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吸了吸鼻子,忍了泪意,“阿瑾姐姐,我不怪你,我也不怪哥哥,更不会怨怪鬼族,若怨恨,只怨九天小人!……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哥哥,我哥哥他,就拜托你了!”

    他张了张口,一番欲言又止,终是继续道,“我哥哥他喜欢你,你们……你们日后若是能在一起,我便能放心了。”他哥哥如今境遇艰难,阿瑾姐姐又是九天神女,若是他们二人真能在一起,那么他哥哥,他们整个凤族,必会迎来新生!

    “青鸾,我会照顾好你哥哥,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小心的扶着青鸾走过一处颠簸的碎石地,心中想起清胥师父,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清胥师父现在回来了,我是不是该将我的心意告诉师父?可是,师父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接受我吗?

    青鸾闻言,脚步沉重。一路上,他们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心里却都是另一番思虑。

    .

    晚上的时候,莫言又跑来找我。

    “听宵炼师父说自明日开始,淸胥山上下所有人等均不许上去山顶,你可知是为何?”

    “清胥师父元神受损的厉害,自明日开始,便要开始修补元神了,宵炼师父是要在妙清殿外围设一圈界障,以防万一。”

    莫言将扇子收拢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你可曾对清胥师父说了什么?”

    “说什么?”

    莫言抿了抿嘴,“你不是喜欢清胥师父么,难道还没有说出来?”

    他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清胥师父没回来的时候,我心心念念的便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师父,可师父回来了,可我……却没有勇气把话说出口。

    见阿瑾神色忧伤,他开口道,“看你这样子,怕是还没说罢?”

    我一向佩服莫言含而不露的睿智,便扯住他的袖子,哀叹道,“莫言,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实在没勇气说出口!”

    “早说早解脱。”

    “可是……如果师父拒绝我,怎么办?”

    “早死早超生。”

    “莫言!!”

    见阿瑾气极,莫言收起玩闹的笑意,一本正经道,“虽然我猜想清胥师父十之八九不会接受你的心意,可与其你每日这般纠结难受,倒不如说出来畅快些。”莫言拍了拍她的肩,又道,“我觉得,清胥师父并不适合你。”

    我惊讶的望着他,“为什么?”

    莫言用手拨弄着扇柄上的挂坠儿,思考了会儿,才开口道,“你的性子跳脱不羁,清胥师父却过于刻板清正了些。你们二人不大合适。”他把话说得明白,也是为了给阿瑾心里提前铺上一层软垫,届时,也不至于受伤太过。

    “哪有那么复杂?我喜欢师父,若是师父也能喜欢我,便就是最好的了!”

    莫言闻言募得一愣,撇了嘴笑道,“你呀!也就是你会想的这样简单,”他微微止住笑意,继续道,“平日里,你都是叫我七哥叫惯了的,整日跟在我后头也没个正行,今日我这个七哥便就正正经经的提醒你一句,”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又折回来看着阿瑾,认真道,“日后你向清胥师父    表露心意的时候,可以婉转些,不必说的那样明白。”

    “既是表露心意,为何还遮遮掩掩的不说明白?”

    “不懂了吧?若是清胥师父也喜欢你,那倒是没甚,但若是他……不接受你,你当如何在山中自处?清胥师父又如何在你面前自处?你们毕竟师徒多年,你又自小长在他面前,这份情谊,难道就因为你的莽撞表白而不得不割舍?”

    “……”七师兄的话说得我一时哑口无言,可我细细琢磨的时候,又觉得句句在理,遂佩服道,“莫言你这话很是在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是在琢磨着如何能婉转的将自己的心意表露给清胥师父,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原想指望着莫言能为我参谋一二,可莫言却向我摇着扇子说什么让我自求多福,遂叹道,“若是元儿在我身边做军师便好了!”

    既想到元儿,便遁到了华光殿去找宵炼师父,去的时候,他正卧在后院的亭子里睡觉,几根伸进亭子的藤蔓正挨着他那身藤青的袍子,枝蔓上新生的藤花与袍上紫绣的锦花融在一处,真真假假的,倒是极美。也不知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我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转醒,便自顾自的摘了几根藤花做花结玩儿,亭子外头的木栾树繁茂葱郁,临近的木架上攀援了许多藤花,夏日蒸腾的暑气在这些浓荫下头顿消了不少,外头的那些禽鸟啾鸣合着花香,让人觉得很是舒服。手上的花结快要编好的时候,发现那双琥珀眼眸正望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双眸子里的内容太多,没来由的,耳根微灼,又看了看手中快要编好的花结,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快编好了,你要戴着试试看吗?”

