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优仪那家伙还真是够倒霉的。”
    就在丰优云沉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众人的后方传来,带着几分非常明显的讥讽,“什么也没做,就有人背后算计他。”
    能在周氏嫡系包场的情况下,进入新剧院,那当然是事先就说好了的人。其实就在新戏剧落尾的时候,南云翮就已经到了。
    但是他坐在后面,之前没有靠近的意思,周焯云也就没有主动去打招呼。毕竟没有明显的停顿不是么。
    这种时候开口,应该说不算出乎预料吧。
    水馨却并不客气,“儒门弟子,‘什么都不做’竟成了美德不成?”
    南云翮理直气壮道,“身为男子,管后宅的事情做什么?”
    “是啊,之前大儒们大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明都几场大乱,伤人无数不说,民生也是动荡不安。”
    莫兰都惊诧的看着水馨——这是吃了枪药么?这么呛!
    南云翮却有些莫名奇妙,“几场大乱和后宅有什么关系?”
    水馨则是诧异,诧异的看着另外几个姑娘,“这前朝后堂都不关心的人,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么?”
    高菡无奈道,“文山书院弟子怎么会不关心前朝,只不过这位本能的忽略了女子在其中的作用罢了。”
    “连惹事的本事也忽略么?”
    高菡点点头,“确实有可能。”
    水馨觉得无语。
    第一次见到南广连的时候,虽然觉得南广连对苏倾的态度明显没有其他大儒尊重。但说到底他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那也很正常。而且南广连并没有轻视苏倾乃至于她的力量和作用。
    所以她还是后来才从别人的口中确认南大儒看不起女子的。
    但那种看不起和这种看不起还是有区别——应该说他的这个后代是尽学坏的那一面了?
    几个女子不客气,请人过来的周焯云却肯定不能那么做,他站了起来打招呼,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随即道,“昨天的事,大概你还不知道吧?”
    “昨天?”南云翮的表情表明,他确实是不知道的。
    那也正常,他只是南氏旁支,而南氏的主宅目前正在整顿。他没事也不能往主宅去。前一天的话……
    南云翮脸色古怪。
    因为政事堂的新政策,他的几个同学请他喝酒抱怨。虽然他并不觉得,女院的学子能造成什么麻烦,因为陪喝酒也喝得多了点儿。自然今天就起晚了些,不想出门在碰见某些只知道报怨的家伙,就留在了家里读书……
    “昨天出什么事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前几次事件的那种等级是不可能的吧?
    “南氏嫡支的南云迟姑娘也在场。”周焯云道,“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谢氏嫡脉的谢淼,死于誓约之毒,一个是工部侍郎古家的庶女,死得更是诡异。她们两人都是女院的优秀学子。丰家的这位丰优云姑娘,也中了暗算,是之前京城混乱,工部那边实验室被带走的‘蛊’类。差点就被栽赃城凶手。”
    南云翮张口结舌。
    但看表情,貌似不仅仅是为这个意外的消息而惊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看起来……”简单说了一下事件的周焯云沉吟,“你莫非知道一些特殊的消息?”
    “那个应该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南云翮断然否决,人却变得主动积极了一点儿,“你们是因为什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南云翮虽然看不起女子,对事件本身却挺感兴趣。
    到底是个年轻人,怎么会不希望办件大事呢?
    之前的事情,他根本就掺和不上。
    “丰姑娘所中暗算,基于她‘暗中修炼斗境导致暗伤’的事情被发现。”周焯云解释道,“现在排查下来,她最有可能暴露这个事实的地方,就在你叔叔开的五胜香坊。她在那儿买了好些五藏香。”
    “这可真是够边边角角的。”
    南云翮捋顺关系后,嘀咕了一声。
    毕竟丰优云并非死者,而是被牵连的倒霉蛋。但南云翮自己也知道,调查谢淼她们的死因,也不会让他插手啊!连周家的嫡系公子都查的是这个,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挑的。
    “这件事倒也简单。”虽然南云翮对女眷漠不关心,但有些事情,他做起来确实简单,“我去把进货的账本拿来看下就知道。”
    然后他就真的去取账本了。大抵是因为五胜香坊真是女子组织的,南云翮去取账本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他叔叔南璩的任何刁难。
    此时天色已经略晚,众人的阵地从戏院转移到了之前茶馆的雅间里。
    正如南云翮所说,五胜香坊是有进货账的,写得非常清楚,从哪家女眷手上取了什么香。很难说是一种认真仔细还是不信任、担心女眷出岔子的态度。
    总之,“五藏香”这种香的背后,明明白白的写着,制作者是“南章氏”。
    南章氏此人,就不用南云翮确认是谁了。
    丰优云就先想了起来,“就是前几年嫁到南氏的那位章师姐么?我觉得那五藏香的效果不错,一般人未必能做得好。而且练得多半也少。”
    要不是五藏香的效果很不错,丰优云当然也不会买几次,不会忽略香坊的香整体质量参差不齐的事实。
    “也是女院学生?”莫兰也没忍住好奇。
    “出身寒门的一位。”高菡有些感慨,也有些嘲讽,“能以‘定下婚契’的前提嫁去南家,当时还很多人羡慕。”
    南广连自己不娶正妻,引得下面不少后辈就算是娶正妻也不立婚契,如果非要立婚契就不娶。
    算得上是超级世家里画风另类的一家子。
    但是,潮流之下,哪怕是南广连,也不会要求后辈一定不许立婚契。南氏子弟想要有个靠谱后院的,立婚契娶正妻的同样不少。而且,正因为南家画风不同,在不少人的眼里,能让南氏子弟立下婚契的,都是有手段的能人,甚至是魅力的体现。
    章氏女身为寒门之女,却让超级世家的一个优秀子弟立下婚契迎入门中,在数年前的明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件轰动的事儿。
    但她嫁进了南家之后过得好不好呢?只看她居然偷偷摸摸的卖自制的香,就能看出许多了。
    “她的丈夫是南云竹,好像是去年外放了。”叶崇瑛想了想,说出了另一条消息,“不过,南氏会不会还有别的南章氏?虽然我是没有听过,但南氏毕竟人口众多。”
    其他人都瞥了一眼那个进货账本。从女眷中收集香料来卖,这女眷还真的基本都是南氏女眷。
    而且称呼不但有“南某氏”,还有“主,十之二”,“旁,清明之三”这样的标志。稍稍推断一下就知道,这些都是指南家未出嫁的姑娘。
    主宅,第十辈的二姑娘,清明坊旁支的三姑娘,这样的。
    就是南章氏的背后也标了个“主”字,应该是主宅的意思。
    貌似这个进货账本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南氏的女眷普遍窘迫。窘迫到这种地步……还真不好说南章氏到底是不是那个章了。
    当然,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只要去问一下南璩就知道了。或者还不需要问。
    “我刚才顺带问了下叔叔是在帮谁做生意。”南云翮道,“他说发起人是上一代排了‘夙’字辈的姑娘。是准备当做南氏未嫁女传承的生意来做的。类似的店铺还有好几家。如今‘夙’字辈的姑姑们都嫁完了,进货什么的,是几个云字辈的姑娘,在共同处理的。”
    “什么?”丰优云瞪大了眼,“昨天南云迟也在的啊!”
