德人首领，以及奥蕾莎那些伊斯玛特圣武士。
“交给我吧”，卡琳拍着傲人的胸脯说：“我们会牢牢在罗姆罗斯背后扎下一根尖刺，再盯紧兽人跟布莱德人，引导他们向咱们一步步靠近。”
奇丽叹道：“放你出去单飞还真是不放心啊，还好等泽塔通道搞定了，就能建造通往西费恩的永久传送门，在那之前只能靠丝丝保持联络了。”
奇丽来找兽人可不是心血来潮，原本她对兽人这个种族并不是很关心，毕竟跟矮人精灵一样都是魔幻世界的标配。
不过眼下出了渡口基地“恐怖袭击”这档子事，不仅暴露了布莱德人作为一个全新种族，还很难整体融入赤联的问题，跟罗姆罗斯的交涉也缺少了可以回旋的空间以及足够的筹码。
在费共中央的会议上，有人提出把仇恨难消，或者不愿到赤联来的布莱德人组织起来建立一个国家，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当然也连带将兽人的问题扯了出来。
正如奇丽之前所说，兽人不是费恩世界的原生种族，是第二纪元忽然在北方的冰原苔原上冒出来的。
鬼知道在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个巫妖王甚至燃烧军团，总之他们生硬的出现在费恩，制造了一些麻烦，然后成了始终挣扎在存亡线上，还动不动被各方势力利用的苦逼种族。
奇丽再交代道：“廷尼威的事情，有什么发现不要莽撞，别忘了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费共和赤联的事情。”
把这档子事交给卡琳，也正好顺便在西费恩探查卡琳的王国，以及卡琳祖辈，就是那支布莱德王族的下落。
“肯定的啊……”
卡琳大咧咧的道：“我现在可是很从心的，要我学小红那样狭路相逢莽一波，我可做不到。”
奇丽来这里也只是顺路，交代完后出了酒吧，鼓动光翼直飞上天，地上那些兽人都纷纷鼓噪快来看女神。
云层之上雄鲨盘旋，护卫着悬停的沙丁鱼和河豚机群，奇丽进了一架不起眼的河豚运输机，整个机群朝西北方向飞去。
酒吧里，卡琳背着手，绕着星斑转圈。
她好奇的问：“你们的祖辈有没有流传下什么记述，说你们当初是怎么来的？比如是坐什么古怪的星船，还是从什么巨大的传送门过来的？”
星斑茫然摇头……
“那有没有关于以前老家的传说？比如叫……德拉诺什么的？”
星斑继续摇头……
“你们只有这个色（sai）的，还是有棕色皮肤的？”
星斑瞪大了眼睛，棕色皮肤的兽人？
后面的问题让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你们身上会不会分泌什么孢子，能不能落地生根，跟树一样长的？”
“你们打仗的时候是喊洛克塔噢嘎，还是喊aaah？”
“你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会不会……俺寻思？”
他打断了卡琳：“卡琳殿下，您不会把那些幻景里的故事当真了吧？说起来那都是谁编的？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可里面的兽人除了跟我们长得有点像，脾气也很像外，其实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卡琳很意外，挠头道：“诶？什么时候都拍成幻景了啊？”
“丝丝们搞的啊”，一个清朗声音出现，是个瘦弱的人类少年：“别忘了我们万萌会已经发展了不少丝丝当万萌圣女哟，她们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故事拍成幻景，这也是万萌会建设大同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举措。”
说完少年凑到星斑身前，递上一张名片：“我是万萌会的会长助理夏小安，这次……建国行动，我们万萌会也会积极参与，多多指教哈。”
星斑哦哦应着，茫然的接过名片，他们兽人只喜欢看新闻和战争类幻景，对万萌会并没什么了解。
卡琳揉眉心：“本来很正常很严肃的事情，你这家伙一出现，未来那个国家会是什么样子，我完全不敢想了。”
“夏小安”咧嘴笑道：“那样不好吗？”
卡琳转着眼珠，还真的想了起来，然后叫道：“不行不行！越想越鹅心！”
星斑傻傻笑着，完全不知道这俩在说什么。
………………
神圣意志帝国帝都忒罗斯，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晚宴，欢迎以费共代理总枢机，赤红圣女奇丽为首的访问团。
奇丽殿下的美丽容颜和身姿让出席晚宴的帝国名流们如坠梦境，“费恩最后一只精灵”以及“美神化身”终于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费恩凡人尽情展示。
