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宝是知晓卧龙镇方家与京城方家渊源的,看到这处不由的背后直冒冷汗,

    怪不得……怪不得方家举家逃离,

    只怕是昨晚上得了信,才会这般不声不响的离开。这是他们走的快,才能逃过娲神派这一劫!

    不过……娲神派一介域外教派为何会知晓大魏朝廷动向?

    除非这大魏朝廷之中已有人与他们勾结!

    侯德宝想通此处关节,不由的是手脚发凉,自古以来外族为祸中原之事还少么?只是方家又因着何事被人当做出头的椽子?

    这事儿只怕还牵连着朝廷甚至宝座上一位!有了官府这条线,娲神派自然是胆大包天,敢半夜灭门了!

    正在额头冒汗间,肩头被人一拍,

    “嘿!宋老二,你回来了?”

    回头一瞧却是认识的,当下应道,

    “是啊!回来了!”

    那人指点着墙上的示文问道,

    “这上头写的什么,你念一个给我瞧瞧?”

    宋二勉强一笑道,

    “谁知晓写得什么,那字儿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呀!”

    “不认识你倒还瞧得这般仔细?”

    宋二哈哈一笑挤出人堆儿来道,

    “不认识还不兴人数数儿么!”

    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家里去,那臭小子也不知回去没有!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可千万给老子乖些,别乱跑啊!

    侯德宝老于江湖如今已是隐隐嗅出风雨欲来之势了!

    “砰砰砰……”

    回到家门口宋二抬手砸门,口中大叫道,

    “爹!我回来了!”

    里头人听到了忙出来开门,宋二瞧见自家徒弟那张妖孽脸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臭小子!”

    宋屻波忙将他拉进来,紧紧关了大门,

    “你跑去何处了?”

    宋二挽着袖子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头,

    “说来话长了,快给我弄些吃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吃什么吃!”

    宋屻波扯了他袖子就往里去,

    “素素,我师父回来了!”

    方素素在里屋已听到师徒两人说话,便迎了出来,

    “侯前辈!”

    侯德宝瞧着她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处?”

    三人坐下来宋屻波将方素素在这处的缘由一讲,侯德宝眉头一挑,

    “你那八姐方琳琳可是已不见了?”

    “师父如何知晓的?”

    方素素醒过来后清醒了几分,立时想起八姐方琳琳还在方瑰兰家中,宋屻波便寻了一个借口往方家去,见着方瑰兰却是神色古怪,只口称方琳琳从未曾在自家呆过。

    宋屻波一头雾水连连追问,方瑰兰却是咬紧了牙关,只是摇头多话再也不说,宋屻波回来告之方素素,两人也是十分纳闷,方素素只当家人全数受害,如今连八姐姐也莫名失踪,让她更是心伤添心伤,这两日病情竟有加重之势了。

    侯德宝闻言宽慰道,

    “丫头你且放心,你家人多数无事正在安全的所在!”

    说罢将自家那一晚在方家堡所见所闻一讲,

    “你家中必是早做了安排,家中大部人已平安离开,想来你那娘亲与幼弟也是如此,方琳琳多半也是被方家派人接走了,那晚上你若是不乱跑只怕也跟着走了!”

    方素素闻言发呆了良久,直愣愣瞪着双眼,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我……我爹我娘还在,弟弟还在……”

    诸位兄长姐姐们都还在!

    他们都好好的,他们都还在!

    呕……

    这厢已是扶着胸口又吐了一口血,前襟立时湿了一片,人便往后头仰去,宋屻波吓得一把抱住了,怒道,

    “死老鬼,你那话不能悠着点吐露么!”

    侯德宝伸手一摸她脉门,

    “放心吧!见色忘义的臭小子,这丫头是大悲大喜心脉受损,这一口血是淤血,吐出来便好了!”

    宋屻波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将方素素抱到床上躺好,

    “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儿起床便能好起来了!”

    侯德宝见安顿好了方素素这才扯了徒弟出来,宋屻波回头瞧了瞧内室小声道,

    “那娲神派人还在镇上!”

    这几日他都不敢出门,一心守着方素素生怕她闯到外头去瞧见那娲神派的凶人!

    那人也实在奇怪,杀了方家人为何不走,竟还在镇上住下,每日里状似悠闲的四处乱逛!

    侯德宝一听立时变了脸,

    “他们怎么还在这处?”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图谋不成?

    侯德宝抠着头皮也想不出娲神派所图为何,只得吩咐徒弟道,

    “你跟素素在家里别出门,我们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便带她走……”

    顿了顿又问,

    “街头贴的告示你可是瞧见了?”

