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凝固,封尘盯着这个老人,他实在想不到亚历山大·科文斯纳有什么理由见自己,难道自己背后的事情被知道了?发现主神的踪迹了?

    别开玩笑,再牛逼的土著在主神眼里也只是九牛一毛,可封尘实在找不出比这个更强大的理由。

    “这几天我都在观察你们几个外来者的行踪,从突然出现在布达佩斯到格列斯地铁,再到血族古堡,我都注意着你们。”老人端起高脚杯轻轻摇晃着,他口气听不出情绪波动,倒像和封尘是一名相处多年的老友一样。

    “然后呢?”封尘只得接话问道,此时他也不再找机会逃跑,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你们很奇怪,每个人都把最深的需求埋在心里,然后去用另一种办法完成你们的需求,这个世界像是你们游戏一样,这是一种亵渎。”

    封尘心里“咯噔”一下,老人凝视着封尘的双眼,封尘心里泛起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好像被一头凶兽盯上,冷汗直流。

    “放松,年轻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更喜欢用高高在上的眼光俯视这个世界,制定游戏,然后勉为其难参与其中,而你不同,你从来都是参与其中并不屑与那简陋的规则为伍,所以尊重游戏,尊重这盘棋,尊重这个世界,我才愿意和你说话。”

    亚历山大·科文斯纳露出和蔼的笑容,封尘则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老人家说的拐弯抹角,他也能听懂个大概,于是问道:“您是怎么看这一切的?”

    “比如,我们?”

    “我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我已经存活许多岁月,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对于你们这样的来客我必须把原则说明白,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

    这是一个睿智的老人,他丝毫不提封尘和封尘背后的东西,大智若愚,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恕我直言,”封尘将杯中酒一饮而进,既然在科文斯纳这里这个世界没有秘密可言,那就根本不存在透露剧情一说,“我们的游戏你是否会参与?”

    “不会,据我所知,你的朋友现在深陷血族古堡,你正为此发愁。”

    “的确如此。”封尘无奈的耸耸肩,冥语一向是如此。

    “我不参加游戏,但可以给你增加一些游戏的筹码,给我一点你的血液。”亚历山大·科文斯纳目光闪动着莫名的光泽,封尘则果断给他一试管的血液,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血族的记忆回溯是依靠血液做媒介,分析血液中的基因碎片,同样,我可以将他们反过来,也就是说你可以看到你原来的一切记忆。”

    听到科文斯纳这么说,封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有什么好知道的?自己又没有失过忆,平平安安渡过二十多年,被主神拉入主神空间,要说在现实中有什么不同,只有那已经消失的梦魇。

    封尘刚想拒绝,但科文斯纳的话让他突然有种磨骨悚然的感觉。

    “你的身子里面一直住着两个人,你不想知道?”

    封尘沉默片刻后坚定的点点头,他原本以为梦魇就此结束,没想到还潜伏在自己身子内,此时他逐渐科文斯纳展现的手段所吸引,一试管的血液倒在他手掌里,然后血液在他手里沸腾,封尘死死盯着那如开水般不断涌动的血液,科文斯纳手掌微微用力,那血液化作一条璀璨的红芒飞流回试管。

    “真是不可思议!”封尘目瞪口呆,他接过试管疑惑道:“我该怎么用?”

    “喝下去。”

    封尘瞅瞅手里试管中的血液,又看看科文斯纳,“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帮我?”

    科文斯纳目光变的深邃起来,他负手走到窗前淡然道:“为了进化。”

    封尘不再犹豫一饮而下,几秒后他感觉不到任何变化,科文斯纳也带着希冀看着封尘,这个年轻人在格列斯地铁中展现出一条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让他升起浓厚的兴趣,那黑红的血肉尽管充满狂暴,充满邪恶,但在他眼里都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正如他说所,他已经存在不知多久岁月,物质?财富?美女?权力?地位?这些都是过往云烟。

    唯有进化,才能让他感到活着,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好像没什么……”封尘尝试闭眼去细细体会可依旧没有特殊的感觉。

    “那真是……失望……”科文斯纳丝毫不掩盖失望之色,封尘觉得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干笑一声。

    “抱歉,让你失望了。”

    老人家摆摆手,他有些颓废的坐回原位,这一刻封尘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怜悯,他看着满头白发的科文斯纳安慰道:“进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哦?”科文斯纳出声道,“在你眼里进化是什么?”

    “进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封尘边想边说道:“进化是生物的本能,存于血肉,融于基因,生物的进化极其漫长,大多数生物穷极一生都很难做出变化,人类也是如此,您的岁月无比漫长,所以不用急于现在。”

    “进化一直存在,兴起于达尔文,他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多数的环境的确造就同一种生物在不同环境下的某种形态特征不同,但我不认为这是进化,这只是一种变化,不是真正的进化。”

    “达尔文那小子吗?”科文斯纳像是陷入回忆,他释然一笑,“当初那小子还喊着要去周游世界,他的进化论我也看过,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但他无法解释我的存在,三千年前我养了一只黑猩猩,现在它还是黑猩猩,不过它比任何黑猩猩都聪明,我探查过它的血肉、基因,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想不想看?”

