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王府状告华国华,说他乱开药方,导致孩子吃了药方上煎出来的药身亡的时候,京兆府尹便曾提出过要这张药方作为证据。

    只是当时王子宗直言未免有所变故,不愿意给。

    而如今,已经开堂审理,而王子宗也已经将药方拿出来当成证据,自然是要呈给京兆府尹的。

    所以王子宗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已经走到他身旁的师爷手里。

    师爷拿了药方,重新回到上首,将药方交给府尹。

    府尹仔细对比过最后一味药的字和前面的字的字迹,发现虽然很相像,但是确实是有些许差别的。

    他便看向华国华,道:“华国华,你说最后一味药不是你写的,可有什么明显的证明。”

    “自然是有的。我写斜勾之时最后一个勾会往里弯一下,这个习惯我一直都有。正巧药方上有两个斜勾的字,大人可以前后对比一下。还有我写提的时候喜欢一笔连上,而最后一味药中的提分明是没有的,他是断开的。大人也可以找其中的差别。”

    华国华说的府尹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

    不过听华国华说了之后,他还是故作认真的重新看了一遍。

    随后道:“却有些许差别。不过这又如何?如果你是早有预谋想要害人,故意制造出这些许的差别来为自己脱罪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就这一点证据的话,不足以证明你没有罪。”

    华国华闻言顿时皱眉。

    “你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府尹又问。

    华国华微微摇头,“没有。那天事情刚出,我就被抓了,连那孩子的尸体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不知大人可曾派仵作验尸?仵作是怎么说的?”

    “我便是府衙的仵作。尸体我已经查验过了,从面色和尸身上的反应来看,死因确实和药物有关。”旁边走出一个人来,沉声应了。

    华国华闻言心里顿时一沉,旋即反应过来,如果是按照药方之上的方子抓的药,加上最后一味药,确实是能毒死人的。

    “华国华,你可还有话要说?”府尹看向华国华,问。

    华国华沉声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供词,我开的药方没有问题,最后一味药不是我写的,有人陷害我。”

    如今的他,除了这句话,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府尹闻言沉吟片刻,“华国华,若是你拿不出什么证据来,那恐怕这草菅人命的罪名你是逃不开了。”

    这两天他也没少派人追查这事儿,可是不管怎么追查,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府尹对这个案子也是心存疑虑的,可是没有证据,那么再多的疑虑都只是疑虑,只有证据才能够推翻现有的一切对华国华不利的指控。

    华国华心里沉了沉,有些绝望。

    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刑部大堂之上,他被堂审,不断喊冤,却又无力伸冤的场面。

    白秋落听到这里,没忍住站出来道:“大人,这件案子疑点重重,难道大人就要凭借一些莫须有的指控判一个人的罪吗?”

    白秋落的站出来让华国华心里一紧。

    而上首的府尹更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她身后的邵南初身上扫过,这才开口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是以何种身份插嘴说这话?要知道针对华国华的指控可都是有证据的,并不是姑娘所说的那般莫须有。”

    “她和我没关系,就是以前是邻居,我帮过她几个忙,她是个好孩子,心怀感恩,不想看我受难罢了。”华国华抢在白秋落的面前开口。

    他不停的冲着白秋落使眼色,嘴里道:“丫头,府尹大人公正廉明,自会公平审问,还我清白。我不会有事,你别胡言乱语,快回去。”

    白秋落不知道华国华为什么要和她撇清关系,但是她却是不会就这么退缩。

    目光清明的看向华国华,白秋落道:“师傅,您是不要我了吗?”

    迎视着白秋落略带几分可怜的目光,华国华竟是说不出话来。

    就好像他一旦开口应一声是,就真的是不要她了似的。

    见华国华被噎住,白秋落看向府尹道:“我是他的徒弟,我叫白秋落。”

    “女弟子?学医的?”府尹显然有些惊讶,挑眉而问。

    “是。”白秋落应了。

    一旁的王子宗却是冷笑。

    “真是笑话。从不曾听人说女子也能学医的,就这行径,还敢说华国华不是庸医?”