虽然奇丽殿下不是神祇，可在场所有嘉宾，都生出了是在神国与女神共进晚餐的错觉，个个都觉无比荣耀，可以吹一辈子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乐曲和喧哗声犹在，皇宫的偏殿里，罗姆罗斯歉疚的道：“是我没跟殿下及时沟通，还请殿下恕罪。”
奇丽勉强撑着微笑说：“你终究是陛下，还是这里的主人，我能说什么呢？”
老实说她心里已经磨刀霍霍了，本来以为到这里来是跟罗姆罗斯直接谈事情，没想到他带着大群宾客来接机，而且直接接到宴会里去了。
为了稳定双方的关系，奇丽不得不强颜欢笑，出卖色相，当了一次三陪。
现在她的耐心已经是负数了……
“好了，提条件吧”，奇丽冷下脸说：“你要再在这上面磨蹭，我只能理解为你已经并不把赤联当作竭诚合作的盟友，而是借一切机会榨取价值的利用对象。”
罗姆罗斯不迭点头：“我明白的，殿下，我绝对不是那么想的。其实也说不上条件，而是我的一个真诚愿望。”
“之前其实我都说过了，希望奇丽殿下能到我这边来主持布莱德的事务，赤联驻帝国的大使，或者布莱德事务官，用什么名义都可以。”
奇丽暗暗呻吟，这家伙还真的不放过自己啊！
她斟酌着说：“我知道你只是把我看作导师，并没有那种想法。不过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就算你不在乎臣属们怎么说，忒温丝那边，就不怕她会有什么误会？”
罗姆罗斯自信的笑道：“我跟忒温丝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之间的信任，就算是神祇也不能破坏，实际上她也很希望您能到这里来多陪陪她呢。”
奇丽再找借口：“如果只是我个人的话，倒没什么……啊，可这么重大而且恶劣的影响，你就指望靠我一个人消除掉吗？我觉得，还是公对公比较好。”
罗姆罗斯凝视着奇丽，语气里满含着自信和自豪：“奇丽殿下，你不是人啊……”
我靠我的一万八千吨晶钛棒呢！
接着罗姆罗斯说：“刚才您难道没看到，在大家眼里，您就是一位女神。”
嘿嘿，小样你的调情功夫也太拙劣了吧！
奇丽这么想的时候，心中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自得。
谁让我就是精灵美神的传承者呢……
这个念头太危险，她赶紧压到深处，扳起脸说：“总之，你身为一国元首，又坚持凡人道路，就不该抱着这样的心思。”
“我不可能留在你这，这段时间小红和李奇都有事，我得坐镇。你既然没有其他提案，我就提我们的方案。”
“公开道歉这些是必须的，我们会展示自己的诚意。另外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二百架三文鱼和沙丁鱼，还有若干魔导炮，清单在这里……”
反正都是换装下来的旧货，重新刷个漆而已。
罗姆罗斯接过清单，却没有看，笑着说：“殿下，真的要说到诚意，为什么不把雄鲨和角鲸也加进来，就算不行，至少也该把导弹和鱼雷加上吧。”
奇丽皱眉，谈判进入到了最艰苦的阶段。
罗姆罗斯要求这些先进武器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可在这些装备没有完成下一代升级之前，赤联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人？
赤联的人口和地盘太小，要让神圣意志帝国拥有了同等级的先进武器，威胁就太大了。就算罗罗这边没有那种想法，也会加快他统一费恩的进程。
赤联的顾忌罗罗应该明白才对，提这种条件就是存心挤兑了。
事到如此，奇丽也不客气了，叹气说：“我来之前，还压下了很多高层对你这边提出的指责，你该明白我们赤联的信仰，知道我们对布莱德人的关注。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罗姆罗斯目光清灵：“我当然有错，我对部下的掌控还不够。但直接袭击我，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吧？”
该死这家伙怎么在美色面前还这么清醒和镇定呢……
这一刻奇丽还真的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她一时无语，罗姆罗斯哈哈笑道：“奇丽殿下，什么雄鲨角鲸，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那只是看看您的反应而已。”
“我不需要那样的东西，我现在掌握的力量，足以摧毁曙光帝国的一切抵抗！”
“对我来说，赤联里最有价值的就是奇丽殿下您了。”
“我希望得到您的肯定，我希望自己的功绩能被您一一看在眼里，能被您认可。”
罗姆罗斯深切的看着奇丽，动情的说：“您难道忘了在黄金树下对我的教诲吗？”
“我现在很……孤独，就算是忒温丝，也无法完全理解我承担着什么样的使命，我到底有了多大的进步。”
