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书房,一张澳州地图前,宇文温正在沉思,他在搜寻记忆碎片,试图想起澳州哪个地方有大金矿,以便南洋贸易公司能够“按图索骥”,把澳州这块鸡肋变成金鸡。

    然而思来想去,他除了想起澳州特有的袋鼠、树袋熊、鸭嘴兽,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很正常,宇文温对于澳州的印象,除了现代都市之外,就只对旅游景点及特色动物有了解,什么金矿、银矿、铜矿、铁矿的位置,根本就不知道。

    珍禽异兽,运回来展览或许能有些收入,但这年头不可能搞动物园创收,更别说低下的运输能力,要是抓一些袋鼠、树袋熊、鸭嘴兽运回中原,搞不好半路就死了。

    宇文温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废物利用”办法,就是在澳州养羊,发展畜牧业。

    他脑海里甚至冒出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什么靺鞨人、契丹人、奚人、突厥人,只要被俘,就都扔到澳州去养牛养羊养马,变成牛仔。

    这样做就不怕养虎为患,对方即便忽然拥有铁骑数十万,隔着万里波涛,也祸害不了中原。

    比起自然条件恶劣的草原,澳州的气候可谓怡人,又不像南洋那样多烟瘴、高温高湿,想来套马的汉子们在这片新天地会有不错的发展。

    然后以畜牧业为主的澳州,向中原大量出产奶制品、毛纺织品?

    宇文温想着想着,摇了摇头,以目前低下的海运能力,要把足够多的牧民运到澳州,花费巨大,而要把澳州出产的奶制品、毛纺织品运回中原,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所以,还是把澳州当做流放地比较合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宇文温居然有些小激动,他登基六年,和庞大的官僚体系打了六年交道,被一些贪官污吏弄得心中戾气越来越重,杀,不解恨,而把这些“狗官”官流放到岭表又不足以泄愤。

    所以把那些狗官和罪人流放到澳州牧羊,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在原本的历史里,澳洲澳大利亚一开始就是流放地,最初的外来定居者除了狱卒就是犯人,宇文温觉得这个“先进经验”不错,值得借鉴。

    被流放的犯人到了澳洲,不可能逃回中原,甚至都离不开澳洲,只能老老实实干活,如果要跑,可以,跑出去后,在野地里,要么渴死、饿死,要么被野兽咬死,要么被土人抓去吃了。

    一想到那些贪官污吏以及在澳洲开荒的情景,宇文温就觉得快意非常,拿出张鱼递交的报告,开始估算将犯人流放澳洲的费用问题。

    激动人心的流放之旅,在冬天开始,犯人乘坐三桅海船,从广陵出海,然后直接南下抵达台州基隆,稍作停留之后继续南下,过吕州吕宋,入香药群岛海域,直达南部的底勿港。

    在那里转乘桨帆船,南下穿过风力微弱的海域,抵达澳州北端的开南,在那里开始“新生活”。

    全程下来,费用不小,但尚在承受范围内,运送犯人的船只,可以跟随海贸船队行动,所以不需要单独开“航班”,节省不少费用。

    宇文温越来越心动,开始琢磨起如何将这设想变成现实。

    自古以来,官场上的斗争都是你死我活,要想避免政敌死灰复燃,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把男丁杀光,女眷罚没为奴。

    这样的做法很正常,但宇文温认为太不和谐了,可以文明些,流放即可。

    流放这一做法,不是他首创,但之前的流放地,不能确保犯人不会死灰复燃,所以许多被流放的官员,基本都逃不掉赐死的结局。

    那么当流放地远在万里之外,情况就不一样了:澳州这个大岛,几近于与世隔绝,犯人无法和外界中原联系。

    一个官员犯了事,本来该全家倒霉,若流放到万里之外的澳州,不得朝廷允许,一辈子都回不来,如此,政敌放了心,而犯官也保得自己及家人性命。

    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宇文温觉得必须实行,考虑到开南是贸易据点,不是正经的州郡城池,没有朝廷命官,所以他觉得来个“监狱外包”,让南洋贸易公司收钱之后监管这些流放犯,好像是不错的买卖。

