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这几天再好好休息的话,大家都听陛下说过多次了,在甲子镇听过,在崖山听过,在琼州时听过,在祭陵时听过,在临安听过,在扬州听过,在符离听过,在徐州听过,在应天府也听过……但是每每又有事情发生,陛下就马不停蹄的又赶往下一程,从未好好的休养过。
    “陛下征战千里,无半日之闲,休息两日也不妨事,龙体为重啊!”林之武一揖到底再次请求道。
    “之武,你久在朕的身边,今又为一路转运使。当知‘粟行于三百里,则国毋一年之积;粟行于四百里,则国毋二年之积;粟行于五百里,则众有饥色’之言,如今动员了数十万大军酣战年余,每日耗费何止千金,战事延长一日,则朝廷财政压力就要重上一分,朕实在是不敢安歇啊!”赵昺扶起其道。
    “陛下每日为国事操劳,废寝忘食,是属下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林之武起身黯然地道。他受命为荆襄各部筹措粮草,供应前线所需,自然深知每日所耗的粮食有多少,十多万人只一顿饭吃的炊饼都能堆成座山,以致战事持续半年湖广两地积存的粮草就消耗殆尽,只能从民间百般筹措,所费银钱巨万,才能保证前方所用,已然让他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了。而陛下顾及的却非荆襄一地,还要考虑整个国家,承受的压力胜己百倍。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仅要保证荆襄战场所需,还要为川蜀方面提供粮饷,却没有动用朝廷拨下的钱款,也未引起地方的动荡,即便是朕也做不到!”赵昺拍拍他的双肩赞赏道。
    “不错,江东比之湖广要富庶,税赋倍之,地方官员无不叫苦。而林漕帅却能调度得当,运筹有方,以一地之税赋保证两个战场所耗,实乃国之干吏啊!”王应麟也随之赞道。
    “属下如今悔不当初弃武学文,以致而今恨不能横刀立马,冲锋陷阵为陛下分忧!”林之武懊恼地道。其实当初他在琼州代陛下督军练兵是有机会从戎的,只是因为一念之差而放弃了这个机会,而入幕成为陛下的僚臣入仕,进入了文官系统。
    “……”倪亮却是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其眼中忧色更重,他常常侍卫陛下身边,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其的辛苦。
    “汝当下也是在为朕分忧,若没有汝之操劳,朕哪里能专心两淮战事!”赵昺笑笑道,“如今时不待我,有些事情还需做到前头,不能再发生樊城之事了!”
    “臣(属下)请陛下吩咐!”几人齐声施礼道。
    赵昺清楚江钲的身体急需治疗,不可能协助自己参谋军事了,而其的离开虽不会引发动乱,但起些波澜是免不了的。所以当前稳定军心,权力和平过渡乃是当务之急。次之,就是要全面了解部队的战斗力如何,指挥系统是否通畅;再者要摸清家底,当下的粮食和武器弹药储备情况,能否承受一场大战役所需。
    在座的皆是赵昺的心腹重臣,也不需多做掩饰,而直言吩咐。他命王应麟明日以私人探望之名过府去见江钲,一者看其是否是真心放弃兵权,离职安心养病;二者征询其对自己的安排是否满意。他给其安排了两条路:暂时前往鄂州静养,待痊愈后继续主持荆襄军政,还当他的封疆大吏。另一个是放弃当前职务,回返临安养病,并恢复其枢密院副使之职,主持枢密院日常事务。或是转任兵部尚书,不再领兵征战,而是转而管理军政事务。
    赵昺之所以让王应麟去做这件事,而不亲自去谈。首先自己去说就是金口玉言,一言而决,没有回旋的余地,江钲无论满意,还是不满意都要听从,如此总归心里会不大舒服;其次,王应麟与江钲官阶相当,又有上一辈的交情,说话就要随便的多,可以探讨其中的利弊;再者,如此也会显示自己对其的尊重,给其留下了选择的余地,不会冷了众人的心。
    赵昺又命倪亮和陈识时两人以探望军中故旧,昔日同僚之名,会见荆襄总管府及第六军的军官,向他们问询军中的实际情况。之所以采用私人会见的借口,而非以御前的身份召见,即可以避免引发荆襄各军将领的不满,又能探听到真实的情况。
    要知道当年在琼州弹丸之地,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相互间都十分熟悉。进入江南后,禁军大规模扩军之时,各部都缺少军官,赵昺可是从御前护军中挑选了两千余名各级军官支援各部的。虽说这些人与数十万大军相比如沧海一粟,可是他们作为骨干军官担任各级军官,对上上下下的情况极为了解。老上级来了,想知道点内幕,他们也不会隐瞒的。