“至于我的那些臣属们，就如您之前所言，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利益，个个都是某股力量的代言，只有我不断取得胜利，才能继续将他们凝结成一股绳，形成一股他们无法再主张自己利益，无法再贯彻幕后意志的涡流。”
“没有人完全理解我，奇丽……殿下，只有您能理解我，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得到您的赞许吗？”
感觉到话语间的真诚，奇丽也心中荡动。
的确，罗姆罗斯是一个人……
没有小红，也没有魔女，他全靠自己支撑这个帝国，支撑这条道路。
最初支撑他的是图铎大帝的使命，现在光是这个已经不够了。所以自己这个最初教导他，甚至启迪他成为传奇，当然也美丽无双的“俏师傅”，不知不觉就成了他的一个心灵依托。
奇丽垂下眼帘，也展现出自己的真诚：“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赞许，而是提醒……”
罗姆罗斯楞了楞，挺直了胸脯，语气变得沮丧：“你还是想说，我现在的成就是侥幸得来的，甚至是捡了便宜？”
再转为昂扬：“不，奇丽，我会让你相信的，我……”
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侍从推门而入，有些慌张的道：“陛下！克廷斯伯爵急报，曙光帝国的瑞玛科突破了防线，已经打到狼堡了！”
罗姆罗斯呆住……
奇丽先是讶异，再转开头，既是遮掩笑意，也不忍心看罗姆罗斯的呆样。
可怜的家伙，这根本就是十级立旗术啊！
除了没有传送堡垒外，村落跟神陨高原上的其他村镇也有很大不同。这里没有石柱框架，房子都是大大小小类似帐篷的圆拱形建筑。
再仔细观察村落里来来往往的村民，会看到更醒目的差别，这里的村民全是兽人。
跟人类差不多的身高，普遍超过两倍的体宽。个个驼背缩头，下巴地包天，露出粗长獠牙。加上绿油油的皮肤，这是标准的绿皮兽人，而不是那些只有猫耳狗尾巴的半兽人。
这些兽人也是布莱德移民，绝大多数都是孤儿，即便体格健壮，其实也只是勉强成年。
从冰原入侵到希尔维反击，再到逃入布莱德被格罗妮娅围剿，直至与布莱德人携手反抗希尔维。成年的兽人，不论公母，在这一连串剧烈动荡里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兽人本来就早熟，十岁出头体格就接近成年了，短短两三年里族群和个人都经历了沧桑巨变，心理上也早早成熟。
所以在村子里最大那座圆拱建筑里喝着啤酒大声嚷嚷的兽人，言谈举止完全就是成年兽人的作派。
不过他们跟普通的兽人还是有明显区别，至少他们更……文明。
莫尔奎恩在布莱德联络过上万兽人，愿意来赤联的只有四五百个，全都在无关谷这里了。
酒吧里，墙上屏幕正在播放赤红通讯社的新闻，兽人们咕嘟咕嘟灌着啤酒，针对每条新闻发表看法，大嗓门拍桌子喷唾沫星子是最文明的表现。
“汤姆渡口基地事件严重影响到了赤联与神圣意志帝国的友好关系，代理总枢机奇丽殿下不得不亲自前往忒罗斯，向神圣意志帝国说明情况。”
“费共中央发表公告，对涉案成员片面理解大同主义道路，偏执判断斗争形势，尤其是无组织无纪律，肆意妄为的严重错误做了深刻批判。”
“这次事件给所有费共成员敲响了警钟，费共中央将掀起整顿组织作风的运动……”
小咪播报的这条消息已经重复几次了，兽人们也重复着之前的讨论。
“布莱德人，我是说那些在渡口工作的布莱德人全被抓回来拷打审问了。”
“别瞎说，就是进学习班，就像当初的移民学校。”
“那也很惨啊……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还不能打回去。”
“那些布莱德人是好样的！可惜没把那个皇帝炸死！”
兽人语跟通用语有很大不同，不过兽人语太粗糙，无法完全表达这些兽人想要说的意思，所以对话都是兽人语里夹杂着通用语。
至于这些兽人是怎么学会了半吊子的通用语，恐怕没几个愿意回忆，一想就浑身发冷。
“布莱德那里还有我们的同胞，布莱德人起来反抗了，我们难道什么也不做？”
“那个皇帝既然会杀布莱德人，对我们肯定更不客气？”
“我们的同胞在受苦，在被屠杀！”
“冷静点！想想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但是我觉得有很多兄弟已经忘了那个目的，他们觉得在这里吃饱穿暖过得很好，就忘记了部落，忘记了族群，他们堕落了！”
“中央的公告你没看过吗？我们不能只看到一个部落一个族群的命运，我们要为所有凡人的解放努力。”
“所有凡人？还包括狗头人和半身人那种……恶心的东西？而且放着眼前受苦的同胞不管，叫嚷目标是解放所有凡人，这是魔鬼才干的事情！”
“恶心的东西？就算是这个地方，也有很多人类觉得我们才是恶心的东西！”