    光靠流放犯官,好像凑不够开荒的人数,那么一些罪不至死却要流放的重犯,也可以流放到澳州。

    头几年,开南的粮食不可能自给自足,所以需要外部输送,待得犯人们持续数年开荒,渐渐有了收成,局面就打开了。

    持续数十年流放犯人到澳州,待得人口渐渐增多,下一步的开发,就有了可能。

    宇文温边想边写,将临时想出来的内容写了一大张纸,不知过了多久,贵妃杨丽华入见。

    宇文温放下笔,问道:“如何,小两口准备好了么?”

    “嗯,过几日便能出发了。”杨丽华坐在一旁,见着宇文温案上那张舆图,却不好问,于是顺着话题说下去:“永济渠正好开通,他们此去幽州,再方便不过了。”

    “那是,急赶慢赶,永济渠终于完工了...”宇文温感慨着,和杨丽华交谈起来。

    贯穿河北地区的永济渠不久前全程通航,意味着河北地区的粮食输送有了一条可靠的运输线,而朝廷要对北地用兵,人员、物资、粮草输送都方便许多。

    仅就军事用途来说,永济渠可是为了解决辽东问题而量身打造的一条运河。

    永济渠南连黄河,北通幽州州治蓟城,船只满载粮食可以从黄河边上一直航行到蓟城附近,或者在幽州地界沿着桑干水东行入海渤海。

    有了这条运河,周国可以动员更多的军队和物资,将其投放到辽东去。

    宇文温为了彻底解决辽东问题,解决尾大不掉的高句丽,紧锣密鼓布局多年,如今终于接近大功告成,却不急不躁。

    今年,宇文温继续派兵袭扰辽东,袭击高句丽本土,持续消耗对方国力,但主帅不是燕王宇文维翰。

    做生意,讲究一起发财,刷军功,当然也得如此,宇文温不会为了儿子,断了武将们的一条上升渠道,而宇文维城新婚燕尔,宇文温便让儿子任幽州总管,坐镇蓟城,和辽东隔海相望,抓紧时间备战。

    确保永济渠这条大动脉畅通无阻,然后疏通卢龙道,加强和营州的路上交通联系,为全力出击做准备。

    方才宇文维翰携王妃向杨丽华请安,如今已经出宫,杨丽华是来向宇文温确认一下儿子赴任的相关事宜,此时见着宇文温心情不错,她又看了看案上那张舆图,问道:

    “这是澳州的草图?”

    “嗯,我呢,正琢磨着,把澳州定为流放地。”

    “呃....”杨丽华语塞,她跟不上宇文温的思路。

    宇文温让南洋贸易公司大动干戈在澳州设立贸易据点,居然最后是为了定为流放地?

    对于杨丽华的疑惑,宇文温不以为然:“流放嘛,总得远一些才有威慑力不是?”

    “那....”杨丽华想到了一个可能,纠结了以下,还是说出来:“流放岭表,已让许多人觉得形同受死,再流放澳州,那万一犯官受不了,选择自尽一了百了....”

    宇文温闻言一愣,随后冷笑:“自尽?谁敢自尽,那就是对抗朝廷,自绝于人...罪加一等!可是要连累亲族的!”

    杨丽华闻言默然,她不好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但有另一个问题,是怎么都要提起的。

    思索片刻,她试探着开口:“妾近日整理账目,发现一些..民生上的问题。”

    “嗯?那你说说,是何问题?”

    “呃....因为...粮价连年走低的缘故...”杨丽华瞥了一眼宇文温,硬着头皮说下去:“似乎...有地方不太平了。”

    “是么?”宇文温看向窗外,良久,说道:“太平了六年,也该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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