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吏部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户部。

    户部,朱栩需要细细斟酌。

    户部掌管着天下钱粮,田亩,户册,甚至于赋税等等,加上傅昌宗这个特殊的身份,一定要拿捏好分寸,方才不能造成混乱。

    周应秋虽然‘另调他用’,但他心里清楚,一定会做好‘善后’,不会出乱子,可要是傅昌宗,周应秋同时‘另调他用’,整个大明官场都会震动,可能还会动摇朱栩的威信,对‘新政’产生不利影响。

    “内阁扩建,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朱栩端起茶杯,淡淡的道。

    毕自严暗吐一口气,抬手道:“回皇上,工部那边已经在丈量,预计年底前能出样稿,年后动工。”

    朱栩微微点头,削弱六部是为了集权,一个强有力的内阁才能有效推动‘新政’发展,他明年即将进入内阁,主持一切政务,说到底,他就是要将六部分散的权力移到内阁,进行统一,但最终都还是在他手上!

    毕自严与孙承宗对视,这一趟比他们预计的大有出入,皇帝的手段过于凌厉,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好一阵子,毕自严才抬手道:“皇上,关于吏部尚书……”

    朱栩手里的茶杯微顿,神色微异的看向毕自严。

    孙承宗本来也无察觉,待看到朱栩的神色,心里猛的一动,道:“臣等遵旨,这就回去准备,还请皇上的旨意慢一点,让内阁有所准备。”

    没有吏部尚书他们才好插手吏部,这分明是皇帝给的机会!

    毕自严也陡然醒悟,跟着抬手。

    朱栩‘嗯’了声,道:“年关将近,事务繁杂,内阁总理六部,要做好各方面的总结,统筹,不能等着人来汇报,该做的事情,俯下身子,谈谈心,回忆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不要让人心生芥蒂,觉得内阁高不可攀,事事躲着,避着……”

    孙承宗,毕自严都感觉到皇帝这是在点拨他们,齐齐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摆了摆手,目视着二人离开。

    他突然发现,毕自严有才能不假,统筹内阁政务也还可以,但缺少了那么一点锐气。

    ‘看来,还得加快……’朱栩手指敲着桌面,心里思索着。

    内阁稳妥有余,开拓不足。他需要的是一个有魄力,有能力,大胆向前内阁。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太后站在朱栩身侧,轻声道:“皇上,罢免周尚书,是否太过严重了?”

    巩永固虽然是皇亲,可因此就罢免堂堂的吏部尚书,还是皇帝的亲信,着实有些严重了。

    朱栩转头,见张太后面露忧色,朱徽媞更是紧张的满脸不安,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朕也借机敲打一些人,不用担心。”

    张太后见此才轻轻点头,旋即拍了拍朱徽媞的手,道:“皇上心里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赶紧再去看看驸马,也不要让他担忧,凡事有我和皇上为你们做主。”

    朱徽媞这才心里稍安,屈身道:“是。谢太后,谢皇上。”

    朱栩轻轻点头,微笑着。这生分太久了,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

    朱徽媞轻步离开慈宁宫,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公主,与皇帝是姐弟,并没有看着她被欺负。

    待朱徽媞走了,张太后才坐下,看着朱栩道:“真的没事吗?周应秋是吏部尚书,跟着你五六年了,与你舅舅也不差,这样……要不要安抚一下?”

    朱栩笑了笑,道:“皇嫂不用担心,朕已经做过安排,他不会有怨言的。”

    张太后这才安心,又起身道:“你也早点回去吧,慈烨近来总咳嗽,你要细心照顾,千万不能出事,我也去看看永宁。”

    朱栩听到这个,也跟着起身道:“嗯,朕去鱼藻宫看看。”

    这年头,十个孩子能活下三个就算不错,虽然朱栩很早就让太医院进行研究如何救治新生婴儿,确保存活率,可也没有多大进展,还是不能大意。

    在朱栩前往鱼藻宫的时候,一些消息也从宫里散播出去。

    都是内阁有意传出去的,一来平息民间非议,二来也作些试探,给一些人一个适应的时间。

    靖王就在内阁,听着消息,坐在班房内,眉头微皱。

    这‘检讨书’一写,他的名声怕就毁了,将成为大明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千百年后都是别人嘴里的笑谈。

    他身前站着一个中年人,是他从督政院带来的,给他做主事,名叫程曰能。

    程曰能看着靖王的表情,心里一动,上前道:“王爷,皇上这是要您做贤王啊。”

    靖王一怔,抬头道:“贤王?此言何意?”