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因为要用通用语，从文字上看争执并不激烈，可现场的实际状况是争执双方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捏成人头大的拳头，准备在对方脸上开个酱油铺子了。
“够了——！”
低沉的呵斥压在咚的捶桌子声上，让酒吧里安静下来。
“小星斑说话了！”
某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兽人，依稀听得出还是母的，为呵斥者助阵：“大家都认真听！”
“我们最初来这里，是来学习知识的，我们想学会制造和使用更强大的武器……”
说话的是个身材比其他兽人瘦弱一些，龅出的獠牙还断了一截的家伙。脸上有大片的灰白斑点，大概就是他这个名字或者姓氏的由来。
他的目光是所有兽人里最平静也最深沉的，语调也很舒缓，通用语插入得非常自然，证明他在智慧上稳稳压了其他人一头。
“但是我们发现，比武器更强大的是信仰，这个信仰的力量远远超越了我们信奉的战神乌索斯，还有我们兽人的守护神和风暴之神塔奥斯。”
“我们想要让族群获得彻底的解放，过上没有纷争的幸福日子，我们就必须拥抱这样的信仰。”
“当然这么一来，就跟我们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冲突了。”
“所以，我们需要学会忍耐，学会跟人类、半精灵、半身人、巨龙和狗头人一起，为未来的彻底解放做准备。”
“这很困难……”
这个被人称呼为小星斑的兽人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那些无法忍耐下去的，我觉得没有错，他对同胞的爱让他不愿意继续等待。那些继续克制自己的，也没有错，他有更远大的抱负。”
“但是想法没有错，不等于行动就必然是高尚的。”
“你们在新闻里也看到了，奇丽殿下已经在过问那个帝国在布莱德干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皇帝肯定会收敛的，会有更多布莱德人和我们的同胞得到拯救。”
“现在呢，赤联变成了犯错的一方，其他布莱德人也受到影响，在赤联里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星斑深沉的说：“想要去拯救同胞，或者为同胞复仇的，可以，我会帮忙让你们离开。但你们只能以自己的名义和力量去做，不能用赤联的名义和力量。”
那个母兽人鼓掌，其他兽人则低下了头，做认真思考状。
还是有兽人不满：“人类不会真心接纳我们的，你看我们不就被安排在这种地方，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其他兽人附和……
“我们这甚至没有传送堡垒，这难道不是在提防我们？”
“赤红女士的信仰真的那么伟大吗？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神祇！”
“对啊，现在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沉睡了……”
“他们也没有认真教导，那么多布莱德人都获得赤红神力了，我们兽人还没有一个！”
“我们杀过人类，我们跟人类的仇恨不可能化解！”
小星斑这时候也说不下去了，即便是经过了赤联甄别和教育的兽人，面对兽人与其他种族的天然隔阂，也没几个能像他一样冷静和宽容。
酒吧里再度变得嘈杂，门忽然轰的被粗暴撞开。
一个比寻常兽人高了半个头，身材被连帽斗篷遮住的怪客步入酒吧。
兜帽落下，露出一头左白右黑的杂毛……哦，杂色长发。发下的红蓝异瞳里，冰寒与炽热交织，即便是从来都不会看人眼色的兽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嗨呀，我遇到同志了……”
这是个女人，低沉嗓音充盈着野性，兽人们似乎听到了话语后面如猛兽般闷在喉咙里的呼噜声。
“你们杀过人，我吃过人，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吧！”
女人说话的同时扫视一圈，没有兽人敢跟她对视。
最后她把目光落到某个还安静坐着的兽人身上，咧嘴一笑：“好不，小星斑？”
这一张嘴，原本美丽的人脸瞬间变化，成了一颗狼头，吐出远比兽人白净锐利的獠牙。
“卡……卡琳殿下！”
兽人们终于认了出来，这不正是赤红圣女里的自由圣女卡琳吗？
经常在屏幕里看到她，只是那上面的她基本都是另一种形态。
小星斑努力维持着平静，矜持的道：“卡琳殿下，我叫断牙-星斑，并不小。”
“十二岁的小弟弟，叫你一声小星斑你还不服气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清脆平和，又令人遐思无限。
比卡琳还高出小半头的高挑身影进了酒吧，进门的时候还低了下头免得撞得门框。
