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不会是想护着你家‘童养媳’吧?”

    陆遥不打算也没精力和他争辩,在口罩后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都感冒半个月了……”

    “陆叔叔怎么照顾的你,还有你们家‘童养媳’,平时看着一副处处为你着想的殷勤模样,怎么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他是死人吗!”

    陆遥很想告诉小孟她多么希望路君峰不用对自己殷勤,更不要在乎自己是不是生病,那么她就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每隔六小时就被人嘱咐并且盯着喝药!

    那人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准时准点,不管你是在学习还是睡觉,哪怕是上学期间也勒令你必须把他准备好的咳嗽药水给喝了!

    她又是生病又是备考,还得提心吊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与自己在学校里“偶遇”,然后还得慌里慌张的从他手里接过咳嗽药水和泡好了胖大海的保温杯……

    陆遥从没做过亏心事,可是路君峰却硬是逼着她像个犯了事潜逃在外的犯人,每当周围有同学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时就紧张害怕个不停,就怕他们说的那个秘密的主角是某两位“Lu”姓人士!

    刚上初中的第一个期末,陆遥的身心就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虽然期末考时陆遥遭遇“不测”病了半个月,既没参加学校里的补习,复习备考也是断断续续。但她原本基础就好,又很有些小聪明,就算是利用海绵挤水的时间也能复习到点儿上去,几门主课考得都不错,在F中学的实验一班里排名中等。

    这个“中等”的成绩,对于一个汇聚了全市尖子生的班级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陆遥这样的实验班,考第一和考中等的水平也许仅仅只是差了一道数学题,或者是有人的作文不小心偏了题,很可能下一次考试后面的人就能把前头的拍死在沙滩上。

    无喜无忧的陆遥在拿完成绩单后没有在学校里故意逗留晚一点,好坐上那辆错过晚高峰的车,而是破天荒的去赶前一班车,快走到车站时果然看到站台上某个人正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陆遥想他这次不知道又考了个倒数第几,想到这些,她的嘴角悄无声息的爬上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今天返校拿成绩单,又是同一个时间段呼啦啦的解散,似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一辆车上,挤得人都没地方站。也不用抓什么扶手,互相肩膀挨着肩膀,只要不是急刹急停,大家吸气收腹四面靠着人墙倒也站得挺稳当。

    陆遥最后上的车,以金鸡独立的杂耍姿势被吊在了前车门,还义务得承担起了卖票员的重任。

    这是一辆自动投币车,但因为人实在太多,很多人都是直接从中门上车,然后大家把交通卡和零钱再由人墙传递至最靠近前门刷卡器的那人手里,由他帮忙刷卡或者投币,而这个人正是陆遥。

    陆遥不介意担任临时售票员的工作,可几乎每一站都有大批的人挤上车,她从上车到现在几乎就没停过刷卡投币的动作。

    正在她再再再一次接过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零钱时,司机师傅一个急刹停在了斑马线前。

    陆遥:“……”

    在人挤人的车厢中她当然不会摔倒,人墙中铁头功也没有用武之处,可是……刚才手里的那些硬币还没投呢就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她虽然是义务劳动可以拒绝帮忙,但钱毕竟是在她手里掉的,她不得不承担这份后果。

    陆遥想试着弯下腰去捡,可不是被前面那人的书包撞疼了额头,就是被后面那人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的书戳痛了后背。

    陆遥进退两难,无计可施,可车后边的人都还等着听她投币时发出的“叮铃东隆”声以此来判别在硬币的一路传递过程中是否有人私吞……

    叹了口气,陆遥狠了狠心在狭窄有限的空间里,在周围人的鄙视中来了个深蹲。

    硬币掉在了她和周围人的脚下,陆遥一个个的将他们拾起放在手里,最后剩一个掉得比较远,她伸长了手臂穿过几条腿的距离努力去够,就在马上要够着时不知是谁推搡了谁,有人突然抬脚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好死不死正好踩在了陆遥的手背上!

