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林平之是负责弹的那一个人,而肥伦负责唱,《青花瓷》这歌虽然走的是中国风,里边却很多西洋乐器,其中就有肥伦从小学到大的钢琴。

    肥伦写歌重魂而非器,讲究的是不拘一格,灵气非凡,曾经在美帝街头现场作曲,顺手拿能发出尖叫声的玩具叫声当做副歌,吸引而来的人群几乎堵满一条街。

    都是音乐人,两个人排练了几遍,节目已经有了把握。肥伦玩性大起,《青花瓷》的旋律骤然急转而下,变成另一段熟悉音符,深情缠绵,娓娓道来,忽而声势剧烈,他手指翻飞,两只眼睛得意的盯着林平之,面带笑意,旋律愈来愈快,低头作凝思状,琴弦热得发烫,磅礴激昂的琴声直入人耳,狂嘶的烈马、腾然的狼烟、飞旋的舞步,连绵不断的城堡,以及茫茫大漠,像是一幅巨大的画卷,猛地撕开来!

    这是《出埃及记》!

    两个人的房间挤满了人头,熙熙攘攘,却诡异的摒神静息,空气都因此变得稠密起来,肥伦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他的朋友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格,他这是在斗琴,而斗琴的对象正是林平之。

    只能听见琴声,只能感受到打在心口的音浪,肥伦全神贯注,乐声越来越快,众多繁复冗杂的音符却不能有一丝错误。

    这里面的人都是行家,而肥伦自己拥有绝对音感,他不会允许自己出错。

    林平之忽然想起肥伦正是他这次金曲奖最大的敌人,并且没有之一,主办方的操作让这两个人之争变得富有代表性,林平之一直以为肥伦没当回事,然而在颁奖前夕,事情并不尽然。

    他的胜负欲很强。

    或许两个人根本不能在金曲奖这样的大舞台争出胜负,并且当着数千万直播观众说出自己的想法,王不见王,分属不同公司的两个人不可能上演兄谦弟恭的好戏,他们的粉丝不会允许自己偶像的音乐低人一头,但至少在这里,两个人可以借用钢琴自己过招。

    而在公众场合,林平之和肥伦只能微笑鼓掌维持姿态,因为音乐只是音乐。

    一曲弹毕,肥伦没说一句话,抬头用下巴示了示意,盯着林平之。

    胜负手转换到林平之手中。

    杰士邦公司的人同样没有说话,或者是林平之以为的排山倒海掌声,他们在等林平之的回应。

    大帅比摸了摸琴键,他对这台设备并不算熟悉,细润如白玉,温热如体肤,这上边有一种宁静而汹涌的感觉,就像是月光下的海浪拂过沙滩。

    光论弹琴技术,林平之拍马也赶不上肥伦,补习班老师并不会交给林平之细腻动人的弹奏技巧,亦或是严格繁复的古典训练,和粉丝用来形容他俊美贵气的气质不同,他一直都是野路子。

    浅薄的音乐技巧只是勉强承载上天给予的才能,他从未想过深造。

    杰士邦公司的冷气打得很足,林平之的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再触及琴键的时候,遗留的体温已经完全消失殆尽,这一排黑白冷冽得像是冰块。

    《出埃及记》难度不小,当然对于肥伦来说绰绰有余,所以他刻意提快了速度,极力展现自己的水平,但这首曲子无论如何,从来都不是手速达人用来炫耀技术的曲子,它的逼格不够,肥伦给林平之留出了面子,林平之大可挑一个更难的曲子回应,比如大名鼎鼎的《野蜂飞舞》。

    这是为自己挣回面子的第一个方法,弹奏更难的曲子,用技术碾压,但林平之有第二个方法。

    他还没有动手,僵直的坐在椅子上像是被吓破了胆,周围终于不再安静,嬉笑声隐隐约约浮了起来,传入到林平之的耳中。

    那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语言。

    杰士邦的人正在录像,打算在金曲奖前上传到网上加一把火,肥伦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当场夺过DV,捏在手里,就要往大理石地面上投掷。

    这一副画面在林平之面前慢慢定格,大帅比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一段旋律,手指轻触,从未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音乐第一次展现出它的锋芒来,它从一开始就是高*潮,极抓人耳,因而几乎是林平之弹奏的一刹那,所有人像是中了定身术,呆呆的只能听林平之手下倾泻而出的音符。

    肥伦的表情僵住,微微摇头,然后主动拿着DV拍摄下来。

    林平之手底下的旋律并非水银泻地般流畅,相反,他断断续续,闭目沉思,时快时慢的音乐听的人心脏怦怦直跳,但这才是林平之最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他正在从无到有的创造。

    杰士邦的人就像是当年电视机前的观众一样,讶然到灵魂颤栗起来,越是专业,越是了解,越是恐惧。

    音乐创作事实上是有套路的,人类觉得悦耳的旋律脱不了那几个音,近百年来的旋律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华语乐坛,商业化流水线下,有些歌手你甚至能感觉到他每一首歌都在抄袭自己,一成不变,因此今天的流行乐坛越来越注重节奏,黑人音乐得以流行。

    因为旋律变无可变,穷途末路,任何旋律上的创新都难能可贵。

    极其擅长即兴live 的肥伦对此很了解,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曲风多变,不落俗套,他手里边的DV一直盯着林平之的表情,大帅比开挂时的回忆感迷惑了肥伦,他现在完全以为林平之正在创作。

    音乐人眉头紧皱一脸苦相的表情不是在写歌,就是在憋翔,林平之当然不是后一个。

    旋律很好听,也很陌生。

    林平之终于停下,看上去他已经搞定整个谱子,正在做最后的梳理。

    肥伦表情有点尴尬,林平之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因为太过传奇,但凡传出去,他毫无疑问就是最佳背景男,他现在无比后悔和大帅比斗琴,因为他不知道大帅比有挂。

    他甚至已经帮林平之想好媒体的标题:“大陆小生现场作曲,即兴王肥伦惨遭淘汰?”

    “林平之: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风吹过,带来蛋蛋的忧伤,肥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杯奶茶,用吸管插进去猛吸了一口,重度香精和高糖让肥伦觉得好受了些许。

    如果他看过郭小四的,这时候一定会感慨悲伤逆流成河。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装比不成反被艹更悲哀的呢?

    他发誓再也不在林平之面前装比了。

    但肥伦还要挣扎一句:“林平之,你还识得谱否?”

    “当然识得。”

    林平之手底下的旋律已经成型,这曲子很简单,他弹的不快不慢,甚至能分出心思和肥伦聊天。

    但大帅比心中已经爽极,敌将已斩,敌羞吾去脱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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