这个身影放下兜帽，酒吧里顿时圣光四溢，兽人们一副两眼被烧瞎了的表情，当场呆立。
这下“小星斑”再也装不下去了，起身昂首，像是被大酋长检阅一般，激动的道：“奇丽殿下！”
这只有一对尖耳朵，美得天地失色的精灵，正是费共正义圣女奇丽。
奇丽先拍了卡琳一巴掌：“把你的狗头收回去！”
卡琳的脑袋瞬间变回人头，笑嘻嘻的背手立在奇丽身边，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期待模样。
“的确啊……”
奇丽打量着兽人的壮硕身躯，感慨的道：“十二岁就长成这样，你们兽人跟人类的差异真的很大。”
断牙-星斑和其他兽人一样，不是被奇丽的美丽震慑。以兽人的审美观来看，奇丽太白太瘦弱，还没有獠牙和厚厚的嘴唇，除了胸部跟屁股勉强及格外，哪里都说不上美。
当然也跟种族和地位无关，纯粹就是力量。
不仅仅是弥散出的传奇气息，还有这种“丑”所凝结的独特力量，让所有兽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星斑昂着头，几乎都把背捋直了，对兽人来说这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不知道地位跟费共总枢机李奇几乎一样的奇丽来这里做什么，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的顺着话头说：“这就是我们兽人没办法获得赤红神力的原因吗？”
奇丽摇头说：“既然狗头人都能获得赤红神力，你们兽人没道理例外。唯一的解释是，你们兽人的文明程度要比狗头人高一些，但又比人类和其他种族要低很多。这让你们上不上下不下，对自己的血脉力量和原始信仰的自信阻碍了你们接受其他信仰。”
“文明……”
星斑叹道：“我懂了，我们兽人是野蛮的。所以，我们也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命运不是什么既定的玩意，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去掌握它”，奇丽说：“我可不是来这里跟你一起感慨命运的，而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星斑楞了楞，旋即语气也更小心：“您是说……”
奇丽缓缓点头：“费共一直在观察你们兽人，看你们对赤红信仰的接受程度如何。到现在为止，你们兽人还没有一个能发自灵魂的相信大同主义，进而获得赤红神力，这说明你们的血脉和灵魂里还有很多杂质在阻碍你们自由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让你们跟其他种族一起生活在赤联里，对双方都不是好事，所以我来跟你谈谈另一个选择。毕竟你的父亲星斑酋长在撤退到布莱德的兽人里很有威望，而你又是星斑酋长仅存的儿子。”
其他兽人不明白，星斑却隐约猜到了奇丽这番话后面的安排，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语气更加忐忑：“殿下，我坦白，将近两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随父亲一起从冰原进入草原，曾经杀过好几个人类士兵。”
“我们兽人跟人类的仇怨非常深，如果赤联……哦，还有费共，只是希望让兽人为你们服务，为你们战斗，我们反而很容易接受，这是强者的权利。如果是单方面的赐予，我们就很难明白了。”
奇丽淡淡笑道：“你们兽人跟人类和其他种族的仇怨，不是来自美与丑。地精也很丑，半身人跟人类的审美观也有巨大差异，但彼此都能相处愉快。仇怨是来自你们还不够文明，用你的话说，就是还很野蛮。”
星斑呲了呲牙，其他兽人也下意识的闷哼着，可奇丽的话他们无法反驳。
“不过我不认为兽人会跟野蛮永恒的绑定在一起”，奇丽继续说：“人类在崛起之前的蛮荒岁月里也很野蛮，更早的精灵……在其他种族眼里是优雅美丽的化身，但没多少人知道，最初的精灵是要吃人的，个个都是比你们还要健壮的肌肉兄贵。”
“文明是不断发展的，任何种族只要有了合适的环境和动力，只要追求进步，都会一步步的变得更加文明。”
“从最初的同类相残，到超越部族的团结。从只知道打杀劫掠，到开始学会建设。或许是跟其他种族竞争，或许只是要在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总之每一个能够战胜各种困难，生存下来的种族，都会变得文明，因为他们必须创造出可以让最大多数成员发挥价值的社会秩序。”
“凡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种族，都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一旦文明摆脱了生存的威胁，下一步就是攀登文明的巅峰，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我们费共带领赤联人民，正在探索的大同主义道路。”