    陆遥的眼泪瞬时就飚了出来,因为踩在她手背上的是一双足有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那鞋跟又细又硬,差点就在她手背上对穿戳出一个洞来,陆遥刚要收回手查看伤情,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然后另一个人在周围一圈人的骂骂咧咧中和陆遥一样蹲下了身子。

    路君峰默不作声的捧着陆遥被踩的手,她白皙的手背上一个青红很快转为黑红色的鞋跟印很明显,踩得很深所以反而没这么快渗出血丝来。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嘴边,轻而缓的对着伤口呼着气,然后小心再小心的用拇指指腹替她擦去手背上的尘土。

    陆遥先是慌张的四下里张望,她怕被人发现自己和路君峰此时的行为。

    其实陆遥多虑了,在如此拥挤的车厢里就算看到有人蹲在地上,也根本不会费心思去注意这两人在做什么,大家都被封闭车厢中的闷热搞得心情烦躁。

    路君峰比陆遥高一点,即使是蹲着,她也需要仰视他,于是她抬起头时正对上他的一双眼睛,一双被陆遥称为全身上下还能看的眼睛。

    这双眼睛,紧紧盯着陆遥手背上的那个伤口,眼角泛红,嘴唇抿紧,那种神情仿佛是在心疼一样于他最最重要的东西,磕了破了碎了都会让他心疼不已的某样东西!

    陆遥被他的眼神所震撼,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突然站起身,从自己书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钱随意扔进了投币箱内,而她扔进去的那张钱够这辆车上一大半的人买票了……

    可是陆遥浑然未觉,她捧着手里的书包,眼神慌乱得不知道要看向哪里,好在下一站就能下车,公交车刚停上站台,车门还没完全打开,陆遥却蛮横得推开周围的人几乎是仓皇的逃下了车!

    陆遥逃亡时拼尽了全力,在寒冬里都热出了一身的汗,可是当她站在楼底下时,又是真真切切的悲从中来,她没有钥匙啊……

    而且就算她一路跑回家也比不得人家个高腿长,落下的那点距离根本差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陆遥一手将书包捧在胸前,另一只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背在身后,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人。

    “进来。”路君峰没管陆遥的不自在,他径直越过她拿出钥匙打开楼底的大门,然后站在门前卡着门不让它自动关上。

    陆遥咬着下嘴唇缩手缩脚的走进门时,她的肩膀不可避免的从他的胸口擦过,这让她的心里再次没来由得慌乱起来。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经过他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低下了头,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掠过了自己的头顶……

    “怎么了,很疼吗?”路君峰正给陆遥的手背上药,陆遥坐在沙发上,他半跪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此时终于是陆遥高了他一个头。

    “什么?”陆遥有些涣散的眼神从路君峰淡色的唇上移开,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在看哪里,然后她的痛感神经像是突然恢复了一般,痛得一张脸皱成了小笼包,“疼疼疼疼疼疼疼!!!”

    路君峰低下头,嘴角勾笑,他想:“被她发现了吗?”

    陆遥其人,在背地里最是喜欢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性格里自带刁钻任性无理取闹的属性,小孟和路君峰虽然疼着她让着她,但也时常被她“欺负”得苦不堪言。但她也有无可奈何卸下身上所有的芒刺和尖牙的时候,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个怕疼怕得要命的陆怂!

    陆遥觉得要不是她怕疼,怕到连看一眼伤口的勇气都没有,她才不会任由他替自己上药!

    吃晚饭时,陆遥看到路君峰端上桌的汤,再一次感叹她们家的阿姨恐怕真的是个能遇见未来的能人,这一大碗猪脚汤真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寒假虽然短暂,但好歹也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平时上学早出晚归,在学校里两人也没什么机会碰面,双休日陆遥睡个两个半天的懒觉,下午阿姨就来了,实则她和路君峰独处的时间不算太多。

    但寒假不同,阿姨是一天隔一天来,陆匀则是几乎见不到人影。

    正在陆遥踌躇要怎么平淡的度过这二十多天的日子时,她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路君峰要去上寒假补习班!

    其实那天拿成绩单时要不是手受伤,她早就畅快淋漓的奚落某人一顿了,现在成绩单都拿到手几天了,他又是自己主动提出的要去上补习班,反而让她无从问起他期末考的成绩,也没了想要“羞辱”他的热情。

    而因为路君峰主动提出要去上补习班,陆遥竟然还被陆匀作为反面教材好好的说教了一顿!

    陆遥无语,心里不甘道:“我不愿意去上补习班,是因为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还没到需要去外面补课的程度,况且才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太有限,再者这么冷的天为了去上什么寒假补习班还得每天比上学起的早——根、本、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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