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舟既愤怒又痛苦,除了服侍在棠梨身边的几个人,禁止她再见别的人。

    虽然他仍深爱着她,但这份儿爱里多了痛苦与恨意,既伤了自己,更折磨着她伤害着她。

    从那以后,他便冷落了她。

    棠梨虽然有时候平静的很,但许多时候变得歇斯底里,整个人变得十分脆弱,有时候坐着坐着忽然捂住脸哭出声来。

    庄里的下人们渐渐地都胡乱猜测起来,这些话传到孟远舟的耳朵里,让他倍感头疼。

    棠梨也似乎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有时候哭有时候又忽然笑起来,还又一次差点伤到了孟修文,孟远舟不得不让人看着她,找人为她治病。

    再接着她就变得越发不正常了,孟远舟只好吩咐她身边的人不要让她出房门。

    有一天她趁着下人不注意,从房内跑出去,投进池塘里自尽了。

    孟老爷子仍旧摩挲着椅子扶手,神情难过的很。

    这两人是他看着成的家,从一开始的浓情蜜意到后来的阴阳两隔,对孟远舟打击非常大。

    或许因为痛失所爱生无可恋,他将所有精力放在了生意上,选择了在魏国公的庇佑下,为魏国公做事。

    杜若从他的讲述中回过神来,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虽然心里仍旧有许多疑惑。

    “若是孟家……没有犯下什么罪,孟爷过不了多久不就要和秦姑娘成婚了么?”她问。

    孟老爷子也将情绪抽离出来,叹一口气道:“远舟是不会娶她的,她是魏国公的人,又岂能被他安插在身旁。”

    杜若觉得自己一整日处在震惊之中,虽然更加疑惑,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孟老爷子又问:“你还有别的想知道的么?”

    杜若想了想道:“我们村里有一个婆婆,姓周,早几年曾在孟家做事,她说那时她服侍在夫人的身边,被府中下人冤枉她偷了东西,将她赶出去了,不知孟老爷子您可有印象?”

    这时珠帘一掀,孟远舟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我有些印象。”

    杜若心道,原来他一直在里面坐着听她和孟老爷子讲话没有离开。

    孟远舟在另一边坐下来,接着道:“当年庄里下人们乱嚼舌根子,有些事情是捂不住的,棠梨聪明,那些事她即便隐藏的很好滴水不漏,可身边的服侍的人说不定有谁知道,传了出去,我不能让孟家名声受辱,只好想办法将她身边的人一一赶走。”

    杜若应了一声,“那就是说……周宁婆婆并没有偷东西,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或许吧,平白无故赶人,定会惹来更多的闲话,不得不想点法子。”孟远舟面色冷沉的道。

    杜若心中有些难受,那么周宁婆婆确实被冤枉了。

    这么多年了,她耿耿于怀,被村子里的人笑话嘲弄,受到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

    等她回到村子里,一定快点将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她放下一直以来的心结。

    孟老爷子忽然笑了起来,问杜若道:“在青阳寺见你时,就觉得你性子稳妥,也有主见,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便问你,假如孟家没出什么事儿,你愿意跟在远舟身边么?”

    杜若方才就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对劲儿,现在更觉得他这话说得如她心中猜想的那样。

    她看了孟远舟一眼,见他神色又变得温文沉静,同样望着她。

    她张了张嘴道:“还请老爷子说清楚些。”

    “你愿意做修文的母亲么?”孟老爷子这次说得简单直白。

    杜若虽然猜到了,但这样一说出来,还是不敢相信。

    “我……我是有夫之妇,再者说了,我一个乡野女子,配不上孟爷。”

    “既然你对远舟有爱慕之心,又喜欢修文,有何不可?我也打听过了,你在宋家过的并不好。听闻你还有做点小生意的打算,你聪明且有耐心,又心细善于观察,和远舟是互补相成的,他不会亏待了你。”孟老爷子道。

    话说得这样透,相亲说媒似的,杜若脸上顿时烧的厉害。

    她也忽然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么多巧合不是纯属偶然。

    她望了孟远舟一眼,见他垂着眼帘望着面前的杯子,她只好起身解释道:“多谢老爷子和孟爷看的起我,只不过我、我对孟爷并无爱慕之情,有的只是钦慕之心。”

    孟远舟抬眸看向她。

    明瑟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掀开珠帘的手有些迟缓。

    “我这样的身份,从未有过高攀之意,对小少爷好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些日子还要多谢孟爷与明瑟姑娘对我的照顾。孟家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担心,不知你们要怎样应对?”

    孟老爷子看向孟远舟,又对她道:“既然如此,也勉强不得。孟家确实有罪,你不同意也是好事。”

    “其实……就是为了等你,才一直拖着……”明瑟迟疑着道,不过她又感慨道:“缘分未到也没办法。”

    孟远舟又垂下了眼眸,神色十分平静。

    “那……我告退了。”杜若拱手道。

    “等一等!”明瑟叫住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儿折叠的纸来,递给她道:“这是房契和地契,你拿着吧,做个生意什么的。”

    杜若连忙拒绝,“多谢,不过我不能收!”

    “你就拿着吧,藏在身上,省的等会儿出去被他们翻出来。”

    “我真的不能要,我不会收的。”杜若坚定的拒绝,不住的后退。

    见她不肯收下,明瑟只好作罢,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金臂钏来,将杜若的袖子拉上去,将臂钏戴在了她的胳膊上,“戴着留个纪念吧,这你总不会也不收吧?”

    杜若见她将自己的衣袖又拉了下来,只好连着道了几声谢,“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送不了你什么了。”

    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形好似永别一样。

    她胸口憋闷翻腾起来,有种悲怆的东西在隐隐作祟,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等一下!”明瑟招来站在另一边的一个下人,那下人手中拿着一些书信,册子,走过来,交到她的手上,“这是孟家和魏国公的来往信件,财物的记录,你等会儿出去交到乌大疆手上。”

    孟远舟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对她道:“我从未想过乌大疆会忽然嗅到了蛛丝马迹,又不畏惧魏国公的滔天权势执意要查下去,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他失望,这些你就拿出去交给他吧!希望他查的深一些,千万不要在碰到魏国公的根基之前自己先折了。”

    “这样一来,你们孟家不就、不就……”

    “本来也活不成了,在绣庄躲着多活两日清闲罢了,你走吧!”孟远舟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杜若抱着那一摞子东西,心沉的要坠下去了,“可是小少爷呢?他还小……”

    现在她可以确定孟家是真的如传言那样犯下了大罪,可他们就这样坦然的去赴死么?孟修文那样小,他什么都不懂,单纯善良,又那么乖巧听话。

    “杜若,你也不必伤心,人命天定,你再不出去,外头的人真急了,等回头打起来就真的会死人的。”明瑟笑着道。

    杜若愣愣的退后一步,两步,三步……眼睛酸涩的很,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有时候感情横亘在前面,让人分不清好坏,也不想分清楚,宁愿自己被蒙蔽着。

    等大门打开,她抬脚踏出去,看到外头围了更多的人,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

    才刚站稳,背后的大门又立刻被关上了,而她则被前面走过来的一个人用力拉住,差点撞到了一起,她仰头看,发现是宋居安。

    “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他急切的问。

    杜若摇头。

    他看向她手里头托着的那些东西,接了过去,又斥责她道:“谁准你出来乱走的?为何来这里也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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