奇丽的语气转为遗憾：“但你们兽人，现在还不具备走上这条道路的条件。”
“你们兽人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有了湮灭于历史的迹象。”
“你们并不是费恩世界的原生种族，是在第二纪元里突然冒出来的。你们给正处于复兴时期的人类文明造成了很大的威胁，甚至还在第二纪元末期引发了一连串的危机，导致了纪元更替。”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到现在两万多年过去了，你们兽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在之前的曙光战争里，还被忠诚神廷当作了祭品，差点整族都献祭给了历史。”
“我不知道是谁把你们带过来的，又是为何而来，但我觉得你们的存在给费恩世界增添了一个有价值的维度，这恰恰也是大同主义普照费恩的一个战场。”
“所以，我们费共愿意在你们身上做一些尝试，帮助您们兽人作为一个种族继续延续下去，同时也帮助你们走上文明之路。”
其他兽人听得茫然，星斑不是全明白，可之前的猜测却被这些话证实了，让他更加激动。
他问：“这真的可以吗？是要帮着我们……建国吗？”
奇丽点头又摇头：“的确要帮着你们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但又不会只属于你们兽人。”
“你们兽人现在还很难融入赤联，同时还有很多布莱德人也不愿意到赤联来，在赤联里的布莱德人又不忍看到同胞受苦，我们只能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在西费恩建立一个属于布莱德人和兽人的国家，我们会帮助你们和睦相处，共同发展。”
星斑露出“果然是这个”的表情，咧嘴豪迈的笑道：“在那个皇帝的背后插一刀吗？虽然很狡猾，但我喜欢。”
“的确也是目的之一”，奇丽暗暗苦笑，这个兽人小弟弟脑子还挺好用的。
她神色肃穆的说：“但不是最主要的目的，根本目的还是希望你们尽快走上文明之路，最终可以接受赤红信仰。等到那个时候，赤联会欢迎你们重回大同主义的大家庭。”
星斑神色也变得凝重：“如果道路走偏了的话……”
旁边卡琳找到插嘴的机会，哼道：“一个仍然敌视人类和其他种族，把杀戮和劫掠当作正义的种族，还没办法接受赤红信仰的改造，我们赤联可不会容许它继续存在。”
奇丽白了卡琳一眼，不过这话倒很直白，反而很合兽人的胃口，星斑点头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施舍，我反而会担心，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交易，那我就放心了。”
奇丽再道：“卡琳也要跟着你们去，由她代表费共指导你们。”
不仅有卡琳，还有一大票要研究兽人血脉和灵魂的科研人员，以及现在已经以卡琳侍从自居的传奇撒米罕，还有莫尔奎恩这个布莱德人首领，以及奥蕾莎那些伊斯玛特圣武士。
“交给我吧”，卡琳拍着傲人的胸脯说：“我们会牢牢在罗姆罗斯背后扎下一根尖刺，再盯紧兽人跟布莱德人，引导他们向咱们一步步靠近。”
奇丽叹道：“放你出去单飞还真是不放心啊，还好等泽塔通道搞定了，就能建造通往西费恩的永久传送门，在那之前只能靠丝丝保持联络了。”
奇丽来找兽人可不是心血来潮，原本她对兽人这个种族并不是很关心，毕竟跟矮人精灵一样都是魔幻世界的标配。
不过眼下出了渡口基地“恐怖袭击”这档子事，不仅暴露了布莱德人作为一个全新种族，还很难整体融入赤联的问题，跟罗姆罗斯的交涉也缺少了可以回旋的空间以及足够的筹码。
在费共中央的会议上，有人提出把仇恨难消，或者不愿到赤联来的布莱德人组织起来建立一个国家，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当然也连带将兽人的问题扯了出来。
正如奇丽之前所说，兽人不是费恩世界的原生种族，是第二纪元忽然在北方的冰原苔原上冒出来的。
鬼知道在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个巫妖王甚至燃烧军团，总之他们生硬的出现在费恩，制造了一些麻烦，然后成了始终挣扎在存亡线上，还动不动被各方势力利用的苦逼种族。
奇丽再交代道：“廷尼威的事情，有什么发现不要莽撞，别忘了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费共和赤联的事情。”
把这档子事交给卡琳，也正好顺便在西费恩探查卡琳的王国，以及卡琳祖辈，就是那支布莱德王族的下落。
“肯定的啊……”
