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衍获知己方军队越界侵入南朝,并劫掠榷场,杀伤南朝百姓的急报,知道这是关系到两国的战和,不敢怠慢,急忙遣人禀告大汗,与在家的崔彧和不忽木先行就当下的形势进行分析,以便待大汗返回后拿出个预案。
    几人都知道南朝皇帝对中原一直虎视眈眈,立志北伐收复故土,这几年虽然两国间的关系貌似风平浪静,可他们皆知其实是暗潮汹涌。南朝方面一直在秣马厉兵,扩充军队,积蓄力量,择机进行北侵,而自去岁就开始在边界地区频繁挑衅,寻找借口。
    现在己方未按时送上岁赐在先,又发生越界之事。这虽可以清剿盗匪,追回岁赐为由作为辩解。但这个理由在正意欲北侵的南朝看来不仅苍白无力,且也不会接受,所以当下要放弃继续实施靖绥的幻想,而要立足于打,对南朝的入侵进行坚决的反击,使他们放弃北侵的念头。
    几个人议论中已经形成了统一意见,当下无论是南朝要借此发动北伐,还只是意图恐吓敲诈,都要尽快完成战争准备。沿边的宗王军准备御敌,地方筹措物资和征募乡勇协助作战,河北和山西各军同时也要加强战备,并令驻京畿地区的侍卫亲军迅速南下增援山东。
    “山东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崔彧等人刚刚商量出初步意见,便接到大汗已经回宫,诏他们进殿议事,见礼完毕后,铁穆耳极为不耐烦地问道。
    “大汗,济南王送来急报,请大汗过目!”李思衍手捧战报呈上道。
    “算了,你说说看!”铁穆耳瞄了眼便置于案上道。
    李思衍见状知道大汗被搅了兴致,十分不高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将也只里的战报简略的叙述了一遍,又把他们讨论的意见一同禀告。
    “南朝小贼现在何处?”铁穆耳听罢,沉吟良久才皱皱眉问道。
    “这……这臣不知!”面对大汗的所答非所问,李思衍一愣神才反应过来答道。
    “哦,禀大汗,前时探子有报,南朝小贼并未离京,尚在临安宫中!”阔里吉思却是反应的快,马上想到了什么,赶紧回禀道。
    “哦,如此事情就还有回转余地。”铁穆耳听了脸色立刻舒缓了许多,长舒口气道。
    “大汗,事情怕不简单,南朝自去岁一直蠢蠢欲动,在边界寻衅,试图挑起事端。臣担心南军会借此机对我朝用兵。”张珪见大汗似乎对此并不重视,赶紧进言道。
    “也只里这厮最爱虚张声势,借机向朝廷讨要钱财,事情恐怕并无其说的那么严重。而南朝若是欲大举北侵,小贼怎能安然待在临安城。”铁穆耳摆摆手,死胸有成竹地道。
    “大汗,臣以为还是要做准备,毕竟我朝军兵越境侵入南朝,又冲击了榷场,劫掠了南朝村镇,不比寻常的边界冲突!”阔里吉思也进言道。
    “只要不是与南朝禁军发生大规模的冲突,杀了几个草民,抢了些钱财,让也只里将领兵的军将斩了,再加倍赔些金银,给南朝个交待,事情也就平息了。”铁穆耳言道,“现在最忌调兵遣将,如此只能让其以为我们是故意寻衅,从而激怒小贼,让他愤而起兵,便失去了斡旋的余地。”
    “大汗所言甚是,当下我朝与南朝相较,武力并不占优,且这几年财政虽有所缓和,但仍难以支持久战。所以当下还不宜与南朝开战,而应继续隐忍,不可刀兵相见。”安童言道。
    “中书令,即使我朝忍让也要做好战备,以免措手不及,被敌长驱直入。”不忽木见大汗和中书令皆主张‘和平’解决此事,他心里极为不安地道。
    “嗯,有理。”安童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他明白形势瞬息万变,而己方又难以获知南朝方面的确切意图,想想后对铁穆耳道,“大汗,南朝若是突破黄河,则京畿无险可守,为防止万一还是令河内、真定、河间、益都诸王集中兵力于沿途重镇,做好阻敌北侵京畿腹地的准备。”
    “另京畿地区的汉军诸卫做好南援的准备。而处于分界线的诸军对南朝的挑衅要加以忍让,但要外送内紧,将兵力部署于诸军镇,一旦战争爆发不至于一溃千里。”
    “防患于未然,也好!”铁穆耳想了想道,“而今众臣皆在上都,便由张副使和李左丞先行回大都主持沿边军事。”
    “臣等遵旨!”张珪和李思衍躬身施礼道。
    “告退吧,今日我也累了!”铁穆耳挥挥手起身转去后殿,众人才出殿。
    几个人出了大殿,张珪确是叹口气,心情十分沉重,安童笑笑说:“张副使,不愿回上都吗?”
