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那巨大的落地窗,撒满整个房间;

    庄风坐在办公桌前,燃着烟,看着桌上散落着的一些东西,有些出神;

    庄风与奥秀芝分开之后,便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有些迫不急待,有些紧张,或是别的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将奥秀芝给他的手提包打开了,然后将里边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一支银色的麦林,一部手持电话,一方墨玉的印章,一踏笔记本,还有很多身份铭牌;

    面对这些东西,庄风有心绪极为复杂;或者说,不仅仅是庄风,连何力在看到庄风将这些东西从包里拿出来之后,眼睛就开始变得红红的;

    那支银色的麦林,原本应该是有两支的;庄风与他的爱人,一人拥有一只;只是庄风的那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遗失;或者不应该说是遗失,庄风其实知道在哪里,却并没有去取回;

    在十年前,庄氏崩塌之后,庄风遭遇到了暗杀;在某一次的暗杀中,庄风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将自己的身份证件以及那支曾经极具代表性的麦林,留在了现场;

    这样做法,也为庄风换取了到一年多的平静时光;当然,有够身份地位的人,都能猜到庄风还活着;然而庄风这样做,其实只是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他庄风已经放弃,不会再掺和那些乱七糟八的事情之中;

    后来,据庄风所知,他的那支麦林,被收藏在江州警视厅的遗物招领处;实际来说,那是江州警视厅发布的一个公告,其用意也很简单,那就是庄风死了,警告剩下的所谓庄氏余孽,你们的主子都死了,也就不要跟那瞎折腾了;

    这样的做法,倒也是收到了效果;否则的话,这十年间,庄氏虽然是垮了,可是这西南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动乱;

    另一支麦林,属于庄风的爱人;当然,庄风的爱人遇袭身亡,已经将庄风完全击垮;而正是这件事,导致了庄风的疯狂,一举将庄氏推到顶峰,鲸吞西南半壁;

    在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庄风疯了;而结合后来所发生的事,也就是庄氏虽然一举站在最巅峰,然而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崩塌;

    以此看来,庄风确实是疯了都;

    曾经的事,似乎就发生在眼前;

    庄风想看着桌上的那支银色麦林,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些朦胧;

    这是他爱人的遗物,这些年来,他都不敢去碰;十年间的逃亡生涯,庄风的身边连一件他的爱人的遗物都没有,甚至连张照片都欠;因为他怕,他不敢;

    现在,庄风看着眼前的这支麦林,枪身上那熟悉的图案,还是庄风和他的爱人一起雕刻上去的,与庄风自己那一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庄风亲手雕刻的这一支,属于他的爱人;而他的爱人雕刻的那一支,属于庄风;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庄风终于拿起桌上的那支麦林,熟练的将其拆分,然后又迅速的组装,似乎没有丝毫的生疏感;

    从拆分到组装,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一气呵成;

    “怎么样,爷的技术还行吧;”庄风似乎极为疲惫,将那支麦林又放回桌上,然后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燃上烟,有些沉重的说着;

    何力静静的站在一旁,并没搭话;

    或许,庄风也没有指望何力答话;一手夹着烟,一手拿起那部手持电话,在手里把玩着;不一会,似乎弄懂了这个怎么个使用方法,便又丢在桌上;

    这个没什么的,不就是一部奥秀芝给庄风用来联络的电话,当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那墨玉印章,其实也没有什么,庄风拿去拿来把玩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当然,这仅仅是庄风没有兴趣而已,实际上那除了庄风,任谁看着这方印章,那都会产生极大的兴趣;

    因为这方印章,就是庄氏家主所持有,代表着庄氏权势的征;只要拿到这方印章,那么庄氏的力量,便可掌握在手中;

    庄风对那方印章没有兴趣,对那推放整齐的笔记本倒是挺熟悉的,因为这本就他的东西;在这个信息极度发达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再用纸笔记录东西;然而,庄风却保持着这么个习惯;

    翻了翻,很多都是庄风自己写的日记,其中也有庄风所记录的一些机密信息;