卡琳大咧咧的道：“我现在可是很从心的，要我学小红那样狭路相逢莽一波，我可做不到。”
奇丽来这里也只是顺路，交代完后出了酒吧，鼓动光翼直飞上天，地上那些兽人都纷纷鼓噪快来看女神。
云层之上雄鲨盘旋，护卫着悬停的沙丁鱼和河豚机群，奇丽进了一架不起眼的河豚运输机，整个机群朝西北方向飞去。
酒吧里，卡琳背着手，绕着星斑转圈。
她好奇的问：“你们的祖辈有没有流传下什么记述，说你们当初是怎么来的？比如是坐什么古怪的星船，还是从什么巨大的传送门过来的？”
星斑茫然摇头……
“那有没有关于以前老家的传说？比如叫……德拉诺什么的？”
星斑继续摇头……
“你们只有这个色（sai）的，还是有棕色皮肤的？”
星斑瞪大了眼睛，棕色皮肤的兽人？
后面的问题让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你们身上会不会分泌什么孢子，能不能落地生根，跟树一样长的？”
“你们打仗的时候是喊洛克塔噢嘎，还是喊aaah？”
“你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会不会……俺寻思？”
他打断了卡琳：“卡琳殿下，您不会把那些幻景里的故事当真了吧？说起来那都是谁编的？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可里面的兽人除了跟我们长得有点像，脾气也很像外，其实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卡琳很意外，挠头道：“诶？什么时候都拍成幻景了啊？”
“丝丝们搞的啊”，一个清朗声音出现，是个瘦弱的人类少年：“别忘了我们万萌会已经发展了不少丝丝当万萌圣女哟，她们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故事拍成幻景，这也是万萌会建设大同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举措。”
说完少年凑到星斑身前，递上一张名片：“我是万萌会的会长助理夏小安，这次……建国行动，我们万萌会也会积极参与，多多指教哈。”
星斑哦哦应着，茫然的接过名片，他们兽人只喜欢看新闻和战争类幻景，对万萌会并没什么了解。
卡琳揉眉心：“本来很正常很严肃的事情，你这家伙一出现，未来那个国家会是什么样子，我完全不敢想了。”
“夏小安”咧嘴笑道：“那样不好吗？”
卡琳转着眼珠，还真的想了起来，然后叫道：“不行不行！越想越鹅心！”
星斑傻傻笑着，完全不知道这俩在说什么。
………………
神圣意志帝国帝都忒罗斯，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晚宴，欢迎以费共代理总枢机，赤红圣女奇丽为首的访问团。
奇丽殿下的美丽容颜和身姿让出席晚宴的帝国名流们如坠梦境，“费恩最后一只精灵”以及“美神化身”终于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费恩凡人尽情展示。
虽然奇丽殿下不是神祇，可在场所有嘉宾，都生出了是在神国与女神共进晚餐的错觉，个个都觉无比荣耀，可以吹一辈子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乐曲和喧哗声犹在，皇宫的偏殿里，罗姆罗斯歉疚的道：“是我没跟殿下及时沟通，还请殿下恕罪。”
奇丽勉强撑着微笑说：“你终究是陛下，还是这里的主人，我能说什么呢？”
老实说她心里已经磨刀霍霍了，本来以为到这里来是跟罗姆罗斯直接谈事情，没想到他带着大群宾客来接机，而且直接接到宴会里去了。
为了稳定双方的关系，奇丽不得不强颜欢笑，出卖色相，当了一次三陪。
现在她的耐心已经是负数了……
“好了，提条件吧”，奇丽冷下脸说：“你要再在这上面磨蹭，我只能理解为你已经并不把赤联当作竭诚合作的盟友，而是借一切机会榨取价值的利用对象。”
罗姆罗斯不迭点头：“我明白的，殿下，我绝对不是那么想的。其实也说不上条件，而是我的一个真诚愿望。”
“之前其实我都说过了，希望奇丽殿下能到我这边来主持布莱德的事务，赤联驻帝国的大使，或者布莱德事务官，用什么名义都可以。”
奇丽暗暗呻吟，这家伙还真的不放过自己啊！
她斟酌着说：“我知道你只是把我看作导师，并没有那种想法。不过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就算你不在乎臣属们怎么说，忒温丝那边，就不怕她会有什么误会？”
罗姆罗斯自信的笑道：“我跟忒温丝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之间的信任，就算是神祇也不能破坏，实际上她也很希望您能到这里来多陪陪她呢。”
奇丽再找借口：“如果只是我个人的话，倒没什么……啊，可这么重大而且恶劣的影响，你就指望靠我一个人消除掉吗？我觉得，还是公对公比较好。”
