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素说话间已是身子颤抖,双目圆瞪,双拳紧紧握在一处,立时便要冲出去抓着那人问一个究竟

    宋屻波见势不好忙滑入狗洞之中,死死拉了方素素的双腿往外头拽,

    “快走!”

    方崇岳是方家家主都被娲神派给杀了,方家此时形如覆卵,其势已倾还留在这里只有送死了!

    他拉着死死拽着洞口草根不走的方素素往山下跑,

    “还不快走!”

    方素素奋力甩开了他尖声叫道,

    “我不走!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问问,他……他为何要下此杀手……大阿爷待咱们自来都是和蔼可亲,慈爱关怀,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不走!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刀捅死,

    我……我要杀了他!

    方素素尖叫着挣脱了宋屻波,便要往回跑,宋屻波忙扑上去自后头抱紧她双肩,

    “不能回去!”

    这时节逃都还来不及那里能回去?

    他死死抱了方素素不放,方素素疯了一般挣扎着,双腿乱踢却是带着宋屻波脚下不稳向后倒去,两人抱在一处立时顺着斜坡滚下了密林之中。

    方素素此时心智狂乱,宋屻波却还保着灵台清明,脚下落空立时就蜷缩起身子,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双手紧护了她的头。

    两人一路滚下去,耳边咔咔嚓嚓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翻过了多少尖锐的岩石,最后咕咚一声,宋屻波后背后脑重重撞到了一处巨石之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宋屻波强忍着背后剧痛和脑中一阵阵的眩晕感,伸手去摸方素素头,并无血痕,他这才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待到他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素素!”

    宋屻波抬手一摸,怀中空虚,惊得腾一下翻身坐起,左右一瞧却见方素素正坐在自己身边,眼望着天空发呆,

    “你……唔……”

    这时节他才后知后觉后背伤处火烧火燎,脑后也被撞了一个大包,动一动脑子便立时有呕吐感传来,

    “呕……”

    宋屻波伏在那处吐了起来,只是他白日黑夜的赶路,前头在酒楼吃的早就没影儿了,现下能吐得便只有肚子里头那点儿苦汁了。

    方素素转回头伸手扶着他躺了下来,宋屻波挨着她倒在松软的草丛之中,仰头时却是瞧见了天空中浓浓翻滚而上的黑烟,不由的大惊失色抬手指道,

    “素素!”

    方素素抬头看了看,低下头时她脸上的神情,宋屻波到了白发苍苍,神昏智迷时都还记得,小丫头没有哭,只是那样悲伤又痛苦的瞧着他,带着大悲大伤之后的木然,是那样彷徨无助、茫然失措,亦如离群孤雁仓皇凄然,又似失母的小兽恐惧骇怕……

    她抖着身子,一字一字对他道,

    “他们……他们……杀……了……我……的……家……人!烧了……我……的……家!屻哥,我……我再也没有家了!”

    ……

    宋屻波后背、脑颅受了伤,方素素却是右腿关节错位,便是连站立也没有法子,她比宋屻波早醒来半刻,却是只能勉强坐起来,呆看着头顶之上她自小生活的家园,湮灭在了一场火海之中,她所有的亲人都葬身其中,从此后双亲幼弟,兄弟姐妹,庭院闺阁再不复见!

    方素素自来虽不是娇生惯养却也是父慈母贤,兄友姐爱,却是一夜之间家逢巨变,往日种种全数毁于一旦,偏巧她又亲眼瞧见自家人害自家人,眼瞧着大火熊熊,山风吹过带来皮肉烧焦的味道,家里的场景如何能不用想!

    方素素心中所受打击可想而知,她能撑到现在也是因着心中挂念宋屻波伤势,现下见他醒来,又触动了心事,这话说出来,却是一字一泪只觉五脏六腑被人一拳一掌的狠狠捶打,嘴角渐渐有鲜血涌了出来。

    宋屻波一见骇的脸色青白,慌乱中也不知应如何是好,只伸手去接她嘴角滴落的血,

    “素素!素素?”

    方素素冲他凄然一笑,哇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人便扑到他怀中一动不动了,

    “素素!”

    宋屻波忙扶了她肩头翻过来瞧,却见方素素面如金纸,双目紧闭,颤着手指去探她鼻息,却是气若游丝,一时间吓得是三魂离体,六魄升天,

    “素素!你别死啊!”

    方素素从山顶之上滚下虽有宋屻波护着,但身子毕竟还是撞到坚硬之处受了内伤,又心神受了打击,这一汪血吐出来,人便昏迷了!