    程曰能靠近,低声道“大人,既然是‘检讨书’,肯定要检讨得失,分析您这些年所作所为,只要欲扬先抑……”

    靖王瞬间就明白了,道:“你是说,重点说本王这些年做到事情,魏学濂的事情一笔带过?”

    程曰能连忙摇头,道:“错!王爷做的事情,要一笔带过,反而魏学濂的事情要大书特书,做出深刻的检讨。”

    靖王看着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明悟似的道:“越是这样,外人就越会好奇一笔带过的,反而对魏学濂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程曰能笑着点头,道:“没错,更何况,吏部这次是风尖浪口,咱们不能喧宾夺主。”

    靖王神色微沉的点了下头,周应秋在吏部多年,低调内敛,可谁都不敢小觑,这些年也从不曾有纰漏,可以说是在六部尚书中,他是能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一位。

    靖王能猜到,这里多半是皇帝早就计划好的一手,可依旧让他颇受震动。

    靖王还好说,心里早有预计,传到外面就不同了。

    吏部尚书倒台,这还是崇祯以来的第一次,仔细算算,崇祯以来,还没有哪个六部尚书是被‘另调他用’的,更何况是皇帝的亲信,吏部尚书周应秋!

    他是仅次于户部尚书傅昌宗的存在,他的倒台,注定是一场轩然大波。

    不少人都震惊无比,不敢想象,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小事情会导致周应秋的落马!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弥漫在京城官场,四面八方的渗透,传遍京城。

    有的说是因为周应秋卖官鬻爵,贪污索贿,被魏学濂找到证据,终于事发;有人说周应秋是东林党余孽,一直隐藏的很深,现在被人告发,最多三日就要被处斩,明刑正典;也有人说是周应秋有反志,图谋不轨,被人揭发,要株连九族云云。

    乱七八糟,真真假假的流言在京城回响不休,瞬间就掩盖了巩永固被打,督政院吏部群殴的事。

    令人不解的是,本应该最不平均的吏部,以及周应秋的一干门生故吏,至交好友,全都安静如常,一个人冒出来的都没有。

    这个场面吓到了更多的人,认为是这些人也怕受牵连,不敢出声,对吏部,周应秋越发的敬而远之,不少人甚至急切的要与周应秋进行切割,撇清关系。

    这个时候,周应秋正在府里煮酒,慢悠悠的闲聊。

    不大不小的偏房里,周应秋在煮酒,他对面坐着傅昌宗,再稍微远一点,还有几桌,都是周应秋的吏部心腹,至交好友等等。

    周应秋给傅昌宗倒了一杯热酒,颇为感慨的道“这些年忙忙碌碌,终日不得闲,回想起来,还真没有这样闲心的喝过酒。”

    傅昌宗是深有同感,道:“我比你还多辛苦几年,皇上在潜邸的时候,我就跟着东跑西忙,到现在都没能喘口气。”

    不远处的一些人,有人得到过暗示,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应秋突然就被‘另调他用’的‘赋闲’了。

    周应秋没有理会其他人,夹了几口菜,看着傅昌宗道:“傅大人,你的去向,皇上可有透露?”

    外面的消息两人自然早就收到了,到了这会儿,傅昌宗也没有隐藏的必要,点头道:“嗯,皇上有意在陕,西,四.川等六省组建总理衙门,统一管理,我去任总理大臣,三年,三年后入阁。”

    周应秋对自己的去向实际并不清楚,听着傅昌宗的话,面露恍然的道:“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来,我可能也要去南方了。”

    傅昌宗与周应秋的一问一答,顿时让四周的人心里大松一口气。原来这是早有安排,周尚书不是倒台,这分明是要出去镀一层金,回来直接入阁!

    这群人都忧色尽去,面露笑容,三年说长不长,以周应秋的年纪,恰好合适。

    傅昌宗听着周应秋的话,摇头道:“南方并不需要设总理衙门,我估计,你要去北方。”

    周应秋微怔,道“北方,辽东?对,是了,怕是孙大人要入阁了。”

    周应秋嘴里的孙大人是辽东总理大臣孙传庭,位阶来说,他比六部尚书还高半级,入阁最是合适。

    傅昌宗喝了口酒,道:“这个我也是猜的,靖王透过口风给我,内阁打算推举孙大人入阁,所以我想来,你应该去北方。”

    周应秋会意的点了下头,他心里十分明白,内阁之所以推举孙传庭,估计也是不希望再被皇帝拒绝,否则就丧失了举荐的资格,内阁要确保一个人入阁,不能让内阁太过散乱,确保在思想,政策上的一致性,那么孙传庭就几乎是唯一的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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