    “原本,本座的字还写得挺不错的嘛;”庄风拿着一本笔记本随意的翻着,口中还忘夸奖自己两句;

    说着的同时,庄风将手中的那本笔记递给了何力;而庄风这样的动作,让何力有些疑惑;

    以庄风的身份地位,他自己亲手记录的东西,这怎么能让别人看?那怕是何力这个侍卫长,按着庄氏的规矩,要敢乱翻家主的东西,那也是只有一个下场的,就是死;

    “让你拿着就拿着,然后去把事儿办了;”庄风知道何力为什么不敢接,这又多说了一句;

    不过呢,何力还是有些迟疑,不过在庄风的注视下,还有接了过去;

    “看看吧;”何力接过笔记本之后,庄风又接着说道;

    按着庄风的话,何力打开了笔记本;只是那神情,不再是那般的迟疑凝重,反而变得欣喜起来;

    其实,庄风递给何力的那本笔记,并不是庄风自己所记录着的有机密信息的笔记;而是奥秀芝在这十年间,所收拢的还活着的庄氏的侍卫名单,以及他们现在的所在的信息;

    原本以为,随着庄氏的崩塌,他们这些侍卫,能够活下来的应该不会太多;事实上,能够活下来的人,也确实不多;然而,奥秀芝的这份名单上,却还算是有着挺可观的数量;虽然比之庄氏强盛的时代,这活下来的比例确实不高;可是,这却是现在庄风所急需要的直属力量,这如何能不让何力感觉欣喜?

    本来何力从庄风找到他的时候开始,他最担心的就是庄风的安全问题;那怕是有孟袁华的加入,何力依然担心这个问题,或者更加担心这个问题;

    孟袁华的加入,本来应该是好事儿;可是随着孟袁华的加入,那么庄风的名声也会随之提升;而以庄氏曾经的辉煌,庄风的现身,那无疑是会引起许多无法预知的事情;

    以何力再加上徐卫他们这几个侍卫,还远远不足以保证庄风的安全;现在,何力终于算是轻松了许多,按着名单上的人来看,这些人何力都知道,或者说本就是他的兄弟们,只要他们回来,那么庄风的安全保障,又将得到加强;

    同时呢,何力所欣喜的是,他们这帮死生兄弟,终于又可以团聚在一起;

    十年的生离死别,也不知道这帮兄弟过得怎么样;

    “马上就去办;”何力看着名单而欣喜的同时,跟着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去立即将那些兄弟找回来;

    “不急,先把这事处理了再说;”庄风懂得何力的心情,实际在他自己看到那份名单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欣喜异常呢;

    然后,庄风在从那个手提包里将那推身份铭牌拿出来的时候,这心里就注定无法像何力那般的表现得欣喜;

    那堆身份铭牌,实际就是庄风的侍卫们的身份铭牌;而这每一个身份铭牌,也就代着一个生命消失;

    而据庄风的估计,这些能够拿到身份铭牌,那还算是好的;至少证明奥秀芝已经处理了他们的身后事,不至于混在乱葬岗的坟堆里;

    可是,那还有没有拿到身份铭牌的呢?据庄风刚才翻看着笔记本名单里还活着的数量,与桌上这堆身份铭牌,庄风大要的估算了一下,其中还有很大的一部份差距;也就是说,还有很多人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死在那个角落;

    而这些人,都是为了当年的一个誓言,为他庄风这个家主而死;现在,却连身后事都无法处理,他这个做家主的,倒底算个什么玩意儿?