    封尘听的呆若木鸡,他暗自擦一把汗水,“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bug,可怕!”

    在科文斯纳的带领下,封尘来到一间实验室,在路过众多大门的同时,封尘也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一座港口。

    两人换好衣服,封尘戴着宽大的护目镜,胶皮手套,科文斯纳将培养好的器皿放在电子显微镜下,然后他拍拍手整个实验室瞬间变得漆黑无比。

    封尘看到一抹蓝光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两条等比例的双螺旋结构被放大无数倍浮在空中,封尘被它们吸引,走近看去,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一串外编码结构式,然后他又站回原地,因为他看不懂。

    两条双螺旋结构就像两条璀璨的蓝色星河,让人迷醉。

    “生命由海洋到陆地,由单细胞到多重组织,其中基因片段起到至关重要额作用,左边的是正常人的,右边是黑猩猩的,而组成最简单生命的基因至少也需要256个基因。”

    科文斯纳食指一点,黑猩猩的被无限放大,“基因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储存着生命的种族、血型、孕育、生长、凋亡等过程的全部信息。环境和遗传的互相依赖,演绎着生命的繁衍、细胞分裂和蛋白质合成等重要生理过程。生物体的生、长、衰、病、老、死等一切生命现象都与基因有关。”

    “而每个基因中都带有一部分的遗传片段,就是你们常说的DNA,你看这里。”

    封尘看到那被放大到数倍的蓝色结构式,就像一条银河系。

    “它的在这里便走到尽头,我曾经尝试着推算与演化,但结局还是无法突破,就像一种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后来我逐渐发现,这不是我的问题。”科文斯纳长叹一声。

    “是生命层次结构的不同,是低等生命和高等生命的不同,难道这就是进化的局限?你在看人类的结构式。”

    封尘听的一头雾水,他一脸懵逼,从刚才开始他就处于待机状态,也不管封尘有没有在听,也许漫长的岁月没有人愿意倾听老人的话语,两个儿子一个还在迷恋权力,一个被关在某处,。

    “人类的是最普通的也是最普及的,每条基因片段上有不同遗传片段,而不同的遗传片段又有不同程度的内外序列,而非结构式中又有许多侧翼序列,打个比方,人类就好比一台计算机,基因是一个大到无法想象的文件夹,在这个文件夹中又有无数子文件夹,打开这些子文件夹又有无数的符号代码文件,其中一个符号代码文件打开后又会呈现无数子文件夹,而现在这些文件夹都被用这种螺旋式结构呈现。”

    “DNA中存在人类秘密,同样,无论哪种序列都用独特的方式藏着秘密,我将我能发现并理解的所有的基因提出,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变位置,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在封尘眼里,那条人类的蓝色银河每个序列开始变动,无数序列隐藏起来,又有无数序列闪动着耀眼的蓝光,就好像蓝色的银河在群星璀璨,高速移动,这一刻封尘觉得身在一望无垠的宇宙,那蓝色的银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紧接着封尘瞳孔缩成如针大小,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

    “简直无法想象……”

    再在原有的基础上放大数倍,整个屋子被蓝色的银河覆盖,封尘看到一把不完整的东西,像平常生活中所能看到的一件普通的东西。

    “这是!一把残缺的锁??”封尘愕然,而科文斯纳似乎早已习惯,他出声道:“是一把锁,我称它为基因锁。”

    “基因锁?!”

    “我的基因中也有,我本以为接触到它就能进化,但后来我错了,这仅仅是触摸,甚至我连它的门槛都没有碰到。”科文斯纳平淡说道,他伸手点掉黑猩猩的基因,然后虚空处又浮现出一道光幕。

    这个屋子的光线突然变强,封尘看到一组血红色的双螺旋结构呈现出来,他不敢确定的说道:“这是……我的?”

    “你很特别,我不得不告诉你,在你的基因中没有发现基因锁的存在!”科文斯纳严肃道:“我一度认为你不属于人类,派手下收集关于你的所有,但出现致命的矛盾,你的基因结构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我根本观察不到基因锁,于是只能请你过来,近距离观察你,结果和之前一样。”

    “你属于人类,但却没有那把锁。”

    “我的锁……”封尘陷入沉思之中,“基因锁是打开进化的关键,我却没有……”

    “但是,我却看到一些更有趣的东西。”科文斯纳伸手打开封尘的基因结构,那密密麻麻的序列像一条奔腾的血色星辰,耀眼璀璨。

    “我尝试着用调出组合人类基因锁的方式来对照你的基因,你可以自己看下。”说罢科文斯纳将封尘的基因结构以某种规则排列。

    封尘一时间思绪万千,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直到蓝色的银河和红色的银河不再流动,他看到一片星空,那是真正的星空。