罗姆罗斯凝视着奇丽，语气里满含着自信和自豪：“奇丽殿下，你不是人啊……”
我靠我的一万八千吨晶钛棒呢！
接着罗姆罗斯说：“刚才您难道没看到，在大家眼里，您就是一位女神。”
嘿嘿，小样你的调情功夫也太拙劣了吧！
奇丽这么想的时候，心中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自得。
谁让我就是精灵美神的传承者呢……
这个念头太危险，她赶紧压到深处，扳起脸说：“总之，你身为一国元首，又坚持凡人道路，就不该抱着这样的心思。”
“我不可能留在你这，这段时间小红和李奇都有事，我得坐镇。你既然没有其他提案，我就提我们的方案。”
“公开道歉这些是必须的，我们会展示自己的诚意。另外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二百架三文鱼和沙丁鱼，还有若干魔导炮，清单在这里……”
反正都是换装下来的旧货，重新刷个漆而已。
罗姆罗斯接过清单，却没有看，笑着说：“殿下，真的要说到诚意，为什么不把雄鲨和角鲸也加进来，就算不行，至少也该把导弹和鱼雷加上吧。”
奇丽皱眉，谈判进入到了最艰苦的阶段。
罗姆罗斯要求这些先进武器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可在这些装备没有完成下一代升级之前，赤联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人？
赤联的人口和地盘太小，要让神圣意志帝国拥有了同等级的先进武器，威胁就太大了。就算罗罗这边没有那种想法，也会加快他统一费恩的进程。
赤联的顾忌罗罗应该明白才对，提这种条件就是存心挤兑了。
事到如此，奇丽也不客气了，叹气说：“我来之前，还压下了很多高层对你这边提出的指责，你该明白我们赤联的信仰，知道我们对布莱德人的关注。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罗姆罗斯目光清灵：“我当然有错，我对部下的掌控还不够。但直接袭击我，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吧？”
该死这家伙怎么在美色面前还这么清醒和镇定呢……
这一刻奇丽还真的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她一时无语，罗姆罗斯哈哈笑道：“奇丽殿下，什么雄鲨角鲸，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那只是看看您的反应而已。”
“我不需要那样的东西，我现在掌握的力量，足以摧毁曙光帝国的一切抵抗！”
“对我来说，赤联里最有价值的就是奇丽殿下您了。”
“我希望得到您的肯定，我希望自己的功绩能被您一一看在眼里，能被您认可。”
罗姆罗斯深切的看着奇丽，动情的说：“您难道忘了在黄金树下对我的教诲吗？”
“我现在很……孤独，就算是忒温丝，也无法完全理解我承担着什么样的使命，我到底有了多大的进步。”
“至于我的那些臣属们，就如您之前所言，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利益，个个都是某股力量的代言，只有我不断取得胜利，才能继续将他们凝结成一股绳，形成一股他们无法再主张自己利益，无法再贯彻幕后意志的涡流。”
“没有人完全理解我，奇丽……殿下，只有您能理解我，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得到您的赞许吗？”
感觉到话语间的真诚，奇丽也心中荡动。
的确，罗姆罗斯是一个人……
没有小红，也没有魔女，他全靠自己支撑这个帝国，支撑这条道路。
最初支撑他的是图铎大帝的使命，现在光是这个已经不够了。所以自己这个最初教导他，甚至启迪他成为传奇，当然也美丽无双的“俏师傅”，不知不觉就成了他的一个心灵依托。
奇丽垂下眼帘，也展现出自己的真诚：“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赞许，而是提醒……”
罗姆罗斯楞了楞，挺直了胸脯，语气变得沮丧：“你还是想说，我现在的成就是侥幸得来的，甚至是捡了便宜？”
再转为昂扬：“不，奇丽，我会让你相信的，我……”
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侍从推门而入，有些慌张的道：“陛下！克廷斯伯爵急报，曙光帝国的瑞玛科突破了防线，已经打到狼堡了！”
罗姆罗斯呆住……
奇丽先是讶异，再转开头，既是遮掩笑意，也不忍心看罗姆罗斯的呆样。
可怜的家伙，这根本就是十级立旗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