    赵昺再命林之武以湖广转运司的名义去清查物资储备情况,彻底摸清底数,进而掌握各部的真实兵力,以利于稍后的部署和用兵。同时还令徐无难以御前办军事科为班底,自御前护军都统司挑选得力人员参加,会同护军亲卫旅组建几支侦察队,对襄阳周边的地形及兵力部署情况进行全面细致的侦察,为制定攻城计划提供详实的情报。
    众人领命而去,赵昺洗了把脸,胡乱吃了东西便又投入如山的文牍之中。白天处理荆襄事务,耽误的时间就要晚上补回来,朝廷还有许多急务需要他拿主意,耽误不得。而这一开始就没有点儿了,浓茶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直到临近天明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清晨,赵昺依旧按时起床,与侍卫营一同出早操锻炼身体,操练完毕后简单洗漱就在侍卫营用了早饭。在这段时间由于时常行军,时间紧迫,随行的御厨难以适应这种快节奏,时常耽误用膳。他干脆下令行营随行人员分散到侍卫营和亲卫团各部用膳,御膳房停业了。
    侍卫营负责行营的内卫,可以说时时与赵昺在一起,便就近与他们搭伙,他们吃什么自己吃什么,即便有时误了饭点儿,也可以让他们留饭,不需另行起火做法。如此大家都方便,且这些侍卫皆是可以信任之人,还不需担心有人在饭里下毒谋害。
    早饭后,众人传话的去传话,拉关系的去拉关系,访友的去访友。赵昺也有事情干,禁军第二炮兵师都统刘鸿和第二骑兵师都统余跃连襟前来请求觐见。禁军独立炮兵师和骑兵师皆是直属枢密院管辖,与荆襄行军总管府没有隶属关系,只是暂时配属其作战,与他们的关系比较松散。
    “属下参见陛下!”两人见驾后立刻行礼参拜道。
    “勿需多礼,两位辛苦了!”赵昺抬手让二人免礼道。
    “谢陛下!”两人再施礼起身挨着陛下坐下,有小黄门送上茶水,摆上水果、点心。
    “将你们调到荆襄作战,有何感想啊?”赵昺分别递给二人一个桃子,笑着问道。
    “陛下,属下在此待的憋屈!”炮二师都统刘鸿咬了口桃子,苦着脸道。
    炮兵和骑兵在宋军中都属于特种兵,也是赵昺的宝贝,他起家之时就是靠着十几门弩炮和火箭炮赢得首战胜利,在军中站稳脚跟的。而宋军缺马,在琼州时规模一直很小,只有御前护军有一个骑兵团,其余各师只有一个直属骑兵营,直到收复江南的战争中缴获了一批战马,才得以得到发展和壮大。
    所以炮兵和骑兵部队都与赵昺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是在他亲自主持和训练下成长起来的,主将皆是来自于当初的老营,刘鸿和余跃也是如此,称的上是他的心腹将领。他们自然也与陛下不生分,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张嘴就抱怨起来。
    “你呢?”赵昺并不以为杵,笑着问余跃道。
    “陛下,我也好不了哪里去。虽然面上对我们皆不错,其实隔着心呢!”余跃斯文些,小口吃着桃子,不无抱怨地道。
    “到底是何情形,让你等怨念如此之深。”赵昺有些奇怪,两人分属不同兵种,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各自不同,使用起来有轻有重倒也正常,可他们皆抱怨就不正常了。
    “陛下,自我们二师配属荆襄行军总管府后,我们参加的战斗很少,多半时间都是随总管府行动。主动请战,他们竟然嫌弃我们累赘,不仅行军缓慢,还需要遣兵保护,因此只能坐冷板凳,数月以来寸功未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担心我等抢了他们的功劳,或是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炮兵。”刘鸿三口两口将桃子啃完,恨恨地说道。
    “我们骑兵倒是行动迅速,也能够独立作战,但人家依然不愿意让我们骑兵上一线,说骑兵不适于水网山区作战,且地形复杂难以展开。又说保护总管府也十分重要,不是让我们巡哨,就是护送粮草辎重,拿我们当警卫使唤了,至今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战斗。”余跃苦笑不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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