    王子宗刚刚死了孙女,白秋落心里原本是同情他的。

    但是今天他针对华国华的模样却让白秋落很生气,眼下看不起她的模样更是让她怒气达到了顶点,当即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女子怎么就不能学医了?世间若是没有女子,何来男子?难不成王老爷子一个人就能将你的子女生下来?你自己还能十月怀胎不成。”

    或许从不曾被人这样顶撞过,也或许是从不曾听过这样的言论,王子宗被气得脸都红了,指着白秋落“你你你”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老爷子,我不过就事论事,您可别晕啊,那样我会认为您是碰瓷的。当然,您要真晕了,我可以给您扎两针,把您给扎醒,让您亲自体验一下我是不是有医术。”白秋落语重心长的说。

    王子宗原本都被气得翻白眼了,闻言愣是憋了一口气没晕过去。

    他可不想被白秋落上来扎上两针。

    他怕真被扎个两针,没证明她的医术好不好就算了,回头把他给弄死了他就亏大了。

    重重的粗喘两声,王子宗怒声道:“你放心,老夫是绝对不会晕过去的,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口出狂言的小丫头能说出个什么道理来帮华国华脱罪。”

    “那你可就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白秋落丝毫不怂的说。

    上首的府尹看着白秋落的表现不由得吃惊。

    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女子。

    这般自信张扬,眉目生辉。

    华国华见王子宗被白秋落气得够呛心中倒是好笑。

    然而好笑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担忧。

    虽然他没有在现场看到张全德,但是他担心张全德派了眼线在这儿盯着,回头将白秋落的事情给说了,张全德会不放过她。

    对于白秋落的挺身而出,没能拦住她的邵南初也是头疼不已。

    本来他今日是没打算让白秋落露面的。

    但是方才他有些走神,所以白秋落说话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眼下就只能看情况了。

    再一个,他喊靳青去查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楚,有白秋落这么搅局,让府尹今日无法宣判,拖延出时间来,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将证据给查出来,给钉死。

    “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华国华无罪,可以呈上来给本官看。”府尹开口道。

    “我手上没有证据。”白秋落开口道。

    “嗤……”王子宗冷呲一声:“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个胡搅蛮缠的女流之辈。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妨碍府尹断案。”

    白秋落特别不爽他看不起女性的那种态度,当即道:“没有证据可以临时找,怎么就是妨碍了?”

    说着不再搭理他,看向府尹道:“府尹大人,我要求再验一次王小姐的尸体。”

    “仵作已经验过了,白姑娘这意思是不信任府衙的仵作?”府尹开口问。

    一旁的仵作脸色很难看的瞪着白秋落。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熟悉医理药理,知道人因为服药致死是个什么表现。而且眼下的验尸结果是仵作说的,我们并没有看到,看一眼尸体应该不算很过分的要求吧。”白秋落平静的说。

    她既然站出来,就已经做好了得罪人的准备了,可是为了华国华的清白,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看着白秋落清亮的眼神,府尹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好,那就如你所愿。来人,去请王小姐的尸首上来。”

    随着府尹的话音落下,当即有两个衙役出门去义庄抬尸体去了。

    王子宗瞪着白秋落,怒道:“你最好能够找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否则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白秋落冷声道:“放心吧,只要尸体上有东西,我自然能够找出来。”

    王子宗气呼呼的瞪了白秋落一眼,坐在一旁不吭声了。

    等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算是等到了衙役将尸体给抬进来。

    “大人,尸体带到。”

    “白姑娘,你想如何验尸,可以开始了。”府尹对着白秋落道。

    “还请大人让人架上一个板子,将尸首抬出来放在板子上,免得一会儿真要找出什么来,旁人又说我借着棺材的板子在里头动手脚。”

    白秋落这要求也不过分,府尹便命两个衙役这么做了。

    等他们将尸体放好,白秋落这才上前。

    她冲着尸身行了礼,道了声得罪,这才掀开了白布。

    王子宗看到白布下孙女的尸体,当即惨叫一声:“孩子……”

    声音刚落,王子宗便不由得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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