    “少爷,不要太自责;兄弟们的离去,我也难受;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们用生命完成了他的誓言;相信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少爷这般的自责,否则他们还有何荣誉可言;”何力感觉得到庄风心中的沉重,实际上对于何力他们这些人来说,能够跟着庄风这样的一个主子,真的是值了;

    庄风待他们,或者说不仅仅是庄风,算是庄老爷子,何力他们这帮侍卫,算是伺候过两代家主;庄氏对他们,真的是没有话可说的;

    没有其他家族那般的侍卫只不过是一条走狗的看法,虽然在这等级森严的大缙国,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下人就是奴才,可随意打杀,而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负担,更别说什么惩罚;

    庄氏,从来就没有将他们这些侍卫只看着一条走狗,而是拿他们当做活生生的人在对待;

    以庄老爷子来说,何力他们这一代侍卫,那都是小辈,而庄老爷子也是将他们看作是小辈子弟一般的喜笑怒骂,并没有太多的苛责;甚至可以说是,除了他们做卫待卫所应该承担的严酷训练之外,庄老爷子几乎没有责罚过他们;

    而就庄风来说,那更是当做是同辈的弟兄;与他们也是没有多少顾忌,似乎什么都可以随意的说;

    以何力来说,庄风可以很平常的称他为“力哥”;以庄风作为家主来说,这样的称呼,已经足以代表庄氏对于他们的态度;

    这人呢,得知道好歹;在大缙国这等级森严的国度,能够遇到这样的主家,那必将以生命做为回报;

    这也就是何力劝慰庄风所说的,他们宣誓言以生命悍卫,现在他们完成了誓言,这真的不需要庄风再去自责些什么,否则的话就是他们这些作侍卫的不知好歹,也是对他们荣誉的誓言的质疑;

    “力哥,弟兄们的心,我懂;”庄风对于何力,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事实,而庄风本也是这种观念下成长的,也不会有太多的假仁假义;

    “以誓言起,以生命终;”何力接着庄风的话,郑重的说道;

    庄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身份铭牌,认真的看着,似乎是要将上面的信息印在心里;然后,认真的又将铭牌收起来,再拿起另一个,如此重复着;

    许久,庄风已经将所有的身份铭牌收了起来;然后,拥在怀中,久久无言;

    “西城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风起身将那收起来的身份铭牌放到了他的卧室里,出来之后问着何力;

    “孟堂主已经来过电话了,西城的事有些棘手;”何力也从沉重中恢复过来,认真的说道;

    “怎么回事儿?”庄风有些凝重的说着;

    据庄风的了解,西城一直是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因为在江州的行政区域之中,整个西城都被划作了一个行政区,也是江州最大的行政区;同时,也是江州主城里边最为贫穷的区域;

    看着挺大个地方,实际上油水不多;所以,一直以来,西城都很难形成统一的势力;

    当年,庄风在江州打拼起家的时候,就是从西城着手的;借着三大家族相互牵制,谁也无法独掌西城,这才将西城统一到他的势力,并以此而挤身当年的江州四大家族之一;

    现在,有孟袁华携整个北城的力量,居然还有些棘手;难道西城也如北城那般,有着类似于孟袁华这样有着背景的人在后面掌控?

    “据说是西城现在有人暗中已经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孟堂主在昨晚进去的时候,遭遇到了抵抗;”何力因着庄风昨晚的消失,这一直都在等着庄风回来,也没有太具体的去关注孟袁华的行动,也只能这样说;

    “火拼了一场,各有伤亡;”何力想了一下,又补充着;

    “老孟什么时候过来?”庄风看何力的模样,估计也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过庄风能够理解,这倒不是何力不用心,而是昨晚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何力跟本不会有什么心思去关注西城的事儿;

    “孟堂主在电话里说,事情有些棘手,需要调集更多的人手;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估计一时不会过来;”何力也是有些愧疚,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而事实上,孟袁华是有说过些什么的,只是当时的何力心思都在庄风一个人出去这事儿上,没有仔细的去听;

    “好吧,先去将手里的事儿办了;尽量在晚上之前将咱们的力召集回来,晚上我们去一趟西城;”庄风也没有去责怪何力;

    “是;”何力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他相信庄风会有办法的;

    说完,何力便拿着那本笔记本离开;只是走到门外的时候,叮嘱了徐卫和杨霖两人几句;

    何力离开之后,庄风燃上烟,整理了一下思绪;

    本来呢,在庄风的计划之中,西城还得等些时候再做;出了孟袁华这预料之外的事儿,这才让孟袁华去做;所以,庄风现在对于西城的了解,还有些模糊;