    序列有规律的置身在漆黑的背景下,每一段都闪耀着红色的光芒,此时封尘的目光透过那层层序列,看向漆黑无垠的背景宏图中,他感受到生命的伟大,自身的渺小,就好比一个人站在空旷毫无人烟的田野,抬头仰望星空一般。

    这一刻,他感到自身体内有股莫名的律动,从上到下,由内到外,大脑皮层在有规律的共鸣,一股不知何来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就好像虚无缥缈的灵魂得到满足感。

    这一刻,封尘浑身万亿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像是感受到什么,从来未有过的渴求从心底升出。

    这一刻,丹江市丹江边的那片被摧毁气化的芦苇荡刮起一阵旋风,天上的云卷开始以它为中心慢慢汇聚,靠拢,整个丹江市由艳阳高照变的黑云密布,空气压抑的厉害。

    这一刻,封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又想打碎什么,可又无功而返。

    紧接着,封尘脸色瞬间苍白,一口血液喷出,整个人像是受到重创一般狠狠砸在墙壁上,他瞬间清醒过来,律动霎那间结束,细胞也归于平静,现实中的丹江也归于平静,一切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时一声惊讶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可能?!”从未失态的科文斯纳此时大惊失色,封尘勉强抬起头循声看去,他的基因结构图呈现的星空中,从原本黯淡的序列突然爆出星芒,而原本璀璨如火的序列快速黯淡,那爆出星芒的序列连成一条条枷锁,将整片星空锁死!一瞬间封尘感到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的大门被永恒关闭,锁死,毫无出路。

    “生命的……桎梏!我的……枷锁!”

    封尘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他伸手一抹嘴角的鲜血,目光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愤怒,科尔斯纳这一瞬间都无法直视他,他感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无比庞大的气势,就像浩瀚无边的海洋此时正扬起万丈高的毁灭巨浪。

    “是谁!!锁死了我的星空!!”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那蓝色银河般的人类序列和封尘的序列在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科文斯纳轻咳一声,示意封尘不要太过愤怒,既然已经锁死,现在只能想办法再次打开。

    封尘也回过神来,身上的气势烟消云散,又仿佛变回另一个人一样,苦笑道:“有别的办法能打开它吗?”

    科文斯纳沉吟片刻,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年轻人,这是生命最深奥的层次,我相信绝对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它,但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给你一个希望。”

    封尘微微躬身,对于这个老人他从心里尊重,他是一名和善,睿智,善良的老人,尽管他放纵两个儿子祸乱这个世界,但在另一方面表现出他作为父亲那无私的爱。

    “人类经过上百万年的演化才到今天这个层次,毫无疑问这是非常缓慢,在这一过程中每个个体的进化方向都不同,尽管你看某某长的很像,但他们的基因结构式,序列,都是不同,就好比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将一个文件夹打开,再打开另一个,每个文件夹都有不同的形式,所以每个个体的基因锁不同,它们的组成不同,因此解锁方式不同,同一把锁有无数种解锁方式,甚至是组合方式不同都会呈现出一把新锁。”

    “这一过程所有的序列都有着它们的作用,将它们组合,揉杂,最后我得出一个简单理论。”

    “我称它为,进化的三十二亿次共鸣。”

    “你的序列已经锁死,但它没有锁死你所有的序列,进化之路三十二亿次共鸣,三十二亿不同的方式,惯性总是在左右个体的思维,所以你不必愤怒,用你们东方的一句古语来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得不说,东方是个神秘且文明高度发达的所在,他们古人的思维甚至比我这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家伙看得清。”

    封尘心里一暖,他晓得科文斯纳是在变相安慰自己,当下一笑后便正色道谢。

    之后封尘先是检查一下身体专业的医生告诉他很正常,吐血只是过度劳累,对此封尘哭笑不得,这让他想到一个广告词,“吐血,总是在过度劳累之后……”总之没有什么问题就好。

    封尘又陪老人家唠唠嗑,气氛无比融洽,最后再次道谢后封尘离去,其中科文斯纳也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参与血族和狼族的所有矛盾,他要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毕竟人类占据着庞大基础。

    从科文斯纳那里出来后天色昏暗,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空气中泛着一股湿气,封尘漫步在街道上,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思索以后的路,毕竟在主神这里只有变的更强才能存活,主神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锁死。

    仰望天空,夹杂着丝丝雨滴的风格外的清凉,封尘突然浑身一个机灵,他面色沉重起来,因为他看到从四面八方各走来一名高大的白人男子,尽管周围来往的人很多,但封尘一眼就认出来,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着自己!

    “克莱因要对我动手了吗?”

    ps: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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