    “中书令,下官觉得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似有大事要发生!”张珪轻叹口气道。
    “大汗态度有所保留,非是怯战,还是有所顾虑。你们先行回京责任重大,旦有消息要及时禀告给大汗!”安童心中清楚大汗虽委以其二人主持军事之权,可并没有授予调兵金牌,实际上并没有临机处置之权,因此两人回去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是为了安抚人心而已。而他也清楚大汗知道张珪和李思衍二人一直野心勃勃,想对南朝开战,担心他们掌握兵权后会肆意而为,导致局势失控。
    “下官也只能勉力而为了!”张珪看看天,叹口气道。
    “不要丧气,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一路保重!”安童也只能鼓励两句道。
    “中书令老了!”不忽木看着安童已经佝偻的背影叹道,“大汗极力避战,这只能让南朝更加猖狂。且在此危难时机本应迅速返京坐镇中原,调动各军备战,而今只有中书令才能说得动,可其态度暧昧,再无昔日纵横草原的锐气了。”
    “我只怕大汗又如去岁,闻知南朝来犯行驾滞留上都,届时消息往来甚耗时日,以致贻误军机。”张珪言道。
    “若是战事爆发,吾会极力劝大汗回返大都,否则中原一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阔里吉思深知大汗若是怯战,不仅会导致指挥上发生问题,也会导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未战就已经败了三分了……
    进入八月,上都已经飘雪,铁穆耳的心却愈加慌乱。在上月底也只里禀告与南朝发生冲突,南朝发生警告后,他极力向南朝使臣解说,也答应追回岁赐,并赔偿榷场商人的损失。可其口惠而无实际行动,而盗匪却愈加猖獗,他们常常在南北两朝间横跳,在山东劫掠后便逃入南朝躲避。
    而境内匪患不断,使得民乱频发,导致百姓纷纷越界逃往南朝,又再度引发双方危机。这导致南朝终于失去了耐心,在一次元军追捕越界边民的时候,他们遭到南朝边军的包围,杀死杀伤元军四百余人,并顺势侵入山东境内。
    与此同时宋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蒙元处斩罪魁济南王也只里,否则将进军山东。急报送到上都后,铁穆耳与众臣久议未果,而南军失去了耐心,遣五万大军兵分两路侵入山东,在短短十日之内攻陷峄州、滕州、兖州。
    也只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重击,又无旨意的情况下,只能收敛败军一路北逃,一直退到泰安才停下脚。而其行为导致山东人心惶惶,地方官员不战而逃,导致沿边州县尽失。更让铁穆耳无语的是相邻的济宁王察罕帖木儿不仅没有遣兵支援,且担心退路被南军阶段,不战后退至济宁。
    先行回到大都的张珪和李思衍几乎是一天一份急报送到上都,要求大汗迅速调兵增援山东,以挽回颓势,同时毁掉运河设施,阻断南军输送物资的通路。且他们担心一旦山东战场被南军掌控,遣兵向东迂回,则会截断河南诸军的退路,落入南军的包围中。
    铁穆耳此时却仍然举棋不定,陷入深深的焦虑中,他彻夜难眠,只能借助烈酒才能睡上片刻,而醒来后却又要面对群臣劝其回返大都的唠叨,批阅满案战报。而他心中还是充满矛盾,仍然希望南朝小贼因一时之愤出兵,现在出了这口气答应自己议和退兵。
    另一方面,铁穆耳又害怕南朝会得寸进尺,不肯罢兵直取中原,那么自己此时回到大都就无异于羊入虎口。但他清楚中原对于大元王朝的意义,失去了中原他们不仅是丢了花花世界,还失去了粮食、盐、铁、丝帛等等一切资源。
    如此即便退回漠南苟延残喘,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将再难以抵挡南朝的追剿,终有一日被灭族,也许只有奋力一搏才有一线生机。但当他刚刚下定决心时,又有一份急报送到,局势再度恶化,南军自商丘越境侵入汴梁路,只一战便击败河南王昔里吉两万大军,导致开封失守,其率残军一路退往郑州才收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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