    就刚才说是南家生意的时候,丰优云都没有想到南云迟的身上去。但现在这种说法,南云迟肯定也在知情人之列啊!
    “昨天那情形,她不说自己知道五胜香坊的情形,也是情有可原。”叶崇瑛想了想,安抚道。
    丰优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却依然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平日里倒是够与人为善的。关键时刻却靠不住。难道昨日里分别之后,给我捎个信很难?只要有人查了五胜香坊,难道她就瞒得住么?”
    水馨从丰优云的态度上看出一点来,“你和南云迟姑娘的关系很好?”
    “她的人缘很好。”高菡道,“毕竟作为超级世家嫡系,除了崇瑛这种,她是最没有傲气的那个,人又长袖善舞,自然人缘好。”
    水馨想想前一天见到的情形,南云迟确实是站在“嫁人派”的群体里的。但在张氏的时候,她又觉得南云迟对“扶持女子”的政策颇为期待的样子。
    “而且,”高菡遗憾的道,“如果是‘未嫁女产业’,优云,有可能知道你买五藏香的人就太多了。这条线索其实很难查下去。”
    莫兰欲言又止。水馨却没有顾忌,“话虽这么说,目前南氏未嫁的姑娘,和你们一样正在文山书院读书的有几个?”
    高菡苦笑一声。丰优云抿着唇不吭声——很明显的事,就算超级世家人口众多,有资质的人也是少数,南氏还有大批人口在外地。文山书院女院的招生也不是没有要求,女生的年纪基本都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南氏未嫁女,在文山书院女院的,也只有两个!
    一个南云迟,另一个叫南云媛,南云媛是南氏旁支出身,为人懒散,成绩在文山书院总是低空飞过,而且并不合群。之前的女院聚会都没算上她!
    不管南云迟前一天不说,是个什么原因,现在都已经查到这一步了,至少也是要问一下她的。毕竟如今的南氏未嫁女里面,南云迟的身份确实最高。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已经慢了一步。
    就在南云翮被周焯云找来的时候,南云迟也被“请走”了。
    看来,刑部那边也并没有忽略五胜香坊的这条线索。也亏得他们居然能找到那么多人手来查那么多个方向。
    也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没有开禁制,水馨收到了宁朔那边的传讯。
    看完传讯,水馨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能是她之前用脑洞去炸姚清源他们的报应?总之,哪怕是以水馨的定力,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端倪来,引发了别人的好奇。
    南云翮先不屑的哼了声——说话语气挺大,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还不是轻轻松松被镇住?
    其他人却没把水馨看得那么简单。尤其是高菡几个。她们可是记得的,那惨烈的灵茶道境过后,“林冬连”是表现得最镇定的人之一。
    “林姑娘是收到什么消息了?”高菡直白的问了出来。
    水馨想了想,还是说了一部分实话,“昨天两位刑医追溯古姑娘腹中胎儿情况时使用的计算阵法,我用留影石录了下来。”
    莫兰再次对水馨刮目相看——你还真是什么都录啊!
    “然后林姑娘找人去分析那计算阵法的演算过程了?”高菡懂了。不过她猜错了方向,以为水馨找的是林氏的人。那也是很正常的不是么?
    水馨点了点头,不等其他人再问,自己道,“详细的也不好说,毕竟谢大儒他们都不愿意说,我只能说,古姑娘确实是被人陷害的。她可能,应该……本身并无逾矩之处。”
    “没有逾矩之处还?”三位女院学子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甚至于有些惶恐的模样。
    “只怕是什么魔门邪法。”水馨略显沉重的说道。
    “……但,但是,之前那位潘师姐不是没有看出问题吗?”丰优云结结巴巴的说。毕竟她自己也是着了道的。生怕还着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歪门邪道。
    “时间太短了,太过弱小的东西,是很难分辨性质的。何况还隔着一个母体。”
    莫兰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她得了部分莫语真君的传承,曾经魔门八宗的元后修士,对魔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有了解。
    丰优云更是露出了恐惧之色。前一天要不是靠着元神誓言都说不清楚。要是之后……
    “是不是吃下去的?”丰优云小心翼翼的问道。从她的语气和表情看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水馨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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