    宋屻波应道,

    “今儿早上官府的衙役敲锣让人去瞧!我没跟着出去!”

    侯德宝叹了一口气道,

    “这事儿待那小丫头醒过来再说吧!”

    说罢将告示上写的什么,京城方家与卧龙镇方家是个什么牵连全数讲给了徒弟听,宋屻波闻言脸上变了色,

    “这么说素素一家岂不是成叛逆同党么?”

    侯德宝点头道,

    “这两家姓方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也是掰扯不开的,皇帝这一回要收拾了京城方家,自是连卧龙镇方家也不会放过的!”

    “那素素怎么办?”

    “怎么办!现下又是官府又是娲神派的人,你们定要藏好了!待她伤好了我们便送她到方家人身边去!”

    方家人即是敢举家撤离必是有万全的安排,总比跟着他们师徒强!

    宋屻波闻言虽是不舍但也知这是对素素最好的了,当下点头道,

    “好!”

    侯德宝叹了一口气道,

    “方家在这卧龙镇根深地固,枝叶繁茂,不知有多少外姓旁枝与他们千丝万缕,这还要看官府的意思,若是官府要赶尽杀绝,只怕这卧龙镇上许多人家都逃不了了!”

    “这……应该不能吧!”

    卧龙镇上一百八十九户人家,里头怕是一百户人家都与方家有牵连,若真是那样,这卧龙镇只怕要哀鸿一地了!

    侯德宝叹了一口气道,

    “但愿官府不会如此暴虐!”

    总算官府并未如此,隔了一日又发了告示称卧龙镇方家乃是叛逆余党,圣上心怀慈悲怜惜妇孺,只究首犯,其余旁枝从者,肯自新悔过者一概不问,有上报方家人下落者还可得重赏。

    虽说不追究但卧龙镇上凡与方家有瓜葛的人家都是关门闭户,老少不出,生意关张,酒肆歇业,一时之间竟弄得一个热闹的卧龙镇变得冷清起来。

    那方家堡众人原是去救了火,瞧见满地的尸首才惊觉是灭门的惨案,又去县府衙门报了案,却不料官府人到这处瞧了瞧只说了一句,

    “用火不慎,引燃房屋以至全家烧死!”

    卧龙镇上百姓都是长了眼的,这烧死的会全家无人一逃出,烧死的会倒伏在四面广阔的练武场上,有的还尸首分离,这分明就是被人屠了全家。

    镇上有与方家沾亲的原叫嚷着县衙办事不利,要去州府衙门告状的,却是上头一纸告示下来,便只能息气吞声,再不敢说话了。

    因这事以至过了好几日,方家堡中众人的骨骸原样未动,依旧散落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入土为安。

    又隔了几日方素素身子大好,便要回方家堡收敛方家人遣骸,侯德宝很是犹豫,

    “此时不宜露面!”

    只是瞧着小丫头默然垂泪的样儿,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人都死了还不准入土为安么!

    咬牙道,

    “半夜过去,天亮必回!”

    此时的方家堡已是被烧的面目疮痍,遍地焦土,三人来到这处,方素素回过头来对侯德宝师徒二人摆手道,

    “你们便在这处等我吧!”

    宋屻波刚要说话却被侯德宝拦住了,

    “由她去吧!”

    两人眼瞧着方素素的身影缓缓没入了黑暗之中,不多时里头传来幽幽的哭泣之声,这一场大火早已将方家人烧得尸骨零乱,再也分辨不清了!

    前院的花圃早已烧成了焦黑,方素素徒手扒开了里头的泥土,将目力所及之的骸骨,一根根,一枚枚的捡起来抱在怀中,小心的放入其中。

    这一捡便是大半夜,直到天边破晓,鸡鸣响起,这才将泥土重又掩回去,一掌掌拍平,重重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大阿爷,你们且先在这处委屈一些时日,待素素为你们报仇雪恨,找回家人之后,必重建我方家堡,复扬我方家人声威!”

    “咚咚咚……”

    这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一步步缓缓走了出去。

    侯德宝师徒在外头等得已是一身露水,正自焦急间见着方素素出来,宋屻波忙上去拉了她的手,触手一片湿润,翻过来一瞧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宋屻波瞧着心疼的受不了,只得放到嘴边细细的吹气,方素素却似毫无知觉一般任他摆弄,侯德宝见状叹了一口气道,

    “丫头,天放亮了,我们快走吧!”

    这类灭门的家仇旁人如何能明白她心中的痛与恨,再多劝慰话儿也说不进心里去的!

    师徒两人只能默默无言陪着方素素回到卧龙镇上,去买了药给她敷到指上,用白布细细的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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