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醮科仪最重要的是什么。仪轨?法器?经文?祷祝?

    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主持法会的人。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实都是可以省略掉的东西,真正符箓派高人一方宝印就能镇压四方,哪怕是我们法教同仁里的梅山教高人也能用一碗自来水施法。

    那些东西的作用主要有两点:一个是为了营造出神秘的氛围,增加仪式感;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作用是生发阳气,感应天地,梳理阴阳。

    而这也就是我和王佐的最大区别。

    我那破体质生发阳气能办到,可是感应天地我连边都摸不着,更别提梳理阴阳了。

    我也办过道场,据王佐说我每一步踏罡都能调动阴阳,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道场的进度也仅仅停留在调动阴阳上。

    现在也是,王佐虽然已经开始踏罡步斗,从理论上来说会如何如何,但是在我看来就是一场笨拙的舞蹈表演。

    还是脑血栓患者中风第二天立马登台那种。

    他妈这样的都能成凭什么我就不成!

    得了,眼不见心不烦,我看看别处。

    呀!

    正当我转头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人大摇大摆往山崖这跑,手里好像还提着根棍,可偏偏脚下没有出声。

    王佐此时法事正做到紧要关头,我自然不能让他来打扰,往前一迎:“什么人!”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横肉,身穿蓝色工装,双目有些浑浊,手里拿的也不是什么棍,而是一个黑黢黢的手杖。

    然后男人二话不说手杖一抡就向我打来,手杖在黑夜里带出一道恶风。

    雾草!

    这手杖虽是木制,可是听风声分量确实不轻,这一下势大力沉,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我也得骨断筋折,我连忙一闪身躲了过去。

    宁在一丝进,不在一丝退。更何况他都打我了我能不还手吗?

    后脚蹬地,前脚撞进他的中门,我拧腰发力冲着他的鼻梁骨就是一拳。这一下打的严严实实,我却没感受到他鼻子在我的手下变形、出血。

    吃我这一拳虽然他当时就被打躺下了,但是我的战略目标没能达成终究还是有些不高兴。他倒也硬气,倒下之后也没吭声,右手的手杖继续向我打来。我闪过手杖,擒住他的手腕,用膝一撞——

    预料中的骨骼脱臼的声音没有出现,这一下就好像是撞到根橡胶一样,他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了,但又马上恢复了过来。

    这一下大出我之所料,他的下一波又要来临,我连忙向后一跃,跳出战局。

    这男人,莫不是练了硬气功?可也没听说过硬气功能练到关节上的啊。

    坏了,他该不会用了神打吧。

    虽然说就他这个表现状态也就是最低级的半催眠形式的神打,可那我要想给他打醒也得废了牛劲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低级神打使用者是处于一种狂热状态,根本无法交流,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攻击我们。

    可惜王佐正忙着呢,不然让他来对付这人倒是容易。

    正如此想着,王佐就黑着脸走到了我身边,手里一截烧着的香头,径直点到了扑过来的男人身上。

    只听得“刺啦”一声,就好像是烧红的铁条放进了冰水中,说句文言词叫一股烧焦羽毛气味从男人身上传出。男人倒下了,哀嚎着,即便如此那手杖仍然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我扭头问王佐:“小佐啊,你不正科仪着……”

    王佐黑着脸把男人胳膊给卸掉了环,然后夺过手杖,掂量了一下,仍然是黑着脸,冲我说道:“他这根棒槌不一般,上面带着气,我那法坛被冲开了。”

    法坛被冲开了?我连忙问道:“那你被反噬了吗?定七关完成了吗?”

    王佐摇摇头,把手杖递给我,说道:“都没有,我跑得快,七关还差两个。你看看这东西,是哪路的法器。”

    我接过手杖这才仔细观察,约有三尺长,却足有三斤多沉,前后一般粗细,没有任何符咒、装饰之类可以验明正身的,唯一一个不同之处就是把手那好像被盘出包浆了。

    这东西也不像道门法器,也不像佛门宝杵,估计也就是法教才用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以我的眼力多的也看不出来了。

    当然在王佐面前我还是得保持我固有的逼格,于是嗤笑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用脚踢了一下还在地上的男人,一努嘴:“你问他就成了。”

    王佐毕竟是活了两辈子,对于逼供诱供也有些研究,三两下就撬开了他的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胳膊折了之后,他的嘴一直就没闭上过。

    这人叫蒋海龙,本是湘人,家里世代是排教的排客,因为严打,五年前跟着族里的兄长来这厮混。后来死性不改,几个人就弄了这么个小小峨眉山出来骗游客的钱。今夜他听巡山的打更老头说山崖有人,正赶上他喝了点酒,五迷三道的,没和兄弟们商量,一个人拎着棒子就上了山。

    知道他家里是排教的,我当时就明白这手杖是什么东西了——它是一个截头去尾的船桨啊。

    不过排教师法茅山,师法多用净水,就算是自己开发也只是多了一种鼓而已,这种用船桨做法器的还真没见过。

    我问蒋海龙道:“并肩子,你这青子怎么炼的?”

    既然都是法教的同道,那我就直接和他说切口就行了,也不用怕他听不懂跟我矫情。这句话就是:朋友,你这武器是怎么炼的?

    蒋海龙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胳膊,一脸懵逼:“哥子你说的什么啊?”

    呸!我们中国的文化传统就是有你这帮人才没传承下来的,连切口都不懂,以后出去怎么跟人盘道啊!我都替你家大人臊得慌。

    王佐憋着笑用白话重问了一遍,蒋海龙还是一脸的懵逼,连疼都忘了,回答道:“就把家里的船桨锯掉头,再锯掉尾,就行了啊。”

    得,白瞎个日久生灵的好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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