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陆匀带他离开平潭时说的,等到陆遥十八岁就让他们订婚的话,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可以走进陆家的身份,其实小孟这家伙一直都没叫错,他确实算是陆家的“童养媳”。

    所以陆匀没带自己去民政局办理收养手续,更没有让自己改姓“陆”,而对于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同龄的男孩子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也从没有过多的想法和干预,他甚至还有些喜闻乐见,那是因为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未来女婿看待。

    路君峰一直都不理解陆匀的想法,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不是地主家身体或是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在封建时期可能会存在找穷人家孩子当童养媳的事情。

    相反的,陆遥是个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令人着迷的女孩儿,是大部分男生最渴望的初恋该有的样子。

    她有聪明女孩的机灵劲儿也有可爱女孩的迷糊样儿,她会向你使小性子耍小赖皮,她也会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她是那么美好而珍贵,路君峰甚至觉得没有哪个男孩会愿意拒绝这个女孩的喜欢。

    所以陆匀根本不用为了她女儿未来找不到人要而担心。

    后来在陆家生活了四年多后,在与陆遥,陆匀的渐渐接触中,特别是那年中考,陆遥拼了命考F附中而晕倒后,他似乎开始理解了陆匀这位父亲的心思。

    因为陆遥妈妈的突然离世,让这位父亲决定要把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位也是最爱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明白自己虽然能留她十年二十年却留不住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遇上她爱的那个人,心甘情愿地对那个人付以时光与真心,他在哪儿,她就会在哪儿。

    即使她最后没有遇上这样一个人,但以陆遥的心性,在她可以不用依附于父亲而独立生活后,她也会选择离开他,去往更适合她的外面的世界。

    所以陆匀,她的父亲,想用亲情和爱情双层的枷锁把她禁锢在陆家,让她为了他们两个男人,哪里也舍不得去。

    说穿了,她爸爸,真的是个挺自私的人。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她能为了自己而留下呢?拼了命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陪着她考F附中,无非就是想要再用一个三年的时光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路君峰大抵能理解陆匀的想法,可陆遥外公这句“交托”却让他再一次陷入了不安。

    外公和陆匀虽然都是希望自己能和陆遥在一起,但意思却截然相反。

    陆匀是希望自己能把陆遥留下,而外公则是把他的外孙女托付给了自己,所谓的托付便是希望他未来能好好地对待她,却并不强求他们一定得留下。

    路君峰不明白不懂,所以他心生恐慌。

    外公知道这个孩子心理一定有诸多疑惑,他也许能理解遥遥爸爸的心思却不一定能想明白自己的,可其实当有一天他真的懂了陆匀后,便应该能体会自己的那点私心。

    他只是不想看到陆遥像她妈妈一样,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虽然是第一次见路君峰,但外公却觉得这是个懂得进退,知晓分寸的好孩子,在那一场事故之后,他忍受着无端的责骂和怨恨,依然选择留在陆家,守护在遥遥的身边。

    这既证明了这个孩子的善良,也表明了他对自己外孙女的态度,他不会猜错也不会看错,他相信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

    医院的探病时间有限,陆遥缠着她外公扯了一会儿淡,撒了一通娇后不依不舍的走了。

    不依不舍的是她外公,临走还不忘一遍遍的嘱咐她明天再来医院,并且让她外婆别带花了,把小杰带来,他在医院呆的实在憋闷,让陆遥把小杰带过来陪自己。

    陆遥让司机把两个人送到市那条著名的永 康路上,她说想下来走走,压压马路,就打发司机先回去了。

    马路只有两车道,挺窄的一条,由于前后不连接主路,故而没什么车驶过。

    路两边栽种的梧桐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地从原本毫无瓜葛的马路两边长起,最后在马路中央的半空中汇合纠缠,遮挡住市猛烈的盛夏毒日头。

    马路不长,从东到西,慢悠悠地散步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马路沿街开了些应景的小店,咖啡馆,唱片行,潮服店等零零散散地坐落其中,店前的招牌被树杈中斑驳掉落的阳光晃得有些刺眼。

    陆遥走在马路里边儿,手里捧着杯去了冰的红豆奶茶,就算是大暑天里路君峰也不让她碰冰的东西,他的理由无可厚非,她体寒,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而陆遥只要一想到那年在吉安山顶上的帐篷里遭的罪,就对他的这一说辞无言以对,只能惟命是从。

    “我外公和你说什么了?”

