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菉穿着一身黑衣,将身材勾勒的前凸后翘,扎着马尾,在月光下显得颇为冷俏。

    “怎么办?”若是往常赵茂山一定心潮澎湃,可这会儿他神情焦急,内心如焚,要是楚富耀将他们供出来,他们就完了。

    张菉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冷漠,道:“我相信楚叔不会供出我们的!”

    “小姐!”赵茂山急了,道:“你不知道狗皇帝的手段,是铁人也会招供的,楚叔与我们非亲非故,不会不要命的保我们的……”

    “住嘴!”

    张菉低声呵斥,冷眼瞪着他。

    赵茂山脸色变了变,还是咬牙道:“小姐,咱们走吧,杀狗皇帝有的是机会,咱们不能现在就死在这里……”

    张菉心里也不安,可脸上还是镇定,目光转向前,冷声道:“你要怕死你就先走,我一个人也能杀了狗皇帝!”

    赵茂山眼神闪烁,看着张菉吹弹可破,冷傲的侧脸,心里一阵挣扎,道:“我去盯着联络点,要是楚叔招供了,我们就走,这里不能待了。”他说完就走,也不等张菉回话。

    张菉看了眼他的背影,神色不动,目光还是盯着小楼,咬着银牙低声道:“狗皇帝,你要是敢把楚叔怎么样,我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朱栩不知道有人要将他五马分尸,与回来的赵率教说了几句,便喝了碗药又睡下。

    这一觉朱栩睡的很是舒服,第二天醒来后是精神舒爽,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不少。

    “走,出去看看。”朱栩吃完早饭,便领着人兴冲冲的出门。

    他对李邦华的这个农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亲眼看看。

    曹化淳连忙让王一舟准备,跟着朱栩,前前后后都围的密不透风。

    现在水泥路普及的很广,不过除了镇中心一带,其他地方都还是沙土路,泥泞难行,而且还要承受周围异样的目光。

    朱栩带着一大帮人,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走,只能在一些地头看看,或者站在高处俯视。

    朱栩来来回回的走,将小镇四周都转遍了,把这个农庄大致的给看了个清楚。

    “有意思……”

    朱栩在回去的路上,笑着说道。

    曹化淳,王一舟都不明所以,却也没问。

    朱栩手里拍打着折扇,慢慢踱着步子,面上带笑。

    这个小镇四周,分别有几个大仓库,派有士兵把手,显然里面是粮食。围绕着粮仓,是一队队青壮,在集中劳作,出出入入,不管是水,还是饭都是公用,不分你我。一些妇人也是成群结队,都很有目的性的做着事情,没事偷懒,也没谁坐在一旁观望。

    从这表面就能大概看出这个‘清山庄’是怎么运作的,只是里面的管理朱栩还不清楚,不知道李邦华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也无非是‘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八个字,可以说李邦华的组织能力相当不错。

    窥斑知全豹,朱栩心里是放心不少,对李邦华的能力再上一个台阶,也是转了大明半圈,唯一让他感觉欣慰的巡抚。

    “哎哟,张叔,你就走吧,再留下非得饿死不可……”

    朱栩刚刚走到一个铺子前,里面传出一个年轻人焦急的声音。

    “您看看,我都来您这十几趟了,您倒是给个准话啊……”年轻人的声音似乎很委屈,也很着急。

    朱栩停在门口正中,转头看去。

    只见这是一家灯笼铺,里面摆满了灯笼,年轻人穿着衙役服饰,对面的是一个中年人,还站着三个小女孩,都是十四岁以下模样。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灯笼,脸上变幻,就是不开口。

    年轻的差役一副口干舌燥模样,道:“您说说,这灯笼现在谁还有闲钱买?您在这里坐吃山空也不是事,您不在乎您自己,得考虑三个闺女吧?马上就要嫁人的年纪了,您能拿出一点嫁妆来吗?如果没有,谁敢娶?就是娶回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中年人抬头看了眼差役,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三个女孩都不说话,低着头。

    差役继续道:“这件事又不是骗您的,又不是没有回来的,再说了,这是朝廷,巡抚衙门明文颁布的事情,只要您愿意去辽东,一准给您二十亩地,前三年分文不取,还每年有一百两银子的补贴,这是天大的好事情,您想想,回到当今皇上登基以前能有这好事情吗?那是皇恩浩荡,在过去您饿死了都没人管……”

    中年人这会儿终于开口了,抬头看着年轻人道:“我不是说皇上,朝廷,巡抚衙门骗我,只是,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上百年了,哪里能说走就走,人生地不熟的,死在外面收尸的人都没有……”

    差役一见中年人有松动,连忙道:“您这就是胡说了,这安排都的是乡里在一起,每次都是我们陕.西的差役跟着护送,安排停当了才会回来,朝廷给银子,给粮食,怎么就死了?又不是让您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皇上,朝廷为什么要从陕.西移民出去,还不是因为天灾太严重,地里种不出庄稼吗?”