    本来这西城就属于江州的贫民区,没有多少油水;然而,从通过西城出去有一条国道,历来都是属于走私的重要线路;所以,庄风的计划之中,西城肯定是得拿回来的;只是这事儿赶事儿的,到现在他自己都有些乱七糟八的感觉;

    “卫子,去通知郑善过来;”庄风想了想,感觉有思维有些乱,这也就懒得想了;这也本就是庄风的习惯,遇事弄得思维有些乱的时候,就习惯先暂时放一放;

    “是;”徐卫领命;

    徐卫离开之后,庄风又习惯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两江三岸的风景,静静的燃着烟;

    只是这一次,庄风稍有些与以往不同;虽然还是习惯于站在落地窗前,也还是习惯于站在那个位置;不过,手里却多拿了一件东西,就是那支银色的麦林;

    庄风将嘴叼在嘴上,扯着那特有的,让整个左脸颊扯动得如同痉挛一般颤抖不止的坏笑,认真的把玩着手中的枪;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枪身上,看上去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庄风在想些什么,那特有的坏笑,幅度越来越大;原来只是扯着左边脸颊的颤抖,慢慢的变成了整个脸庞,继而整个整体都在那如同痉挛一般颤抖不止;

    杨霖站在门口的地方,看不见庄风的脸,然而却看到庄风的身体在那颤抖着;顿时,便有那么一种糟糕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糟糕的感觉,杨霖努力的想了想,将那糟糕的感觉给抛开,继而变成一种兴奋的感觉;因为这庄风的这幅模样,杨霖其实还算是挺熟悉的;

    杨霖想起来了,在庄老爷子去世的那一年,庄风刚刚接掌家族;每一个大家族都会出现的状况,也在庄氏出现了,那就是主少臣壮;

    那一天,庄风在灵堂为老爷子守孝,几个老一辈的家臣发难;当时的庄风面对着庄老爷子的灵位,背对着众人;任凭那几个老家臣在那儿数落庄风如何如何的不适合家主之位,而当时的庄风一言不发;

    直到那些个老家臣跟那数落完之后,庄风的身体就开始如同痉挛一般颤抖;最后,由庄老爷子的近臣,也是最具资格的老家臣出面,与另外几个老家臣达成关于庄风是否适合接掌家族达成协议;

    有鉴于庄风年少,关于是否适应接掌家族的问题,最后达成的协议是,由庄风离家历练;据历练之后的情况,再做决定;

    这样一来,虽然阻止了那些个有心人当场发难,却也变相的流放了庄风;于是,庄风一个人离开庄氏老宅,来到了江州;

    庄风到底在江州做了什么,这个可以从后来的事情之中知道;然而,庄风所谓的出去历练,不过半年的时间,便一举将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家臣给除掉,包括在庄老爷子灵堂前发难的那几个老家伙;

    发难的时候,杨霖也在;那是他第二次看到庄风跟那如同痉挛一般颤抖着身体,带着庄风那特有的坏笑,真正的接掌家族;

    至于那几个在庄老爷了灵堂前就发难的老家伙,他们最后的下场,这个具体的怎么个事儿,杨霖不是太清楚;只是知道,庄氏老宅的西院那间刑房里,连着好几天都传出一种让人恐惧的叫声;

    甚至当初的杨霖还为此好几天都跟那做噩梦来着;

    回过神来,杨霖莫名的有些兴奋;因为自他重新回到庄风的身边之后,庄风一直表现得不温不火,总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然而,看着庄风那熟悉的背影,杨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总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是的,这两天的庄风确实是少了些什么,少了些曾经的味道;

    “不知道该又要倒霉了,不过这样的感觉还真的是挺好的;”杨霖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也露出些笑容;

    “霖子,准备一盒爷惯用的子弹,晚上用;”庄风看着杨霖跟那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出声说了一句;

    随着庄风的声音,杨霖算是清醒过来;看着庄风手里提着的那支麦林,愣了一下,却又笑得更加的坏了;

    “是;”杨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看着杨霖那轻快的步伐,庄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重新燃上一支烟,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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