    他就猜到她是为了“刑讯逼供”才没有一路坐车回家,要不然以她的怕走路怕累更怕出汗的懒劲儿,就算这条马路上的景色再怡人,她也不一定有在盛夏的午后压马路的闲情逸致。

    他看着她的侧脸,回道:“没说什么。”

    陆遥朝他翻了个白眼并且一脸鄙夷道:“撒谎。”

    路君峰不禁皱眉。

    她这说话的口气和她父亲如出一辙,可她父亲是长辈自然可以霸道一点,但她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上半岁的个子也没自己高的孩子罢了,凭什么以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

    路君峰可能是被陆遥外公的话影响了,在他那句“托付”之后,他好似得到了最有权威之人的认可,在心里不知不觉就产生了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法。

    他心道:“等她到了十八岁就得跟我订婚,而她的所有未来也全都交付在了我的手里,所以她之于我,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决定要好好地纠正纠正她过往的那些不淑女更没有礼貌的言行举止,绝不能让外人质疑自己没有对她做好应有的家教。

    “怎么了?”陆遥瞧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不由得心里一慌,至于慌什么,她倒也找不出个理由来,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得怪异起来,怪异之处就是她时常要看他的脸色苟活……

    “阿遥?”

    “嗯?”她喝着奶茶,吸管被嘬得“滋啦滋啦”响,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突然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奶茶。

    “干嘛啊!”她始料未及,有些恼怒道。

    强迫自己移开落在她红润嘴唇上的视线,他故作镇定:“阿遥,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神经……”她看到路君峰一副要把手里奶茶扔路边垃圾桶的架势,赶紧闭上了嘴,没好气道,“你叫‘路君峰’!”

    “哦,你平时叫我什么?”他循循善诱。

    “‘阿峰’啊!”陆遥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路君峰:“所以你要是想和我说话,问我问题,就得认认真真地叫我的名字,你不叫我名字,我不认为你嘴里的那个‘你’就一定是我。”

    陆遥:“……”

    陆遥心里现在一千个问号外加一万个惊叹号,她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和他说话的吗,他今天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陆遥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她却一点都没兴趣和他争论“论开口和人说话前称呼对方名字的重要性”这种无聊的话题,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早就明白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固执,也早就懒得与他争论了,况且她对于外公和他之间的谈话确实挺好奇。

    于是她只好从善如流毫无骨气道:“阿峰,我外公刚才和你聊了些什么呀?”

    路君峰憋着笑:“没说什么。”

    闻言,陆遥突然停住脚步不走了。

    路君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转过头,看她正气鼓了一张包子脸,眼神里是恨不得扑上来挠自己两下的不忿。

    他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谓的给她好好拎一拎家教这件事,才开了个头好像就难以为继了。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轻笑出声:“你外公说,你脾气不好,又笨又懒,还什么都不会……”

    陆遥边听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路君峰没理她,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拖沓的脚步落后他半步,他的声音从她头顶斜上方传来:“他让我平时别和你计较,得让着你,躲着你。”

    还有……宠着你。

    “他凭什么和你说这些呀!”她嘟哝着,“我哪儿脾气不好了?我从小到大没和同学吵过架。又笨又懒什么都不会?阿峰你说说,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吗?家里的绿萝不是我经常浇水能长那么好吗!”

    “哦。”他听着她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将她的一只手圈成个小拳头,包裹在他的大拳头里。

    “阿峰,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

    她为了问他话,加快脚步与他并肩,他微微低头,看到她额头上因为走得急冒出的薄汗和热红了的一张脸,突然想起她外公那个玩笑,“你和我一样只有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颗心,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一个他可以把她的手牢牢地牵住,不用再怕她是自己不切实际的一个梦,而是他可以拥有的现在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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