    宋屻波抱着她心中又急又乱,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开口骂自家那不靠谱的师父,

    “死老鬼,用得上你的时候又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侯德宝此时在何处?

    却是在山坳之中询问方仁,

    “昨儿夜上我早在方家堡中四处搜寻,却是未见你方家诸人,难道你们早知方家有难,将人都带走了么?”

    方仁闻言默然不语,他与几位弟兄自见着方家堡被烧之后便呆坐在这处良久,侯德宝出言相询他也一言不发。

    侯德宝心下发急又道,

    “你当我为何要帮手你们方家堡,却是因与你们大姑有旧,我昨日冒险入堡就是为了寻她,她如今身在何处可是安好?”

    方仁抬眼瞧他,见侯德宝神色不似作伪,又转着瞧了瞧身边的几位方家人,叹了一口气道,

    “大姑和家里其余人,于昨晚天擦黑时便陆续离开了!”

    “难道你们知晓有人会袭堡?”

    方仁眼圈一红摇头道,

    “我们那里知晓,只是这其中有六叔的布局,几位年老的叔祖早已先行离开,昨晚由大姑带着老幼妇孺走的,我们则要在堡中再呆上一月后,将家中下人仆从安排妥当再行离开的!”

    方仁是小辈之中的大哥早已成年,知晓的事情自是比弟弟妹妹们多些,六叔所做之事只有家中有限的几人才知晓,他因是长房长孙自也参与其中,只是个中秘密不能擅作主张讲给侯德宝听!

    侯德宝闻言心头彻底放下,

    “如此甚好,你们大姑平安离开我便放心了!”

    侯德宝如何瞧不出来?

    方家堡百年的世家,在这卧龙镇根基深厚,能令得这样的人家连夜撤离,必定是出了紧急之事,也是他们见机得快,若是不然昨晚上方家堡便不是只死仆从下人了!

    当下又问方仁道,

    “我也不问他们去了何处,我只问你现下如何打算?”

    方仁想了想眼望着方家堡咬牙道,

    “自是要先寻家人!”

    家园毁于一旦,想到堡中众人便是身死也无人收敛骨骸,方仁心中顿时如油煎火烧一般,两手拳头攥得咕咕作响。

    但他也知现下让娲神派人以为方家人死光死绝才是最好。

    方仁心中隐隐有些猜想,

    娲神派乃是域外门派与方家素来没有瓜葛,此次这般尽起精锐要屠尽方家众人,必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了!

    莫非……

    方仁心头一跳,想起昨晚阿爷接到一封京城密信立时便脸色大变,命他将家中诸人寻来,大姑也在其中,莫非就是那时出了变故,逼得六叔要提前带了人走?

    只可惜他虽是长房长孙,却不能列席议事厅议事,只在外头守了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匆匆出来,天擦黑时便有家中几位婶娘悄悄带了年幼的弟妹出堡,他们是自后门出堡,家中下人仆从又被吩咐关闭门户,不许走动,因而便是自家人知晓的也很少。

    他过去问缘由时,阿爷只是拍着他肩头道,

    “仁儿,我们即是长房便应有长房有担当!”

    看来那时阿爷便知危机陡现,只是却没有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方仁想到这处忍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

    侯德宝见了长叹一声道,

    “不必悲伤,你方家一脉秉承老将军忠勇刚烈,你阿爷身为族长为族中上下尽职尽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方仁抬脸擦了眼泪冲着侯德宝一拱手道,

    “前辈相救之恩,我方家没齿不忘!山高水长来日必有报答!”

    “你们这是要走?”

    方仁点了点头,侯德宝沉呤道,

    “我在卧龙镇还有人要照看,如此我便修书一封,你替我带给你们大姑!”

    “好!”

    只是这处也无笔墨,无法书写,几人商议一番便打算往附近村镇而去,侯德宝也是不放心他们,打算护送他们一程,几人商议过后便瞅准了方向便往山下而去。

    却说左御河此时正在怒火万丈,他尽起派中精锐,折损了尽四成人手屠了方家满门上下四百余口人,除了方崇岳等十几名方家男丁,其余方家人等却是一个不见,更不要说正主儿宋士铭了!

    他立在方家堡那硝烟未尽的废墟之前,背负着双手,脸色阴沉的可怕,便是那萧三娘是他的枕边人,却也只能立在一旁大声都不敢出。

    此时天光大亮方家堡余烟未散,附近卧龙镇的百姓早起已是见着了山顶上的黑烟,这厢敲锣打鼓将人众叫起,

    “走水了!走水了!方家堡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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