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空俯视镜头,张在校园的穿梭逐渐浏览了整个校园的景色,美轮美奂,而他在校园的长跑中,阳光透过枝丫缝隙斑斑点点斜映,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这种心情也许来自于刚才的学妹(校花),张在撸猫的同时,看到学妹天真的笑,触及流浪猫异常顺滑的毛皮,感受十年前同样没有变化过的阳光,他简直舒服极了,几乎要徜徉在这种温暖醉人的气氛中。

    这就是象牙塔。令他骄傲过流过泪的大学,虽然这么说显得矫情,但这里的确是他找回初心的一刻,一切都没有变化,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心灵栖息港湾。

    林平之又加上一句,然后看张振的反应——他正在试着给张振讲戏。

    张振没憋住,哈哈大笑。

    林平之不生气,早料想到这种场面,无奈道:“我实在不会讲戏,你姑且听一下,有用的东西,尽管拿着,没用的,就当我说了些胡话。”

    “导演,您这么说,太抽象了,这不是镜头,是大师笔下精心雕琢的油画,每一个色彩都饱含感情色彩,听命的服从于笔锋,像海绵一样不断的往外挤出情绪,像是印象派的莫奈,用了影像,反而失了生命力。”

    张振有点文青,所以他说的这些,林平之相当部分都听不大懂,比如莫奈,谁知道那是谁?

    不过这没关系,因为张振已经对林服从至极,他发现林平之不是不会讲戏,他只是要求太高,而显得演员悟性太低,有些演员连哭笑都不能自如,你怎么要求他们演绎哭笑不得的悲怆?

    这让张振想起了墨镜王,林平之和墨镜王有些地方极相似,比如在讲戏方面,两人答案都相当抽象,只是林平之努力讲解画面,而墨镜王干脆只说感觉,甚至感觉都说不透彻。

    有时候墨镜王只是让你一遍一遍的重拍——张振就亲身经历过,墨镜王说不出心里边儿的感觉,阴沉着脸只一遍遍折磨你,表情掩盖在鼻梁上的大墨镜,整个剧组的人都在颇为怜悯的看你,你不敢回头,只有咬牙坚持,等你神经绷紧到尖峰快断弦,又转为麻木不仁的时候,第十几,甚至几十遍的时候,忽然他大跳起来说,“可以了,振仔,这一遍演得很好。”

    叫的极亲热,而神色喜然。

    这时候墨镜王真像个疯子,他眼中根本没有演员,只有自己的创作。

    他们两人的电影,有时都像看随笔散文。

    可能这是为什么林导会接这个本子,其编剧正是女文青。

    “你离他最近的时候也许只有0.01公分,也许他对你一无所知,也许我会成为你的朋友或者知己。”

    张振暗道,至少林导永远不会在电影中加上这样的台词,虽然他同样会化身片场暴君。

    张振是童星,曾因为演不出少年人的失神和恐惧(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被导演在现场痛骂,关小黑屋,那时候他才十四岁。

    他以为那就是暴君的极致,结果当然不是,直到他碰见了墨镜王,原来冷暴力比暴力还要来的恐怖,东洋的木村拓哉和墨镜王合作《2046》,接受采访说自己再也不愿意和墨镜王合作,“他临时要求我演出等待一个人戏码,但我对没有语境和前因后果的表演感到深深迷茫。”

    张振感受得到林平之心中同样属于创作的魔鬼,但林时时刻刻都在抑制住它不走向极端,但今天身经百战的张振,已经完全不惧怕这些酣畅淋漓的表演,甚至像抖m一样渴望这种充满张力的极端诠释,因为太嗨了!

    林平之听了张的话同样有些尴尬,他不住点头,“现代戏更多是校方的宣传片,在尽可能多的歌颂校方的前提下,我却想把他弄的别那么庸俗,做导演,总想朝这个方向努力。”

    张振点头称是。

    “起,放~~”

    租借来的无人机正在试验升空,林平之分出心思瞥了一样拍出来的画面,不太稳,还很淡,如白开。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昏昏沉沉,等不到阳光普照的时候了。

    这颜色让人难受。

    “把色彩调……嗯,算了,我自己来。”

    林平之窜了出去,和摄影师简单弄了滤镜加上,大概看上去有了点德系相机的味道,镜头浓墨重彩如溢色的油画,才道:“这是我想要的效果,你们明白吗?”

    两只手极力比划。

    摄像师和负责后期的团队同样称是,早已习惯。

    “画面要稳……”

    下一次无人机飞起的时候,林平之看了效果,舒坦了不少。

    张振心中又给林平之打了个勾,如果是墨镜王,他会和五道口扯皮霸占操场,就是不挪坑,直到京城太阳出来的那天——反正投资人擦屁股。

    不过他觉得有些可惜,不畅快,张振有些沮丧的蹲下。

    林回来了,看见张振的模样,跟着蹲了下来,又问:“最后一个镜头,觉着状态怎么样?”

    张振楞了一下,有些难为情道:“状态当然是极好,越来越好,可惜片子不够长,使不出劲……”

    林平之挑眉:“何以见得?”

    “张果果的人生本来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我扮演完整的故事,好多细节和冲突性,偏偏不能诠释出来,人人都可以预料到结局,但说不清他转变过程的煎熬隐忍……几乎全部需要脑补,有时候,会觉得,因为那些过程没雕刻出来,他变得符号化……”

    “我饰演了一个不能用力的刻意浅白角色,所以觉得悲哀。”

    “我觉得张果果已经‘死’了。”

    张振在最后一场戏之前,有些口不择言。

    林一时没答话,颇为尴尬,张还在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等反应过来看林平之脸色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的急出汗来,道:“导演,我不是说您,我只是说自己,我只是,感慨……”

    他站起来又退了一步,朝林平之鞠一躬。

    “我向您道歉。”

    他还是想和林平之合作,只不过这次电影的主角不是他,命也。

    林平之同样无奈的垂了头,道,“不对,该道歉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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