    琥珀眼眸里数不清的情绪刹那化为一股笑意,宵炼从榻上坐起来,理了理藤青紫绣的外袍,伸手接过阿瑾手中的藤花结,在手中左右看了看,“唔,这么好看的花结,还是衬你合适些。”说完便将花结戴在她头上,微微后仰仔细瞧了瞧,又将花结换了个位置,左右看了看才满意。见阿瑾僵着身子,他似是不以为意,靠着亭柱抱手笑道,“说罢,来找我是为何事?”

    “元儿的伤势应该早就好了,为什么成渊小君总说元儿没好全?”我皱了皱眉,“上次想去九天看望元儿,可炎华长君硬是将我拦了下来,说是我的身份不比往昔,若是我贸然前去看望,怕是整座成渊君府都要惊动了,届时一应府邸都要将我奉为上宾,处处尊礼,对我来说着实不便……我这样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也不敢随意前去看望,只送了几颗送信珠子过去,同元儿在信里说几句。”

    宵炼挑了挑眉,走到石桌前头坐下,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与她,“成渊小君是舍不得放人呢!”

    “舍不得?为什么舍不得?”

    “你这双眼睛生得明亮,可一旦涉了感情,总是看不清。”宵炼苦笑。

    我不知宵炼师父是在说我和炎华长君的陈年往事,还是在说我对清胥师父多年来不合适的暗恋,心中虽然气郁,却也没吭声。

    过了半晌,他看着她说道,“即便你找上元儿帮你,清胥也不会要你。”

    我一愣,脑子飞快的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得话,心中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低声却坚定的回他,“我从前便说过,不去试一试,谁也不知道结果。”

    “难道你非得撞上那堵墙才肯回头?”他的双肘撑在石桌上,将脸埋在一双紧握的拳头后面,忽然道,“好,好!你爱他是不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好!我就帮你这一回!待他出关后,我便带着你去找他!”他的整个身躯都绷紧在那里,这一番短话似是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他将头抬起,眸中竟泛着红意,他看着她,唇际泛出苦笑,“但是,既然我帮了你,你也得答应我。”

    我看着他,有些茫然。

    他支身趋近我,“如果你到不了他那里,就到我这里来。”

    “宵炼师父,我……”

    他打断我的话,“不要一再拒绝我,我们可以试一试,倘若试过之后,你仍是不接受我……”他咬着牙道,“我便放手,我便发誓再也不缠着你!”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我竟忽然流出泪来。我不明白,何以他的这些话在我心里,竟是如此疼痛。

    看着宵炼师父的模样,心中莫名酸疼的难受。理智让我拒绝,可是嘴巴上却应了声“好”。这一声刚应了,便见着宵炼整张脸上都是傻呵呵的笑容,不由跟着噗嗤一笑。他伸过手来,小心翼翼的为我拭净面颊上残留的眼泪,眼神温柔而专注,似是在做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我微微偏过脸,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道,“清胥师父什么时候才能修补好元神呢?”

    那双修长的手在我面颊上似是一僵,“清胥元神受损的厉害,恐怕得千百年才能修得完全。”

    “千百年?!!”我要千百年之后才能见到师父?!

    “……若要修得完全,的确需要这些年头,只是也并不需要一直闭关修复,”他沉吟了会儿,“照他的样子,至少还需闭关修个几十年才能稳住元神。”

    “不过几十年时间,想想也是很快的是不是?”我笑了笑,“现在我是神女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

    “唔,你这个神女的术法不过勉勉强强,根基也不过几年。如何才能完全驾驭神女的灵力?”

    我无奈道,“我去上课的时候,师兄师姐们还好,只是那几位老夫子见了我都是三跪九叩的不起来,这……这我也不好意思再同他们一起去上课了。”

    宵炼忍不住笑道,“明日我便同这几位老先生好好说一说,你只管放心去学堂上课便是。”

    与宵炼师父闲聊了一下午,还对弈了一局,其间茵姬姐姐也过来,见我在这里,不知怎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我以为她是在意我的身份。别说那些在意我身份的旁人,就连我自己也在意,从前没有身份的日子里,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却不同,虽然尚可在师兄师姐们面前胡闹,可是师兄师姐们却一再谆谆告诫我,说我只要出了淸胥山,就不能再像在他们面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譬如我现下想去找元儿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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