    中年人又不说话了,手里的灯笼转来转去。

    差役双眼发亮,盯着中年人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您也都知道,不说咱们清山庄,整个南.阳县,汉.中府,颗粒无收的比比皆是,这都好几年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您了,我都得走,再不走都要饿死!地里的裂缝人都掉的进去,怎么种出东西?辽东好啊,那是皇上前些年打垮了建奴收回来的地方,比咱陕.西大好几倍,有的是地,还都是良田,都是新开垦出来的,就是缺人种,您说,这不是正好的事情吗?”

    中年人抬头看着差役,道:“那,我这里的产业呢?”

    差役眼神笑意暗藏,越发肯定的道:“这都跟您说多少次了,前三年,使用权归巡抚衙门,地契还在您手里,只要这三年回来,这地还是您的,不过辽东的就要归辽东巡抚衙门了,总之,三年内,二选一,肯定不会害您就是,您看,这是皇家钱庄的票据,能取三年,每年一百两,三年三百两,您签了字,这票据我去皇家钱庄盖个章就生效……”

    朱栩在外面听着,表情不动,神色若有所思。

    移民也是支出的一大项,每年都是上千万两银子,这些除了朝廷,也有地方,辽东分摊,可还是压的朝廷喘过气。

    差役还在继续,道“反正该说的,该承诺的,您也都听的差不多了,前阵子不是有几个回来搬东西的吗?您可以去打听打听,问清楚了,去与不去都由您决定,不过别怪大侄子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灾情严重,全国都是,想要吃饱饭要自己想办法,放过朝廷给的好处,守着这些破灯笼,您饿死了不算,还有三妹妹,不大不小的可就惨了……”

    中年人听的直皱眉,表情不断的变,似相当的难受。

    朱栩面露笑容,这差役估计是做的多了,这大道理讲的是通顺,还懂得胡萝卜与大棒。

    不过,故乡难离,要不是到最后,谁也不愿背井离乡,移民之事也是复杂丛丛。

    最终,中年人还是咬牙点头,其实该了解的,知道的,他都了解透了,只是下不了决心,但现实逼在眼前,他又不愿意扛起锄头下地,不为他自己也要考虑几个女儿。

    年轻差役看着中年人签署了名字,这才高高兴兴的又说了一通,转身出了门,抬头看天,无限美好的道“终于又搞定了一家!”

    待等他注意朱栩一群人以异样的目光都看着他,顿时没好脸色的哼了声,打量几眼,大步的走了。

    朱栩笑了笑,转身向前走,这陕.西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好些,至少人文方面不错,没有见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恶劣情形。

    这让他心情大好,对陕.西的印象有所改观。

    朱栩慢慢的走着,刚回到酒楼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掌柜的,这是我侄女,凤翔府人,那里实在活不下去来,才来投奔我的,我知道您这缺人,只要给口饭就行……”

    朱栩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在与酒楼掌柜央求着。

    掌柜的打量着女孩,轻叹口气,道:“行吧,能救一个是一个,我这里也不差这口饭,留下吧,帮着收拾收拾房间,洗洗碗筷……”这掌柜倒是好心肠,这么就答应了。

    中年妇人一听,连忙看向女孩道:“绿儿,还不谢谢掌柜……”

    女孩连忙曲身,怯怯弱弱的道:“谢谢掌柜。”

    掌柜点点头,道:“先回去吧,将被褥带过来,然后熟悉熟悉就行了。”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女孩对掌柜千恩万谢,与中年妇女转身出门。

    正好与朱栩打了个正脸,朱栩抬头看去顿时就一怔。

    这个女孩低着头,虽然脸上有些灰尘,可还是掩饰不了灵气,哪怕是粗布衣也自有一番气质,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女孩低着头,拉着中年妇人的手,快步的离开了。

    朱栩捏着下巴,面露疑惑,旋即就笑着进了楼,与掌柜打声招呼就上楼去。

    女孩自然就是张菉,她与朱栩错过的瞬间,忍不住的就要从怀里拿出匕首,扎朱栩个透心凉,但想到楚富耀还在朱栩手里,硬生生的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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